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希望,只是……真的不想过多牵连。洋洋有她一个人守着就好了。她违心地点头,“对啊,感情总是陪出来的。”
“是吗?”他几乎咬牙切齿。
夏如水偏开了脸,怕自己有不好的表情在他面前流露,却还逼着自己说话,“宫先生,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求您。你和蔡小姐以后会有许多孩子,能不能把洋洋让给我抚养?”
她相信蔡雪不会亏待洋洋,但以后他要和众多的弟弟妹妹生活在一起,那些弟弟妹妹却只跟他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他一定会寂寞的。洋洋从生下来到现在,跟着她吃了太多的苦头,她想给他略微舒畅一点的日子。
宫峻肆如何知道她的想法,听到这话脸色愈发不好看,大步走来,伸手就撅住了她的腕,“怎么?这么快就为自己想好后路了?跟我呆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受?”
“不是的,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他不该知道原因吗?他要和蔡雪结婚了,还让自己呆在这屋子里,情何以堪?她看得出来,蔡雪并不希望自己留下来,否则也不会有意无意地多次提醒她和宫峻肆的关系。
“离开我,你觉得自己能呆得下去吗?你难道忘了,当年被炸的大厦里有无数的生命变成了灰烬,如果他们的亲人知道你回来了,能把你压成粉。你难道打算让洋洋也跟着你一起毁灭?”
他这无情的话彻底苍白了她的脸,夏如水怔怔地立在那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而深重的自责感涌上来,她无力地咬紧了唇瓣。
“你若是要离开,随时都可以,我的儿子不可能跟着你受苦!”他却还想刺激她。这个女人动不动就想离开,他只想把她刺激得体无完肤!
夏如水颤了一下,“不要!”
她不想和洋洋分开!
“不要就安分一点!”
宫峻肆扯门而去,关门声极大,夏如水无力地靠着墙面,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
洋洋的检查最终结果很理想,第四天,宫峻肆就派专机将一干人等送去了美国。当然,身为父亲的他也同行了,但一路上不曾和夏如水说过半个字,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她被安排在了最末一排,绝对是可以直接忽略的存在。
洋洋被沃伦医生和一堆医护人员围着,随时关注着他的情况。夏如水连插空看他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忐忑地在位置上沉默。
中餐,她一口都没吃。前排的宫峻肆也不曾说过什么,仿佛她无论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倒是蒋功劝了几句,但她只是歉意地表示不饿。
蔡雪自然没有跟来,理由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总算让她自在了些。其实,她更怕洋洋知道宫峻肆和蔡雪的关系影响到情绪,既而影响到治疗。想必,宫峻肆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
因为洋洋要让他们两个受委屈了。她不安地朝宫峻肆看了一眼,他仍然冷着一张脸,却不时低头和蒋功或是沃伦医生讨论些什么,他们手上都握着资料,据说是治疗方案。方案唯独没有给她,同样不知道理由。
下飞机后,洋洋被送进了一所私人医院,而且马上进了手术室。夏如水被挡在过道外头,连手术室都没让她进。她想叫住宫峻肆,他已经走出好远。
“夏小姐到外面等吧,累了可以找护士,她们会送您去休息的。”蒋功指了指外头,那里风景极好,如果闲来无事,倒是个极好的休闲场所。
把医院建得像风景区一般,也只有这里的医院能做到。她无心欣赏风景,却也知道进不去,只能退出来,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韩先生。”
因为用的是中文,所以这声音格外醒目。夏如水抬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向里,一名护士正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夏如水的眼皮一跳,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盯紧了那老人。那人……不是韩义吗?虽然他的头发白了,人也变化了许多,但终究跟在宫峻肆身边这么久,她早已熟悉,一眼便认出来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韩义。
“韩少昨天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反应,虽然医生说这不能证明是苏醒的征兆,但也比以前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多了。”那护士道。
韩义满是皱纹的脸上散开一朵花,“真的吗?真是太好了。谢谢了,郑护士。”
“韩先生真是太客气了。韩先生这么好,韩少一定会醒过来的。”
“但愿如此。”韩义叹了口气。
韩少?
夏如水咀嚼着这个名字,无法确认指的是谁。五年前的那一场爆炸,除了宫峻肆听说所有的人都死了,那么这个韩少会是谁呢?
