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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60节

她终究跟成宗一样,身体里流着萧氏阴暗卑劣的血。

“告诉孤当年的事。孤要的,是一字不落。”

让她听一听,到底是从多久开始,她的父亲成宗就为她织下了这片天衣无缝的谎言。

毕显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当年匈奴十二部联合突袭,战线之长,横跨凉、朔、并三州。凉州有林家驻守,加之匈奴大军未在,并无担忧隐患。惟朔并二州,仅靠司家军固守,长时间抵御匈奴十二部主力军,实在吃力。先帝遂令逢家军、中央军援兵。又过了几日,才下诏命幽州出兵救援。”

“逢燮持先帝密令私会罪臣。罪臣、罪臣之子曾为救老侯爷而死,虽为幽州家臣,可、可罪臣不甘心!逢燮说此事毕,并州大权会重归我手……那场仗,司少帅被派往朔方御敌,亲领玄衡军。逢燮为做手脚,假意随中央军出征左翼狼师,实则同家臣暗走朔方搅乱司少帅作战。”

“他临走时曾交代我务必离间国公与幽州。恰逢一夜匈奴攻城,幽州援军未到,左翼尚有中央军抵御,惟右翼凶猛,司家固守三日三夜,终于得斥候报幽州军至。”

萧望舒缓缓坐在玄黑大椅上。

她盯着他,眼眸冰冷锐利。

毕显抹了抹额头的汗,再道:“可战事惨烈不等人。国公知我与幽州的关系,遂命我去传幽州军右翼奇袭的军令。主次战场相距不过一里,他先一步带人冲入主阵,诱敌深入,以待幽州军合围之势,将匈奴一网打尽……我,我带上逢燮留给我的人马,于城外半里草坡间,斩杀了两名随行的司家士兵。以、以及幽州军斥候。”

“幽州没有接到军令,国公的奇阵也失了先机。虽然幽州军后来出兵再战,但此战败势难以挽回。这一战双方死伤惨重,加之左翼中央军回防,匈奴主力军未有再进,打算退居姑衍山再做谋划。朔方那边,司少帅奇招频出,大败匈奴。敌军连夜逃走,玄衡军也一路追击回到并州。只是……”

毕显伏着腰,身影佝偻,似背了万千亡魂。

“只是有逢燮在,司少帅是回不了并州城的。为稳军心,国公重伤的消息并没有及时传出。逢燮带两三轻骑,假做回防路上的偶遇,无意间透露匈奴在阵前百般凌辱国公。司少帅战无不胜,自然无法忍受此等折辱。果不其然,他没有再停下追击……直至,追入了瀚海。”

萧望舒没有动静。

她像是凝成了一座石像,静静端坐椅上,连裙裾也未动分毫。

说了这么多,巨大的后怕扼住他咽喉。

杀意弥漫在空中,毕显闭上了眼睛。

他艰难吐出喉间的话:“司少帅曾对逢燮透露瀚海行军路线,并托他带兵前来支援。逢燮答应追上回防的中央军即刻出兵。可谁料这是他千载难逢的杀人机会……逢燮随军回到主营,告知幽州主将薛周殷驰援瀚海。也就是那一日夜里,国公重伤不愈,勉强写下一封书信,含恨而终……至司少帅死时,短短三日,司家门庭覆灭。”

这是埋在他心底多年的秘事。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一边守着并州大权汲汲营营,一边是出落得越发美丽的女儿。毕显有愧,但不曾后悔。

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做这样的选择。

大抵是知道死期将近,他跪坐在地上,沟壑深深的面容似哭似笑。

“殿下,您的权力太大啦。可即使是这样,您依然登不上皇位,先帝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摧毁您。司家没了,逢家是埋在您身边的暗棋,幽州反叛之名深入人心。您承国公教诲,自小视其为父,有他的遗命在前,您又怎么可能不相信这一切呢……”

他流出浑浊的眼泪,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满是窟窿的并州,有多少您的探子。对,还有幽州,还有君侯。可你们都被骗了!九五之尊是蛇蝎,护主忠犬是毒虫,什么世交什么仇敌……天下的狼子野心,有哪一个不是被你们萧家人逼得!皇权没落,诸侯割据,这些只是你们自相残杀的借口!”

