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复升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一转过身就看见他的小妻子正靠在阳台门上朝他看,目光迷离,神色恍然,他有点担心,快步走过去,扶着她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未动,答非所问,“詹复升,我想我妈妈了。”
“那过几天我陪你回去看看她。”这个工作比以前的假好请多了,但是也得几天,不可能马上请马上就能走,除非像上次老婆生孩子那种紧急非预料中的事情。
“现在天儿越来越冷了,还是等过了年一一百日以后吧,我想带他去见见我妈,”韩以桔刚刚也就是看见他打电话给那个人,触景生情陷入回忆癔症了,回过神来考虑到儿子刚满月不好长时间坐车,还是等段时间吧。
“行,等一一过了百日我们就去,”詹复升自然没有意见,多点时间他也能准备得更充分,不至于到时候因为时间太紧手忙脚乱的。
韩以桔没有说话,回过身默默地搂住他的腰,侧头看着外面的略有些暗色的天,好像要下雪了呢。
外面的风有点大,詹复升替她裹了裹衣服,摸到她身上有点凉,开口道,“先进去吧,外面有点冷。”
韩以桔点头,顺从地跟着他回了屋里。
儿子正在大床中间活跃地摆着胳膊蹬着小腿儿,韩以桔过去亲了亲他,把他抱了起来。
小包子一见妈妈来了,立刻依依哦哦地张着小嘴表达着自己的兴奋,看得韩以桔心里甜丝丝的,哪还想得起刚刚的伤春悲秋之情。
詹复升这个当老爸的也忍不住伸手去逗儿子,一家三口玩得不亦乐乎,要不是佣人上来喊,都快要忘了下去吃早饭了。
如果说詹复升最喜欢的时间段是下班时分,那么吃早饭就是詹复升每天最憎恨的时间段了,因为一家人亲亲密密地吃完早饭,只有他一个人得去上班!
好不可怜啊!
出门前韩以桔特意上楼给他找了件厚衣服让他穿上,今天风大而且天气预报说要下雪,预防着点准没错。
詹复升亲亲老婆和儿子,恋恋不舍地去上班了。
詹老爷子在客厅看电视,播的是他最爱的京剧,虽然为了孩子着想声音开得有点小,但老爷子照样眯着眼听得入神,到了精彩之处还会合着拍子敲着手下的沙发扶手。
韩以桔坐在他旁边读《西游记》,生孩子之前她把《红楼梦》看完了,感受也写了一厚本,詹淼还夸了她一句有毅力,她美了好几天,也打定主意要坚持到底。
《西游记》是今天刚开始看的,出了月子了,她也被允许看会儿书了,虽然只有一小会儿可也算有个消遣了。
之所以选这本,也是因着躺婴儿车里呼呼睡觉的儿子,另外两本离他太遥远,还是孙悟空打妖怪好,小孩子也爱看这动画片,儿子上辈子就特爱看,小小的人儿天天搬个小板凳坐电视前面等着播,看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地跟她讲孙悟空红孩儿猪八戒,可她哪有时间看,不过知道个大概意思,唐三藏师徒四人取经孙悟空打妖怪,儿子问得多了她就晕头转向没词儿了。
这次她可得做好功课,当个可以跟儿子谈天说地有共同语言的好妈妈,没道理为了锅碗瓢盆情情爱爱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忽略他的成长。
天大地大,儿子最大!
***
同样‘天大地大闺女最大’的杨子卿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詹家,可他站在门口死活不敢进去,门卫问了他好几遍也烦了,任他站在大门口被冷风吹,反正他暖暖和和地呆在屋子里喝茶,冻得又不是他,只要别把人放进去就行。
之所以没赶人走,是因为他见这男人开的车还不错,还是别惹的好,他可就是个看门的,没钱没势的,随便一个小拇指就能摁死他。
杨子卿站了半天,到底没敢进去,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也没回家,直接开车去了酒吧,可他去的太早,人家门都没开,他就坐在车里等,从上午等到下午,门一开,他就进去当了第一个客人,叫了一堆酒,一个人坐在个小角里喝。
一杯接一杯,眼神也越来越迷离,看着陆陆续续的人挤满了原本空荡荡的酒吧,舞池摇晃霓虹闪烁,音响震天人来人往,他睁着困顿的双眼看去,却找不到自己最想看到的身影。
梅子...
你在哪儿...
女儿她不认我...
她一点都不乖...
可我还是想听她叫我一声爸爸...
他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涩,他感到自己的心有点痛...
他要去找他的梅子,他的梅子最好了,一定知道女儿为什么不认他,一定知道,他该怎么做女儿才会认他...
杨子卿撑着沙发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途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低低道了声‘抱歉’,继续往外走,却忽地被人扯住了胳膊...