她清楚地记得,韩义只有一个儿子。尽管极为疑惑,却连走上前去问韩义的勇气都没有,她只能悄悄跟在后头。
“小姐,有事吗?”门外,有人拦住了她。夏如水无措地指指前头的韩义,“是跟他来的。”
守门的人看她一脸善良,不像是坏人,便信了,放了行。她跟着走进去,看到韩义拐进了一间大而敞亮的病房,里头,躺着一个人。她走近,辨认着那张脸,在认出躺在床上的人是韩修宇时,直接退了一步。
韩修宇,没有死!
她捂紧了嘴,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而过往韩修宇的温柔和友好浮出脑海,她内疚得眼泪直流。
夏如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去的,到了屋外只一个劲地喘、息着,用尽了力气都未能缓和那股窒息感。韩修宇,变成了植物人!她也是刚刚去找了医生问过才知道的,那样美好的一个人,结果却成了这样……
韩修宇的事像一把刀割开了她的肉、体,剩下的只有血淋淋的疼痛。都是她犯的错!她捂紧了头,身体瑟瑟发抖。
“夏小姐。”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听到了声音。抬头,看到蒋功。蒋功的脸色不是很好,“手术已经结束了。”
夏如水猛然一弹,站了起来,不安地看向他,“怎么样?成功了吗?”
蒋功不答,“该进去了。”
夏如水一路狂奔,跑进手术室。手术室已经空了,护士将她引去了ICU室。宫峻肆和沃伦医生都在,两人的脸色都显得极为凝重。
“怎么样?”夏如水不安地问,她压紧了胸口,生怕血液因为过度紧张而迸射出来。
沃伦转脸看她,没有吭声,宫峻肆出了声,“洋洋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但过程中发生了凝血不足的情况,还没有脱离危险。”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危险?”她问。
“这个……还不能确定。”沃伦医生摇摇头,转身朝外走。夏如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洋洋……醒过来的机率有多大?”
沃伦摇了摇头,“估计不到百分之二十。”
不到百分之二十!这对于夏如水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就那么僵在了那里。宫峻肆将她的手扳开,让沃伦医生离去。夏如水完全没有反应,脑海早已一片空白。
这是她的报应吧,她害死了那么多人,所以上天报应在了洋洋身上。眼泪,落下,一滴,两滴……
她不叫不喊,只是这样默默地流着眼泪。越是这样,越显得楚楚可怜,宫峻肆的胸口狠狠一滞,几乎被压碎!最后,他把她压在怀里,轻拍她的背,“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宫峻肆,如果……如果洋洋无法醒过来,你就把我送给那些被我炸死的,宫氏大厦的人的亲人们吧。”好久,他听到怀里的她闷闷出声。他的太阳穴狠狠绷在了一起,“你要做什么!”
其实不用问也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这是要自寻死路,要用最残忍最难受的方法去死!宫峻肆突然觉得不安,将她搂紧,“你给我好好听着,洋洋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想他醒来就没有母亲,就尽管去做这些蠢事!”
一连三天,洋洋都没有从ICU出来,情况极为不乐观。沃伦医生的团队在集体检讨,寻找血凝不足的情况。他们的术前检查是做得极好的,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宫峻肆每天都跟沃伦医生讨论这些,一坐就是一整天,而夏如水就像幽灵一般,一直守在洋洋的病房外。有时宫峻肆深夜回来,看到她依然坐在那里。蒋功迎上去,无力地摇摇头,表示她什么也没吃,也未曾休息。
宫峻肆心头一阵烦乱,走过去将她强行抱了起来。夏如水这才清醒,看到他眼睛动了一动,流露出一丝慌乱。
“我要守在这里。”她低声道。
“如果不能好好休息,你将永远都没有机会靠近洋洋!”他不得不发出警告。她眼里流露出怨怼的目光,照得他心口发疼,但他强硬地就是不妥协。最后,她无力地闭了眼。
逼着她吃了些东西,又给了一杯有安眠成份的水喝下,夏如水终于昏昏睡了过去。
宫峻肆这才退出来,从蒋功手里接过办公电脑,在外屋工作起来。白天要忙洋洋的事,晚上还要顾及工作,此中的疲惫可想而知。他却思绪清明,一点都没有将疲态流露出来。
蒋功站在一旁看着,不得不从心底钦佩他。饶算他再沉着冷静,比起宫峻肆来,还是差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