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像压在空中的黑色幕布,甚至还下起了斑驳葱茏的浑浊小雨。
主角团一行人踩着路边的雨水,去了孙连虎家中。
孙连虎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却是个老单身汉,多年一直未娶,也并非本村的当地人。
沈若烟从前也跟着其他弟子一同来弯月村辟邪除妖,孙连虎在当地风评极好,村中人皆言他当村长时勤勤恳恳,实则不止是村中人甚至是御云峰的修者都对他印象颇好。
一进屋子,孙连虎便从木凳上猝然起身,形容紧张地站了起来,看到同行四人似乎眉目见还含着微敛的讶异。
却又安排了家中小厮布菜,招待他们一行人坐下。
碗中皆是大鱼大肉,林鹭原本是喜欢吃肉的。
奈何刚刚才看到满地腐朽残肢,绕是她,也着实难以吞咽。
更别说已经辟谷的沈若烟、祝如疏、南宫信三人了。
一桌子大鱼大肉,偏偏都没人动筷子。
“几位仙长可是调查出什么了?”
南宫信将马尾拨到身后,他刚想说话,沈若烟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手,眼神示意他别出声,自己回道。
“并未发现什么。”
孙连虎不知为何似乎闻言松了口气。
几人自然是看了出来,沈若烟却借着空缺的间隙,转移了话题。
“孙村长既不是本村人又为何来此处?”
孙连虎一怔,显然不知沈若烟为何问他这个问题,他挠了挠头露了个牵强的笑。
“不瞒各位,我就是喜欢这种村子里与世无争的宁静样儿,我这人就不适合住在繁华之处。”
“此处山林僻静,民风淳朴,就算日日耕耘,帮助村民们也不施一桩逍遥自在的美事。”
林鹭心里还觉得这孙村长倒是有奉献精神,放在现代再怎么说也是感动国家十大人物。
就是颁奖词林鹭都给他想好了。
“是这样吗?”南宫信笑了一声。
望着木桌上茶杯中茶叶的残渣,意味深长道。
“孙村长,这是好茶叶啊——”
孙连虎手中一晃,茶杯碌碌滚在地上。
“我平日里也不好其他,就爱喝这一口茶,这也是我从前在城中经商时存了些银两买的,让诸位见笑了。”
“哦?那村长以前是做什么的?”
林鹭看着南宫信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套接一套。不得不说他是有一些诈人坦白的天赋的,不愧是男主角。
孙连虎神色越来越不自然,甚至眼神都有些闪躲。
“孙某从前只是在京城做点不入流的小买卖,算不得什么大生意。”
“规模大吗?”
孙连虎一讪。
“都是小本买卖,平日里得空我都得帮着小厮们一起搬物件。”
林鹭盯着孙连虎一双手看,话题到这里,几乎几人想问什么也一目了然。
自然是孙连虎的身世过往。
若是常年搬粗糙和重物,手心里应该有茧。
但是孙村长的手却没有茧,甚至看起来像常年不搬重物的人,手心里纵使有几个水泡却也像是最近才磨出来的。
“孙村长的手保养得真好,使用了什么珍珠粉吗?我瞅着竟比女子的肌肤还要好上些。”
林鹭抬眸,她长得乖,眼睛一瞪大便有一种天真无邪之感。
自然是装口无遮拦。
孙连虎脸色一变,心虚地将手藏在身后,笑道。
“仙长说笑了,我一个粗人怎得用那女子的东西。”
一个敢问,一个敢装模作样瞎扯着回答。
一时间屋内几人间的气氛相当凝重,孙连虎想要缓和氛围,还往祝如疏的碗中放了一块肉,又说。
“夜里还长,仙长要多吃一些才是。”
孙连虎这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还是不要出发得好。
林鹭不太懂在场四个人,就算是拍她林鹭的马屁,也比拍祝如疏的好吧。
这次全是拍到铁栅栏上了。
祝如疏不好说话,且不沾荤腥。
林鹭在心中替他悲鸣。
祝如疏搁下碗筷。
林鹭更知祝如疏向来都是不会拒绝别人,一直以来皆是一脸春风笑意,若说他拒绝人的办法那自然是让那人死。
孙连虎自然还死不得,林鹭忍着胃中翻滚,将祝如疏碗中的肉叼到自己碗中,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递进口中。
