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按照之前得到的线索,哭珍珠大概是越痛苦品质越高。哭不出更好的珍珠,就不能升级到上面的沉船去,也就没法推进探索进度,更没法破境。
……不痛苦的话,在这个魇境里是不是没救了?
第260章 悲欢
挨鞭子的时候,舟向月发现了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鞭打他的人打得很是仔细,每一鞭都会避开之前的鞭痕,所有的鞭痕互不重叠,刚刚好只让皮肤肿起一道血檩子,但没有一鞭抽破了皮肤,好像他是什么很金贵的东西一样。
这么多鞭下来,一滴血都没出。
说实话,在没有痛感的情况下,被鞭打的感觉就是有点微微发热,还有一点痒。
这种痒意还是挺折磨人的。
不出所料,挨了一顿鞭子后,舟向月哭出来的珍珠还是死鱼眼睛模样。
……还别说,他觉得其实他的珍珠也挺有用的——第一个珠奴哭出来的珍珠原本看起来品质也就一般般,但在那一粒粒毫无光泽仿佛白石头一样的珍珠的衬托下,现在看起来光彩熠熠、珍贵多了。
他的珍珠明明可以当绿叶,去陪衬别人的红花嘛。是他们不识货。
船老大的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先拖到一边,吊起来让他看着别人哭!”
舟向月被绑着双手示众一样吊在了房间角落的横梁上,不过这个角度倒是方便了他更清楚地看到接下来去哭珍珠的珠奴的反应。
毕竟他在这群孩子里面身高偏矮,原来挤在孩子堆里还得踮脚才能看清小水池里的情景。
后面的珠奴在前面两个人挨鞭子的震慑下,大部分都顺利地哭了出来,但也有几个因为哭出来的速度不够快,还是挨了几鞭子。
每一个哭完的珠奴从水池里站起来的时候,脸色都比之前苍白了不少,目光里还有几分仿佛没有搞清自己在干什么的迷茫。
那几个挨了鞭子的孩子甚至趔趄得差点站不起来,就像是突然虚弱了许多,需要别人搀扶才能再站起来,走路也变得跌跌撞撞的。
舟向月仔细观察了每个人哭出来的珍珠,发现确实如之前智源所说,那几个挨鞭子的孩子哭出来的珍珠在所有人的珍珠里面算得上是质量上乘。
但并不是最漂亮的珍珠。
最漂亮的珍珠,居然是一直自闭面壁的阿豆哭出来的,而他甚至并没有挨鞭子。
小孩躬着身子跪在冰冷的水池里,他瘦得背上的脊梁骨都突了出来,肩膀一动一动地抽噎。
一颗颗眼泪掉进池子里,瞬间化为了一颗颗又大又莹润的美丽珍珠。
船老大看到他那些珍珠后,不耐烦的脸色缓和了很多,问旁边的人:“这是哪天来的?”
“我看看……前天来的。”
船老大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能产几天珠。送到三号船去吧。”
舟向月的猜想被验证了——要到上面的船去,需要哭出更有价值的珍珠。
阿豆似乎是真的很伤心,他哭着哭着,竟然直接晕倒在了水池里,人事不省,只能被人拖走。
舟向月旁观了这一批珠奴的哭珍珠全过程,直到孩子们几乎都已经离开了,下一批珠奴被领过来的时候,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任不悔和鱼富贵的厌世脸。
不得不说,那种表情在肉嘟嘟的小孩子脸上挺违和的。
任不悔臭着张脸,目光也是一种小孩子绝对没有的锐利。
他微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所有的孩子,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舟向月立刻就意识到,任不悔是在找他。
任不悔也知道在进入魇境前他们两人正在一处,既然他自己进了魇境,那么舟向月很可能也进来了。
不过舟向月吊在空中太显眼了,而且还是他昨晚就已经见过的孩子,反而好像有种灯下黑的效果。
任不悔看到他时,震惊地问了旁边的孩子几句话,大概是在问他为什么被吊在房梁上。
舟向月想,之后他再去接近任不悔时,还得给自己为什么会哭出这么丑的珍珠找一个合理的说辞。
任不悔在那群孩子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眉头锁得更紧。
他显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废话,舟向月现在就不长原来那样。
上一批珠奴全部已经哭完珍珠时,船老大终于想起了吊在空中的舟向月,让人把他放下来,关在沉船最底下的舱房里。
“今天都没他的饭吃,让他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哭。”
舟向月有些苦恼。
既然明白了升级珍珠的关键在于痛苦,那他们的手段自然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让他痛苦。他都可以想到大概会是些什么。
虽然他的肉.体感觉不到痛,但如果真的一直没饭吃,还要在他面前弄些精神污染的事情的话,也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因为很苦恼,所以舟向月选择先睡一觉。
毕竟昨晚熬到大半夜才睡,根本没睡够。说不定是因为困得精神恍惚,所以影响了他的发挥。
好像也没睡多久,他忽然被惊醒了。
但他下意识地一动不动,就像没醒一样。
门开了,任不悔和鱼富贵被扔了进来。
舟向月心中惊奇,不过仔细想想,这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被扔进来后,任不悔还算平静,但鱼富贵就很不忿了。
任不悔被关进来,是因为一直不掉眼泪,而鱼富贵则有点冤——他其实哭了,不仅哭了还一边哭一边骂,哭出来的珍珠虽然品质也相当一般,但起码比舟向月的好太多了。
但船老大说他已经长出了鱼尾,绝对有潜力哭出更珍贵的珍珠,所以让人也把他关进来,再熬一晚上。
鱼富贵满心都是日了狗了。
他猜到了这个魇境里约定俗成的认知:长出鱼尾的珠奴,能哭出更加珍贵的珍珠。
问题是,魇境里这些人怎么才能长鱼尾他不知道,但他长鱼尾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条锦鲤精啊!
