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是人的一切。
但现在,我没钱了,却一切都没了。
豆腐挺担忧的,又道:“陈悬同志,别这样,没了爱情,咱们还有事业。”
看豆腐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心里舒坦了一些。这种关头,没钱没势,老婆背叛,但好歹还有一个兄弟陪在身边,这一刻,我真的很感激豆腐。
于是我道:“没错,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了这点儿小事伤心,还是商量咱们的发财大计,等有了钱,找个更好!”
豆腐这才松了口气,说话也开始胡天海地了,道:“这才对嘛。虽然你人长得寒碜了一些,没我英俊潇洒,也没我博学多才,但好歹根还算周正,鼻子眼睛一个没缺。只要再弄俩钞票包装一下,多漂亮的衣服也是手到擒来。”
我顿时被呛了一下,拍了他一巴掌,骂道:“去你娘的,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给你自己脸上抹金呢?一天不教训你,就不知道自己是几根葱。”
豆腐这一打岔,我心里果然轻松了一些,我知道,这小子是变着法儿在转移我的注意力,这份儿心意我领了。
我们二人一边耍嘴皮子,一边进了火锅店,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吃着火锅,商议接下来的事。
昨晚偶然挖出了土中棺材,这不是个好兆头,这一趟没准儿会走空。要想打探具体情况,还得将棺材先弄清楚,这需要添置一些手套一类的东西。
爷爷的工作笔记上写过,遇到棺材和尸骨,绝对不能用生手去砰,得带上专业的摸尸手套,再不济,也得弄个麻布手套套上。
因为棺材里有很多细菌,如果用手直接去摸,很容易感染上病症,因此摸尸手套,防毒面具一定要有。
我们一边涮着火锅,一边聊,吃着吃着,我有些尿急,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豆腐神色不对劲儿,盯着火锅店门口,似乎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刚好有一个穿着t恤的年轻人走出了火锅店,一转弯就不见了。
我道;“你盯着一个男的看什么?难不成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豆腐的父母曾经还生过一个,可惜三岁那年,让人贩子给拐走了。
豆腐道;“别拿我弟弟开玩笑。刚才那人忽然莫名其妙的跟我搭讪,我听不懂他说的啥意思。”
“搭讪?”我一边涮羊肉,一边胡乱说道:“你又不是娘们儿,他找你搭什么讪。”
豆腐道:“他说‘翻咸鱼,支锅起伙,找上门’。这话什么意思?老陈,你听的明白吗?”我听完,手里的筷子顿时掉地上了,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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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吃黑
我没想到,就吃个火锅,居然会来这么一场事。我立刻道:“除了这句,他还说什么了?”
豆腐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所以没回话,他看了我一会儿,说了声‘亲脸’就走了。唉,你说亲脸是什么意思?刚才那小子难不成是个玻璃,想亲我?”