少女咀嚼了两下,口中包着肉,像只毛茸茸的仓鼠,含糊不清道。
“我知道师兄不爱吃,就替师兄吃了,师兄可别浪费粮食。”
祝如疏一顿,随即饶有兴趣地再次将碗端起来。
“好。”
看两人这你来我往的,桌子上的几人心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南宫信这时候也往林鹭碗里丢了一块肉,是丢,差一点就滚出碗边缘了,少年掐着嗓子,学着她,只是语气阴阳了些。
“小师妹多吃点肉阿——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给我们去当诱饵。”
林鹭觉得南宫信跟祝如疏虽然骨子里不是同一种人,却无一例外都是恶魔托生的。
南宫信起码还会对沈若烟摇尾巴,祝如疏却百无禁忌。
沈若烟甩了他一记眼刀,南宫信这才又乖顺下来闭上嘴巴好好吃饭。
祝如疏却又将碗搁下,起身说。
“我去外面守着。”
林鹭抬眸才将口中那犹如腐尸的肉艰难咽下,看着祝如疏从她身旁站起来,那一抹红绸猝然从她眼前掠过。
少女一呆,看着祝如疏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祝如疏似乎不高兴。
但是她说不上这人为何不高兴,明明上一刻还笑着拾起竹筷,下一刻又面无表情将手中竹筷放下走出去。
一顿饭吃完,林鹭在桌子上坐立难安,像屁()股生疮坐不住,总是想抬头望外面看。
她心里怎么可能不紧张,生怕祝如疏又偷偷在心中减她好感度,这可是她好不容易转正的好感值!
南宫信调侃她。
“林师妹要不直接出去陪师兄吧,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话一出来,林鹭瞪他一眼,又想到那日见牧如景的时候,南宫信也说了这般风凉话。
她发觉此人真是嘴巴恶毒,只是不事关沈若烟,他便完全是一副恶劣、游戏人间、坐观垂钓台的态度。
沈若烟抬眼看向她和南宫信,似乎有些疑惑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以及她一天问三次都担心出事的小师妹为什么总看祝如疏。
沈若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即便心中想,也不会开口多问。
林鹭觉得自己跟南宫信其实并不熟,只是这小子太恶劣了一些。
“南宫师兄,你这么做揪着我不放实在是有失风度。”
少女正色跟南宫信说。
沈若烟闻言搭白,责备南宫信。
“确实是这样。”
林鹭非常满意女主这个容易被女人迷惑的人设,遇事便像多了个无条件帮手。
只要沈若烟开口,南宫信这个没骨气的,态度永远都是“听从发落。”
林鹭对这种怕老婆的男人嗤之以鼻。
呵,不像她,都把祝如疏当祖宗供着的。
少女轻手轻脚挪到门口,打算去缠着祝如疏,乞讨点好感度来。
第25章 花环
天空灰成一片,乌云压在头顶,风簌簌吹,刮着林鹭的脸颊生疼,祝如疏站在不远处,风出起他的衣袂,恍若隔世。
晃神间,林鹭觉得少年像是黑色水墨画中,荡漾晕开的,一抹脆弱无所依的飘摇白雾。
在风中漫无目的的飘荡,无根无助,孤零零的。
林鹭再小心地走进,只见少年手中正拿着衔花地野草,编着样式好看的花环,少年一双灰暗的琥珀双眸眨也不眨,即便不看也能编的相当流利,林鹭就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纤长有利的指尖翻着花。
林鹭觉得祝如疏是个挺奇怪的人,明明看不见,却喜欢弄许多只有能看见才能做的事,偏偏他还能做得很好。
当然除了写字。
祝如疏做什么都有一种懒懒散散的感觉,似乎没什么事真的在他心中很难一样。
那花环编的很精致,围成环形,镶嵌了许多无名小花,十分小巧,像是个手环。
那小小的花环就这么在他的手心里就这么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