这特么跟看到人家秃顶就让人家写代码,写不出来不给饭吃有什么区别?!
平时他可以自由地把尾巴变成双腿上岸,但在进入这个魇境的水里之后,他就自动变出了尾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变不回去了。
鱼富贵像一条被五花大绑的大鱼一样,骂骂咧咧地被人摔在了舱房的地面上,嘴还被人堵上了,“唔唔唔”地叫个不停。
任不悔听得实在心烦,奈何在魇境里又没有找到别的境客,起码这还算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别无选择只能和他合作。
他踹了鱼富贵一脚:“我给你把嘴里的布拿出来,你老实点。昨天那个孩子也在,你别把他吵醒了,我们商量什么事都麻烦。”
鱼富贵虽然气得要死,但毕竟自己现在要脱困只能仰仗对方,而且在魇境里确实还是需要合作的,所以只好翻着白眼答应。
没想到,任不悔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的同时,忽然脸色极其严肃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眼看着任不悔一用力就从墙角生长的贝壳中撬下了一枚锋利的牡蛎,然后悄悄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小孩身后,无声无息地蹲下来。
下一刻,他迅疾出手,捏着那枚牡蛎划向了那孩子的咽喉!
锋利的牡蛎壳碰到了舟向月喉结上的位置,皮肤感受到了那一瞬带起的微风,冰冷的一线凉意随后才从脖颈上传来。
任不悔精准无比地在这一瞬间停手了。
舟向月安然睡在原地,没有睁眼、没有动,连睫毛都没有一丝轻颤。
他甚至连鸡皮疙瘩都没有起,因为他知道任不悔不会真的杀人,不过是在试探他。
鱼富贵低声“操”了一声:“你怀疑是他?”
昨天晚上,任不悔就跟他说了邪神很可能也在这个魇境里。
任不悔鹰隼一样的目光在舟向月身上停留片刻,他最终收回那枚牡蛎,微微摇摇头。
其实也算不上怀疑。
只是这个孩子能做到说哭就哭,哭出来的眼泪又毫不痛苦,难免让他联想到那个人。
试探结束了,孩子还在沉睡。
两人远离在角落里蜷成一团的舟向月,到另一边的角落里小声讨论。
刚才观察了那么一场下来,任不悔确实有不少发现,急需验证。
“鱼富贵,你哭出珍珠之后,有没有感觉自己变虚弱了?”
鱼富贵磨了磨牙:“有啊。不仅仅是变虚弱了,而且感觉那些眼泪带走了我的灵力一样,经脉都有种在枯竭的感觉……当然还没有那么严重。”
在魇境里遭到某些特殊攻击后耗损灵力,虽然不多见,但也是有的。
任不悔顿时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怎么挨鞭子都不愿掉泪。
“还有其他的感觉吗?有没有影响到你的精神?比如说,产生了什么幻觉,或者让你忘掉了什么……”
任不悔看到其他那些孩子哭完之后都满脸迷茫,这是他对应做出的猜想。
鱼富贵忽然愣了愣,抬手去看自己胳膊上的血痕:“等等,我刚才是不是挨打了?”
任不悔:“对。你背上都是。”
鱼富贵语气终于严肃起来:“我好像不记得了。”
那段记忆就像是被抹去了一样,他是因为看到别的珠奴挨鞭子,又看到自己身上的鞭痕,才判断出自己挨了鞭子的。
在他们低声说话的时候,舟向月一直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就像是始终在熟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冰凉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又顺着下颌滚落下去。
滴嗒。滴嗒。
这么被滴着很不舒服,但他还要一动不动地装睡。
舟向月确认了任不悔两人正在舱房另一边的角落里说话,很轻很轻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眼前一片漆黑,这个角落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下一刻,这片漆黑动了动。
舟向月这才发现漆黑的不是阴影,而是从他面前的墙角里挤出来的满满的头发,几乎已经贴到了他的鼻尖。
此刻,这些湿淋淋的头发蠕动着散开,缓缓露出了头发后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人脸,与他脸对脸。
人脸上两个腐烂空洞的眼窝,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