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永昶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不安的周雅娴,一只手插在裤子里,“你来做什么?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向我妈妈来示威吗?”
卓永昶语气很平静,却又听起来如此的咄咄逼人,一直逼进周雅娴。
“不,不!!”周雅娴几乎不敢再面对卓永昶犀利的眼神,她是心虚的,长期以来,她充当着黑暗的角色一个第三者,实在不光彩,可是她却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你走吧!”
“永昶,我想见见你妈妈,我有 话想跟你妈妈说!”周雅娴控制的颤抖了身体。
卓永昶一双炯亮的黑眸凝睇着她,仿佛能将她看透般,薄唇微抿着。“我妈妈不会见你,以后不要来这里,我爸已经离开这里,你想找我爸出去找,别来打扰我妈!三十年,你们如此偷欢,把我们每个人置于何地?家族蒙羞,伯伯和我妈妈蒙羞,卓永臣十几年叛经离道,你身为母亲,合格与否我没资格评点,但你不能再来打扰我妈妈,别来脏了凌家的老宅!这里不欢迎你!”
一句话却像惊涛骇浪般朝周雅娴打过来,她将手死死抵住胸口,心跳得似乎过于太快,快得要将自己窒息了!“不——永昶——”
“出去!”卓永昶语气冷漠,下着逐客令。
周雅娴在卓永昶面前完全手足无措,带着哀求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卓永昶。“永昶,我想和你妈妈谈谈,你让我见你妈妈一面不行吗?”
卓永昶皱了皱眉,非常的恼火,也跟着更加冷漠。“不行!”
映泱看出卓永昶的怒气,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永昶——”周雅娴还在挣扎,“我真的有话跟你妈妈说!我知道我对不起她,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和你爸爸没关系,你爸爸爱着你妈妈,他只是觉得我苦,他没错,他是爱你妈***!”
周雅娴说着,转眼间便已泪流满脸。
“阿娴——”一道低沉而痛苦的呼唤从门口传来,竟是卓宏启。
“启!”周雅娴回头看到他。
“走!我们回去!”卓宏启走上前来抓住周雅娴的手拉着就要走。
这时,楼梯上,凌然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凌然——”周雅娴回头看到楼梯上的凌然,挣脱了卓宏启。“凌然,我们谈谈!”
“我和你无话可说,你们滚出我家!”凌然十分淡定和平静。
曾经相爱到那种程度,却要硬生生的抹掉,三十的时光啊,沾筋带骨的三十年时光,她一直以为那个男人爱着自己,却没想到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多么可笑啊!
“凌然,启他爱得是你的啊!他对我只是责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在国内,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与启没关系的!”周雅娴急切地解释着。
“阿娴,别说了!”卓宏启扯着她,不让她说话。
“启!你若不爱凌然,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离婚?你不用自欺,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是凌然不明白,你爱的是她!”
卓宏启被她瞬间失血的脸色,吓了一跳,看清了她脸上那些晶莹的东西,心底叹息着,他终究欠了两个女人!要说错,错的离谱的人是他自己。
凌然平静地立在那里,轻轻的笑着,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婚姻里承载不了的是背叛和欺骗,她再坚强,都承受不住,也对卓宏启无法原谅!
“阿娴,我们走!”卓宏启见周雅娴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急,脸色就变了,瞬间就煞白,然后青紫。
“啊——启,你是不是犯病了?药呢?药呢?”周雅娴本就着急,一看卓宏启心脏病犯了,顿时更加着急。
映泱一头看到立在楼梯上的婆婆手一紧,握成了拳。
“永昶,你快去看看!”映泱担心卓宏启真的犯病,扯了下发愣的卓永昶。
卓永昶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的怒气渐渐被一股蚀心透骨的悲哀所代替,他望着周雅娴抱着自己的父亲,从他身上找着药,动作很是熟悉,周雅娴找到了药,立刻喂给卓宏启。
凌然闭了闭眼,转头上楼,丢给他们一句话。“想死,别死在我这里!去外面!”
周雅娴心中难过,急喊:“凌然,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他身体不好啊,你就不能念及一点夫妻情分,别刺激他吗?”
凌然指尖握紧,指甲陷入了掌心,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从心底传来,遥远而沉痛。她站在楼梯上,抬头仰望着天花板,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无话可说,终于上楼去了!
