这一刻的柳若言眼中遽然失去了色彩。
在场所有叫好的人都成了她眼里的敌人。
便在此时,忽然有单骑马踏过街声清晰响起。
那声音非常急促,待能听清时,已经近在咫尺。
“报!急报!镇国将军从边关发来军报!”这道声音一路叫着停在了围观的人群外。
报信的人又大喊了一句:“镇国将军急报!”
接着,便以报信人为忠心,像是一滴冰水进了热油锅,一层层荡开去,整个沸腾的油面都静止了。
这紧急的军报便顺畅的递到了明帝手中。
明帝随手一拆,面色不变将军报收了起来。
那些官员们还未怎样,便有好事的百姓起哄:“陛下!是不是镇国将军给咱们带来了好消息啊!请陛下念念吧!也好趁着这好日子叫咱们一起欢喜!”
明帝面色紧绷,却摆了摆手。他身边的内侍立刻上前将起哄的人喝退。
“怎么了?难道不是什么好消息?你看陛下的脸色难看的很!”
“不会……不会吧!北狄人要打过来了?”
“你别胡说!我家孩儿刚娶了媳妇,日子刚安稳。哪里就要征战了!”
“……我家也是!”
各种乱七八糟的叨叨碎念飞入夜凌风的耳中。
明帝站起来刚要下令打道回宫,择日行刑。
便在这时,又有马蹄声响起。
这次的马蹄声范围大,且很整齐。
竟是盖住了百姓小声的议论。
很多官员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京兆府尹。
这京城治安不该这么差啊!
“陛下!民女收到家书,特来急报,恳请陛下莫要错杀良臣!那抓住的军中细作是死士!只会挑拨离间以死诬陷忠良!陛下!明鉴!”
随着林静嫣的声音重复地响起。
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林静嫣的这番话。
林静嫣走到跟前,所有百姓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
林静嫣举着家书就走了进去先是斜斜瞟了一眼柳若言,随即便跪下将家书呈上。
末了,林静嫣还说:“父亲在家书上提到,他将此事写在了军报上。不知陛下可收到了?”
林静嫣这一问后,四下鸦雀无声。
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伙可是都有眼睛,都看到了陛下接过了一封军报。
林静嫣不知是故意还是无辜,竟然当众问了出来。
明帝一只手扶着龙椅,另一只手半数都藏在袖口里,像是他的怒意。
是了,他非常愤怒,这愤怒不是被戳破了心思之后的羞怒。
而是对镇国将军的别有用心。
家书与军报居然一前一后。
镇国将军必然是先发家书再发军报。
他这是要做什么?背叛他吗?
明帝不说话,莫太师也沉默。
朝臣更不敢有动作了。
良久,忽然柳世忠冲着林静嫣一福:“多谢侄女。”
林静嫣慌得脸颊飞红,不敢受礼。
柳世忠直起身子,向着座上明帝,再度拜倒,却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明帝却觉得这不说比说了更压迫。
“陛下,若是那细作无法证明家父之过,那么父亲便没有将得来的消息卖给北狄细作。论罪如何,还望陛下重新定夺。”
那边柳若言也跪了过来。
柳若言这话说得不错,明帝没想到柳若言反应这么快。
诚然,便是他当场认下镇国将军的话,否认了那细作的指控。
柳世忠刺探军情这一条罪名却也不容易绕过去。
明帝本想找个借口把细作的事混过去。
可柳若言这般一说,倒是引起了好些朝臣的怀疑。
镇国将军在这个时刻传回这些话,倒是让朝臣自以为看出了镇国将军想保柳世忠。
而镇国将军一贯是陛下的人,这难道是陛下的意思?
朝臣立刻就乱了,以前便觉得有疑点的地方俱都提了出来。
把个明帝恨得牙痒。
“怎么莫统领说这人是细作,镇国将军却说是死士。难道莫统领回京之前,两人没有查清楚么?”
“仔细想来,此事也不是没有疑点。怎能细作说是谁就是谁呢?”
……
一时之间,维护柳世忠的言语多了起来,莫小九听在 耳中便像是在指责他独断专行,办事不力了。
莫小九阴沉起来,望向了莫太师。
莫太师看了他一眼。
莫小九当即跪倒,“陛下,臣办事不力,竟然出了这等纰漏。恳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让臣查清真相好还柳大人清白。”
明帝隐忍着怒意淡道:“柳大人哪里是清白的?这串通宫人刺探军情,居心不明总不错吧!”
明帝怒气冲冲看向柳世忠:“朕说得可对?柳爱卿?”
柳世忠高声道:“但凭陛下做主。”
柳世忠,老狐狸,一句但凭陛下做主又看似将自己的命交到了明帝手上。
这场祸事的起源为何,有些幌子究竟是真是假。这对君臣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要臣子的命,那便拿去好了。
谁能反抗?
明帝冷静下来,“暂时将人收押!今天就到这,明日按时早朝。散了!”
柳世忠又重新被人拿带下去。
白氏立在原地望着柳世忠的背影。
柳若言走上前,低声道:“娘,没事了。这次,不会有事了。”
白氏转头看到柳若言面色发白,眉眼处还带着倦怠的柳若言,母女二人登时互相抱住,颇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而这一切该感谢的人是林静嫣。
柳府,一行人回到家。
没了之前那股死气沉沉走到末路的气氛,整个府邸好似活了过来。
这是林静嫣第一次来柳府,一想到这里将会是她下半生生活的地方,面色不禁有些发红。
然而,她这份绮念才起。
便被柳若言一语打破。
此时堂中坐了白氏,柳若言,林静嫣三人。
柳若言喝了一口安神茶,随即开口正色道:“今天将陛下得罪狠了。日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