我忍不住点了支烟,道:“狗屁不通,咱们刚才是遇到行家了。”
豆腐对这里面的事儿完全是一窍不通,连忙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我估计,应该是我刚才和豆腐讨论买工具的事,被那人听去了。那人应该也是个盗墓的,而他对豆腐说的那句话,事实上是一句暗语。
盗墓的暗语,根据地方不同,有很多,有些暗语,甚至是临时约定的,但还有一些流传的比较久远的,也是道上通用的,我爷爷在工作笔记里记载了一些。
我对豆腐说道:“翻咸鱼和倒斗挖蘑菇是一个意思。古时候,咱们老祖宗发现,打捞上来的鱼,用盐腌起来不容易腐坏,所以那时候的人喜欢做‘咸鱼’。后来,历史上的辽国人,用这个原理来处理尸体,将尸体去了内脏,沥干水分,用加了香料的大盐腌起来,制成‘咸尸’。辽国过去在东北一带,所以东北那边的盗墓贼,将盗墓成为‘翻咸鱼’。”
豆腐听的暗暗咋舌,道:“那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道;“后面的话有点儿不妙。支锅起火,就是他们想入伙的意思。找上门,就是他们头上,还有这一行的老手。”说白了,就是我和豆腐在讨论买装备的时候,虽然用了些暗语,但还是恰好被行家听了过去。这人估计看我们挖个蘑菇,准备不充足,看出我们是新手,便想来分一杯羹。
那一整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你们原来也是翻咸鱼倒斗的,那感情好,咱们是一家。还缺人手吗?要不要支锅一起干?看你们装备不充足,应该是新手吧?我上面有人,装备什么的,一条龙服务到位。”
豆腐听的头大,道:“停停停,他就说了几个字,怎么就被你整出一堆话来。不过那个亲脸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回忆了一下爷爷的工作笔记,随后摇头道:“他说的应该不是‘亲脸’,而是青脸。就是骂你听不懂暗语,不上道,是个小菜鸟的意思。所以人家不想搭理你,直接走了。
豆腐一听就来火了,拍着桌子道:“合着那小子竟然是在骂我,他奶奶的,他青脸,他全家都是青脸小菜鸟。”我道:“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还好你没有搭理他,万一让他套出咱们的位置就不好了,不过看样子,他对你很失望,应该不会对咱们有什么影响。”
我爷爷曾在工作笔记里形容,盗墓的人所面临的诱惑是巨大的,往往干一票就可能大富大贵,因此在钱财面前,心肠格外黑。再加上现在的没有被动过的好墓越来越少,僧多粥少,黑吃黑是常有的事儿,捅起黑刀子来绝不手软。
他曾经在工作笔记里,记载过一件黑吃黑的老事,也是他的师父讲给他听的。
那是民国后期,盗墓行为十分猖獗。
在湖南长沙一带,有一伙人,一行五个,都是合作多年的搭档。他们平时都是挖些小墓,小打小闹,一直没能发大财。
有一回,让他们无意间给找到了一座大墓,那墓位于深山里,在加上当时年代混乱,所以几人非常嚣张的大干。那是个汉朝的大墓,一般秦汉时期讲究深埋,几人连挖带炸药,弄了二十多米才挖到泥膏层。
泥膏的后面就是墓砖。
汉朝讲究厚葬,陪葬品众多,因此陵墓的防盗技术也非常繁复。
打到白泥膏的人,道上称‘白老四’,是一伙人中的老大,行话也叫‘掌眼’,拥有很丰富的经验,在队伍里,是军师一样的人物。他钻进盗洞里,破开泥膏层,露出了后面青黑色的墓砖。
四四方方的大墓砖砌内外两层,墓砖的细缝处却微微有些发红。
白老四是个有经验的高手,他一看就知道,墓砖的夹层后面有机关,而且缝隙发红,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汉代的‘流砂毒舍防盗墙’。
用的起这种防盗手段的,至少也是个王侯级别的。
什么是‘流砂毒舍’?
这流,指的是汞青;砂,只得是赤丹砂;毒,则是指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后,会形成用不凝固的流质毒液,盗墓贼一动墓砖,里面的毒液就会喷溅而出,取人性命,中者如同被泼了小说中描写的化骨散一样,顷刻间就会烂为一滩血水。而舍,是指推动这个机关的装置。
这是个一次性机关,遭受巨大外力时,里面的‘舍’会有自燃装置,是个同归于尽的机关,因此不能用炸药,只能拆砖。
但这一拆砖,势必就要死人。该怎么办?