“王野。”她平平唤出口。

有人走进来,立在身后。

萧望舒的声音平静得宛若一滩死水:“带下去。”

王野依令行事。

他皱眉看那道孤高背影,询问:“殿下……”

她端坐在大椅上,身姿消瘦。

却未有回头。

“把灯灭了,出去。”

……

地牢里一片漆黑。

长孙无妄停在门口。

习武之人夜视比常人好太多,即使没有烛火通幽,他也能看见她端坐在大椅上。

她背对着他,脊背笔直,像一棵永不摧折的青竹。

无声的窒息像潮水泛澜,蔓延在这方天地里。

男人停了会儿,再度抬步走进去。

他声音里含着笑意,听不出半点不妥:“怎么还坐在这儿?夜深了,地里寒露湿重,咱们回去吧。”

长孙无妄不容置疑地拉住她冰凉的手。

似是这一下,萧望舒空空目光有了神色。

她眨了眨眼睛,端坐地牢良久,她指尖已然发僵。此刻蜷缩在他温热掌心里,逐渐回暖。

他放下心。指腹微移,想穿过她细指将人拉起身。

待触到血痂,男人脸色却是陡变。

“你怎么弄——”

“伤”字还未脱口,胸前不同忽视的力道迫使他忘记再说。

萧望舒抬起另一只手。

僵硬地、微微发抖地,用力扯住他衣襟。

男人顺从般垂低头。

他躬着身,眉眼低垂,敛尽锋芒桀骜,似俯首称臣。

一呼一吸间。

她微抬下巴,冰凉的唇贴在他嘴角。

只一停顿,长孙无妄眼眸幽深,像黑夜里亟待捕食的狼。

他叼起猎物,瞬息间反客为主。

这是一场殊死相搏。

他们是永不会交付刀柄的夫妻,他们没有琴瑟之乐,从无眉案相庄。

他们苛求至极,自负至极,难以容忍微末异心。

她步步为营,他攻城略地。

他们是世所皆知劲敌、是至亲至疏夫妻。

这场角逐她和他抵足厮磨。

似猎手亦似猎物。谁也分不清谁是搁浅之鱼,谁在拼力翕张。

似乎多年来的恼恨、猜疑、怨怼、憎恶,在这一刻都化做极尽疯狂的吻。

直到咸湿浸透唇舌,滚烫烫的,灼热得让长孙无妄微微一怔。

他停下攻势,发红的眼底一片昏聩。

但这并不影响他做出判断——这是泪水。

长孙无妄几乎是一瞬间丢盔弃甲。

萧望舒很少落泪。

无论是到如何险境,无论是有多么愤怒无助,她不会轻易在他面前暴露软弱。

顷刻潮落,退却的海域恢复清明。

他低下头。

本能地、温柔地吻去她泪珠。

萧望舒的眼泪却愈发汹涌。一串接一串,于无声中,打湿了她的脸庞。

黑暗中一声叹息消弭。

他攥紧掌心那只温凉的手。

臂弯微一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拉起身,揽入怀中。

“玄玄。”他抚在她后颈,指腹摩挲。

长孙无妄没有再开口。

他太清楚也太明白,这片漆黑地牢是萧望舒留给自己近乎发泄地一切。

她不愿说破,他亦不会点破。

半晌。

萧望舒的声音犹带嘶哑。

“我要去青州……找阿衡。”她难以克制抽噎。

月光追上了暗影,地牢中清光徘徊。

他低头,吻了吻她濡湿侧脸。

“好。”

……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统共过了这么多个生日,长孙蛮第一次发现,生日愿望似乎有一点点用处。

具体可见——她爹娘之间像春日销雪,一夜之间迅速破冰。

自诩爱神丘比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就连魏山扶蹲院墙上观察好几日,也不得不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长孙蛮心中惭愧,几度推辞,勉勉强强虚心接受。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悄悄咪咪搞了什么小动作?”

“啥玩意?我是那种悄悄咪咪搞小动作的人吗?”

魏狗盯她好几眼,实诚点头:“是。”

长孙蛮气得在院墙底下哇哇大叫。

虽然不知道雅风她们为什么不让魏山扶进院,但长孙蛮大致可以猜出:绝壁是他太狗了。

她爹平生就不大喜欢狗,估摸着原因跟某位叔叔脱不了关系。

听说以前侯府还不允许狗狗入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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