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行也在刹那闪过了几分怔忪,尔后大大方方的将手平摊在了她的面前:“嫂嫂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就写在姬行的手上也无事。”
顿了顿,又道:“听说嫂嫂的父亲是教书先生,想必嫂嫂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吧。”
饱读诗书这几个字她可不敢当,不管是作为沈梨还是姜嬛,她对读书一事,都是持观望态度,顶多在父亲和母亲的督促下,将字练好,晓得几分道理罢了。
姜嬛笑着摇头,在姬行摊开的掌心上写道:“不委屈,王爷说的都是实话。”
当她的指尖真的落到了姬行的掌心时,指腹间的温凉,倏然就顺着蔓延过来,痒痒的,让他颇为不自在,所以等着姜嬛写好之后,姬行立马就缩回了手,将手背在了身后,颇为不自在的说道:“哪里会不委屈,不过是嫂嫂性子好。”
“今日之事若换成宝儿那丫头,指不定要有多委屈了。”姬行换了一只手,在姜嬛的面前摊开,“写吧。”
“我与姑娘她不一样。”
姜嬛生而卑贱,哪里比得上赫赫有名的广陵王的掌上明珠,这一点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当然若今日之事,是发生在大秦,发生在沈梨身上,那结果自然是不尽相同的。
处在什么位置,便得有个什么态度,她一直清醒地明白着,所以才会将姿态摆得这般低。
“哪不一样。”姬行失笑,“是嫂嫂作茧自缚了。”
姜嬛浅笑不语,目光追逐着面前的一只蝴蝶而去,看着它无所拘束的越过了高墙,飞向了更加广阔的天地。
若非她一身武功被禁,面前的这堵墙,又哪里能拦住她?
姬行怕姜嬛不识路,一直将她送到了牧归院的门口:“嫂嫂,到了。”
“我与兄长之间有少许的误会,就不送嫂嫂进去了,还请嫂嫂当心些。”姬行转了身,与姜嬛面对着面,作一揖。
容颜秀雅,君子之风。
很少能看见征战沙场之人有儒士的风采,一举手一投足就像是久浸在诗书礼仪中的人,比起姬以羡来,她倒是更宁愿相信姬行入仕,而姬以羡征战沙场。
姜嬛福身,伸手搭在琴儿的手上后,便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然后消失在廊檐之下。
姬行收回了担心的目光:“走吧,莫让兄长瞧见我在这。”
“是。”
入了屋,青竹香的熏香依旧袅袅在屋中盘桓,屋里也空旷的厉害。
姜嬛转身就走去了罗汉床,去掉鞋履之后爬上去,撑着头看着同样空空荡荡的院子外,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显得十分脆弱。
可琴儿依旧还记得昨儿这位世子妃那只手掐上她的颈子的感觉,并不敢单独和她多呆,于是随便寻了一个借口之后,便出了屋子。
020美人恩
西风从窗扉间的缝隙钻了进来,细细的吹过耳廓,温柔的如同有人在耳边呢喃。
面前的小几上则是一摊水渍,大概是被风吹得全部汇聚在了一起,一团一团的叫人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寻了借口出去的琴儿拎了一壶热茶进来,看见面前小几,惊叫道:“世子妃,您这里怎么弄了这么多水?等奴婢去寻东西来擦一下。”
说着,琴儿将热茶摆在上面,急急忙忙的又跑了出去。
姜嬛只当做听不见,兀自又倒了杯茶,尔后如数全部洒在了小几上,将最后的几个字,全部都湮灭在了茶水中,汇聚在一团,什么都瞧不出来,不知道也以为是茶盏打翻罢了。
但还不等琴儿回来,广陵王的人倒是先来了。
广陵王说过,会赐两名妾室给姬以羡,如今便由着广陵王身边的管事给送来了。
姜嬛沉默的将两名侍妾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遍,她也不知广陵王是如何能将家世清白这四个字说的是理直气壮的,若论家世清白,姜嬛才真的算是家世清白。
而面前这两个妖妖艳艳的女子,有些眼力的人一瞧便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那腰身当真是软若无骨,还有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所散发出的那种妖娆之气,瞧着便想上去好好地恣意怜爱一番。
她一个女子尚且有如此想法,何况男子?
说什么派来伺候他儿子,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以美人为名的鸿门宴罢了。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的事,她的容忍度向来很高。
姜嬛从罗汉床上起身,趿着鞋履,对着管事福身,算是应了广陵王的话。
其实管事也不想将两人给送到自家世子的院子来,可主子有令,他这个做下人也不敢不从。
到了如今,也只能挑着简短的说:“世子妃,这是王爷赐给世子爷的两位通房。”
“这二人都是下面的人献上来的,这人名唤望月,这人是朝雨。”
“不知世子妃可要为两人赐名?”虽说广陵王不认这个世子妃,但管事还是给足了她面子,不但将广陵王所言的侍妾换成通房,还特意问了句,要不要重新赐名,这完全就是当奴婢给送进来的。
毕竟侍妾和通房的地位,还是相差甚远的。
如此人情,还真是不好应承。
姜嬛不能言,只能再次福身,算是应承了管事的好意。
管事也明白她的难处,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两人的卖身契递到了姜嬛的手中,这举动不过是在告诫两人别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她这个世子妃是有权将两人发卖的。
姜嬛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两人的芙蓉面,刚准备写字准备送人出去,没想到玲珑正好来了。
牧归院的大丫鬟来了,自然也没她这个有名无实的世子妃好的太多了,所有的应酬姜嬛基本是直接推给了玲珑。
当玲珑和管事说完,将人送出去的时候,管事不由得回头看了眼笼罩在日光下的牧归院,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们的这个世子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姬以羡进学回来的时候,姜嬛正趴在小几上,面前摊开着纸笔,身旁不知道站着两个从哪儿来的女子,只瞧了一眼,姬以羡便觉得这两人站没站相,全身上下都像是没有长骨头,软绵绵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