想了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除非重新作业打盗洞,从底部斜插上去。但这样一来,一是又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二是众人的炸药装备也有些紧缺了。
民国时期,自从孙殿英炸了慈禧太后的皇陵后,民间的盗墓贼也开始使用炸药了。
白老四一想,便起了个黑心,从洞里退出来,对四人说道:“已经挖到白泥膏了,后面就是墓砖,你们四个一起进去,把砖拆了,我在外面歇一歇,给你们放风。下面百分之百是个汉墓,兄弟们,这一次咱们发大财了,干完这一票,就可以金盆洗手,回家抱老婆了。”
剩下的四人一听,纷纷拍起了马屁:“还是白老哥厉害,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您也累了,剩下的体力活就交给我们来干。”
说罢,四人带着家伙下洞拆砖,白老四等在盗洞口,冷冷的抽着旱烟。
那四人并没有什么经验,有的只是一些蛮力,根本看不出什么‘流砂毒舍’,白老四抽着旱烟静静的等着,须臾,从洞穴的深处,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在盗洞的回声作用下,仿佛从地狱传来一般。
惨叫声足足持续了两分钟,这时,有一个人爬了出来,半个身体探出了盗洞口,伸着手,嘴里已经发不出声,似乎想向白老四求救,浑身如同被泼了强硫酸一样,身上还冒着烟。
白老四一见,道:“兄弟一场,我送你好走。”一枪将那人崩了。须臾,那人便化为一滩血水。
白老四随后就钻入盗洞,里面的‘流沙毒舍’已经消耗殆尽,他拆了剩下的地砖,潜入了那座汉墓,从此发家。
在巨大的财富面前,挖蘑菇的可谓心黑手辣。我俩没有经验,以为用暗语没人能听懂。也不知是不是那嘼猫还在作怪,连连走背字儿,让同行给听去了。
他如果不放在心上就罢,万一他起了贼心,留了心眼儿,岂不是……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看了看火锅店外,对豆腐说:“小心为上,那小子万一想搭伙,说不定会盯梢。咱们吃完东西,兵分两路办事,尽量去人多的地方,减少被跟踪的几率,晚上在‘办公室’汇合。”
商议完毕,我们涮完剩下的东西,吃饱喝足,出了门,二人便分开走。我今天没什么任务,就去了旁边一条人流密集的步行街,东逛西逛,转眼到了下午。
回到‘办公室’时,豆腐也刚到,他朝我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又拿出白天买来的装备,我们关紧门窗,移开床位,随后我带上头套和水货防毒面具,顺着竖井两侧砸出的马蹄坑,下到了盗洞里,向前爬了一段,便到了盗洞的尽头,埋在土里的棺材依旧在原地,此时家伙齐备,我也不拖沓,开始小心翼翼的扩宽盗洞,准备将棺材清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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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开棺
这棺材全部陷入泥土里,费了半个多小时我才将盗洞口扩宽,豆腐也在此时下来,我俩一左一右,顺着棺材陷入泥中的走向,慢慢掏土。
这时候不能用探铲,得用小手铲慢慢铲土。两个大男人窝在这阴暗的盗洞里,空气不流通,狭窄逼仄不用说,大热天里,不消片刻便是浑身臭汗,灰头土脸,难受的厉害。
但也不辜负我们的一翻忙活,一个钟头左右,挡在前方的黑色棺材被清理了出来。那棺材刚好横在我们跟前,而且弧度有点儿斜。豆腐虽然对这方面不了解,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捞着头说道:“不对,棺材都得正着放,这棺材怎么是斜着入土的?”
棺材的棺盖很严实,但其中的一角缺了一块儿,应该就是我上一次不小心给挖穿的。借着手电筒的光芒,黑色的棺材整个形态展现在我们眼前。
根据棺材处破损的位置来看,这是一幅厚棺,看样子还是一副‘柳木’。所谓的柳木,不是指柳树做成的棺材,而是指广西柳州的棺木。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柳州历来出产好木材,棺材的制作工艺也非常厉害,民间历来就有一句俗语,叫:“住在杭州,穿在苏州,食在广州,死在柳州。”
柳棺有它自己的规格,而且几百年来都不曾改变,我记得小时候,那会儿乡下还没有时兴火化。我们乡里有一个富户,他爹死的时候,用的就是早年准备好的柳木。据抬棺的人说,这棺材看起来和普通棺材差不多,但抬起来特别沉,还有阵阵棺木的香味儿。
不过由于过去运输不太方便,如果不是在当地,外地能用上柳木的,家境都不会太差。
我眼前的这具棺材是很明显的柳木,看来棺材里面躺着的,必定是当时这地方的富户,但这棺材斜着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棺材实际上早已经被人动过了?