楼下,吃了药的卓宏启被周雅娴扶到了沙发上,他很安静的坐在那里,安静得仿佛没有那个人,让人看了心生不安。他看着凌然上楼,看着她对自己再也无情,他也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的一抹复杂。
卓永昶走下去,走进周雅娴,“你知道我爸不能被刺激,就不要再来找我妈,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如今你是胜利者,不需要再来示威了。”
周雅娴身躯陡然僵硬,眼底却是漫漫无边的哀伤和绝望,心中一疼,连忙垂下眼睑,“启,我走了,你不要跟我走,这里才是你的家!”
说完,周雅娴奔出大厅。
卓宏启再度站起来,追了出去。“阿娴,你等等我!”
奔出了凌家老宅,卓宏启几步追上了周雅娴。
“启,你别再跟我走了,求你!如今我们这样,我儿子不搭理我,宏昌不理会我,我们千夫所指,原本对的,如今都是错的!启,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周雅娴的心里矛盾而挣扎,她绝美的眸子随着她说出口的话迷蒙了水雾,模糊了视线。
心头一阵阵揪紧,唇微颤,声音幽远而静谧,接着道:“三十年了,你每周陪我一次,我永远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永远只能是你的秘密情人。我们对不起宏昌和凌然,我们对不起孩子们,启,我良心难安,你知道吗?我受够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卓宏启心中一震,对上她泪光后的祈求神色,哑声问道:“你后悔了?”
“是,我后悔了。”她突然喊道。她不是后悔了,爱情无罪,只是她做错了,人不能因为爱情而违反了道德。
“不!阿娴!”卓宏启猛地抱住周雅娴僵立的身子,双手紧紧抱住她,手臂大力的似是想要将自己嵌入到他的身体里,从此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对不起,启!我这辈子够了!我想后面的生活安安静静的。永臣已经不会原谅我,你不要再让永昶和凌然恨你了!被人恨着的滋味太难受了, 以后会知道。求你,别再纠缠我,别再这样不理智了好吗?”
卓宏启双眉紧锁,僵硬的抱着她,手心冰凉,像浸了雪一般的温度。他的目光越过她的发丝,才发现,她的发间已经看到了灰白的几根,心砰的一下裂开,四散而去。
“即使这样,凌然也不会原谅我的!”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微微嘶哑,很轻的语调,落在她心头却是那般的沉重,沉重到窒息。
周雅娴的脸靠在他肩膀,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害怕看到他的绝望。
卓宏启收回目光,那眼中的悲痛和空寂逐渐化作强烈的不甘,他陡然握住她的肩膀,毫无预兆地将她推开,死死看住她的眼睛,目光像是要剜进她的心底去。他声音低沉带痛:“三十年我放不开你,三十年我陪着她,如今陪着你!你为什么要逃避?”
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令她慌乱,她颤着声音对他说道:“因为我们错了!也老了!”
“那又如何?”卓宏启别过眼,“错都错了!还在乎以后错吗?”
“启,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了,我做不到,我儿子恨了我那么久,我只有一个儿子啊,什么都没有,你放过我吧!”周雅娴的语气充满了哀求。
卓宏启顿了顿,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或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一逼再逼,看着她伤心害怕紧张难过,自己又何尝不难过。
他动作轻柔了一些,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心仍旧沉重,周雅娴低着头,轻轻叹息:“如今我们都要万劫不复了,凌然生气,永昶生气,永臣也生气,都是我们自己咎由自取。启,我们这样是真的对不起凌然啊!”
卓宏启再度无话可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早已万劫不复了呢?
“为什么我们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无言地抗议,周雅娴纤弱的肩膀微微地抖动。
心底的疼痛瞬间卷来,卓宏启伸手将她抱紧了怀里,低头埋进了她的发丝里,轻唤:“阿娴……”
“我们不该啊,启,下辈子,下辈子好不好?这辈子我们就到这里吧!别再错了!”声线已呈现呜咽,周雅娴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卓宏启双手捧起她的脸,满脸的泪水犹如洪水簌簌往下掉,她哭红了双眼,却仍旧咬着唇努力忍着痛苦,不让它发泄。
“阿娴……”他俯身将她的泪水一一吻去,温热的泪水苦中带咸,转化成涩涩的痛楚。
楼上的窗户旁,凌然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看到卓宏启亲吻着周雅娴,一对儿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女在楼下的花园里拥吻着,而那个男人是她朝夕相处了快三十年的丈夫,那个女人是她一直尊重的好妯娌好大嫂,心被刺痛着,凌然此刻只能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