此刻这棺材完全暴露出来,伴随着泥腥味儿,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儿,不太好闻。豆腐扇了扇鼻子,憋着气道:“真他妈的臭,我说老陈,现在怎么办?咱们的盗洞要不要绕过去。”
豆腐胆子比较小,所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看见棺材就想绕道,我虽然被这味道熏的有些想作呕,但心中不免打起了别的主意。
近几十年来,老百姓就算下葬,也已经没了陪葬的习俗,因此近代的坟是挖不出东西的。但在民国时期,富裕些的人家依然有放陪葬品的习俗,我眼前的这具棺材,一看腐败程度,至少也有百来年,棺材里是有八九是放了陪葬品的。
于是我对豆腐说道:“饶个屁道,你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就是来挖蘑菇的,遇见棺材就走算什么事儿?”说着,我指了指眼前的棺木,道:“看见没,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里面肯定有陪葬品,不管这棺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既然已经挖开了,咱们就拿它练练手。”
豆腐一脸踩了臭狗屎的表情,神情明显有些畏惧,缩了缩脖子,腆着脸笑道:“我这不是第一次,所以紧张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小弟没有经验。不如这样,你动手,我在旁边学着,以后才好给你当帮手。”说完,缩着身体溜到一边,示意我自己动手。
我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小子平时胆子跟耗子一样,要真让他动棺材看尸体,没准儿得吓的尿裤子,也罢,这棺材就差掀个盖子,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当即我带上手套和防毒面具,这面具是水货,好一点儿的防毒面具市面上不好买,带上之后十分憋闷,虽然闻不到怪味儿了,但鼻子里全是塑胶的味道。
那棺材盖已经腐朽的差不多,由于这里地方狭窄,抽盖是不可能的,只能直接将棺盖弄碎。探铲是钢加铁,砸下去力道不小,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棺材的前半截塌陷了一块,棺盖碎裂掉入了棺中,露出了半米长的洞口。
能有这个洞也足够了,就可以看清里面的陪葬品和尸体,我侧头看了看豆腐,这小子已经吓的脸色发白了,整个儿怂样毕现,嘴里嘀嘀咕咕念着阿弥陀佛。
俗话说的好,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小子心软胆子小,实在不适合干这种勾当。我这些年做生意,认识的朋友很多。那些生意上的伙伴,为了赚钱,什么下三滥的勾当都干的出来。
我和豆腐认识多年,但我从来不会把他拉入我以前的朋友圈子里,到不是嫌弃他容易犯怂,而是现在这个社会,像他这么纯粹没有坏心眼的人已经很少了,潜意识里,我不太希望自己把他拉黑。
虽然爷爷留下的工作笔记里,经验不少,我也记得烂熟于心,但这种开人家棺材的事情毕竟是第一次干。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有他在旁边嘀咕念经也好,让我有了些底气,于是打起手电筒,凑到了被我砸出的洞口边上。
由于带着防毒面具,我凑过去后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儿,借着手电筒昏黄的光芒,我眼睛往棺材里一看,不由愣了。按照我的想法,首先看到的,应该是一具白骨,或者是披挂。
过去的死人下葬,并非直接往棺材里一放,还要讲究披挂。
披挂这个东西各地的叫法不一样,总之就是在棺材里放入棉被一类的东西,将身体裹起来,就像给死尸做了一张床一样。所以按理来讲,我应该会看到一些烂棉被才对,但眼前的一切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看到的居然是一汪黑水。
棺材里怎么会有水?
黑水被手电筒一照,反射着幽光,水底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