***
詹复升一进门就冲着韩以桔说,“外面开始飘雪花了,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他下班回家的时候还没见有雪呢,到了家一下车就感到雪花飞脸上了。
虽说客厅有落地窗,但外面黑蒙蒙的,韩以桔还真没看见,听了他的话赶紧把他脱下的大衣挂好,凑到窗户边看了两眼,看不清,用手抹了抹上面的雾气才看见外面正飞着稀稀拉拉的小雪花呢。
詹复升轻笑着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搁她肩膀上,低声道,“这么喜欢雪?”
“嗯,”韩以桔兴奋地在玻璃上画着六角形的雪花,说道,“小时候一下雪我就缠着妈妈堆雪人,可我们费了好大的劲也堆不好,好不容易堆好一个吧,过一会儿就塌了,不像别人家院子里的大雪人,只要不出太阳,能保持好几天,那时候...”
我就好希望我能有个爸爸,能给我堆既漂亮又结实的大雪人的爸爸,可是他没有出现,我依旧还是那个没有爸爸的小孩,没有大雪人的小孩,只能羡慕别人家小孩有爸爸有大雪人的小孩...
“那时候什么?”
“那时候?当然是羡慕啊,羡慕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考试盛行,更得有点少,但是会保持每日更新的,有事会请假,不会无故失踪,除非123言情又抽了宿舍断电断网什么的。
顺便问一下,你们觉得是每天都更好,还是两天合一更得足量好?
☆、第一次堆
不用羡慕,我都会给你。他在心里偷偷答道。
韩以桔意识到自己话里话外对童年的事有点小委屈和小抱怨?他工作一天累累的回来了,她却总是心情低落说些伤感的话?这样可不行,韩以桔赶紧扭转话头,“要不咱们先吃饭吧,我都有点饿了。吃完饭再接着看?”
“嗯,”她截了话头儿也正合詹复升的心意,他真怕再说几句,他就兜不住了,要是一秃噜嘴把给她创造惊喜这件事说出去了,还叫什么惊喜?
嗯,还是先吃饭的好,让他好好想想,雪人到底该怎么堆。
...
吃完晚饭,韩以桔再去看,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地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
詹复升见她一吃完饭就撂下筷子趴窗户边去看雪了,他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实在搞不懂这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喜欢,即使无聊,他也愿意陪着她看。
韩以桔觉得这种情境下,他们应该围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壁炉前看窗外的漫天飞雪,可是家里没有壁炉,窗户边又太冷,最后只能一家三口缩在卧室的大床上玩。
爸爸负责拿着童话书讲故事,妈妈负责抱着宝宝捧场,至于宝宝?他只要负责闭着眼睛朝天吐泡泡就好了·(~3~)·
***
第二天
韩以桔醒来就没看到身旁的男人,有点诧异,他们一向是连体婴,同睡同起的,他今天没等她是有事?
侧头一看,儿子正在旁边的婴儿床上睡得正香,那就不是怕吵到她睡觉抱着孩子出去哄了?
那到底是什么?
一想到可能出了点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韩以桔就有点心急,连脸都顾不得洗了,直接下床穿上件长款厚毛衫就下楼了。
客厅如往常一般,平波无澜。早起的佣人在有序地做早餐,老爷子不在,但她听到了他房间里的起床声。
一切跟往常一样,没有半点不同。
可韩以桔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猛地一回头,刚好捕捉到一个佣人从背后偷偷打量她的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艳羡?
韩以桔皱眉,“你看我做什么?”还是用这种眼神...
那佣人闻言一惊,但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刚才低下的头,慢慢举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默默指了指她的右面。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吧,她真的不是要故意背后看人的呢,实在是没忍住。
韩以桔顺着她指的方向扭头看去,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她看到了令她瞬间感动心悦的画面。
茫茫天地间,他遗世独立,身旁是三个手牵手的雪人,一个威严高大,像他;一个温柔娇小,像她;中间那个最小的雪人宝宝,像一一。
她听到身旁有人说,“夫人,外面天还黑着呢,先生就起来堆了,我们要帮忙他还不让,说是要亲手堆才有意义呢...”佣人甲感到自己多嘴了,赶紧闭了嘴,可也不能怪她啊,先生这么优秀又痴情的男人,早早爬起来给妻子堆雪人,可夫人看到都没有感动得落泪扑过去给先生一个拥抱?!
看着呆呆愣愣站着的夫人和外面吹着冷风的先生,佣人甲忍不住开口说道,“夫人,您别愣着了,先生在等您飞奔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呢,拥抱您懂吗?就是偶像剧里...”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
看到那一幕,韩以桔的胸腔自内而外自下而上开出了绚烂的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直到旁边人的提醒,她才懵懵懂懂地迈开脚。
她感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一股脑地扑进他冰冷的怀里...
她微微上翘的嘴角陡然耷下,松开他的肩膀,两手摸着他的脸颊,一片冰凉...
还有他扶着她双肩的两只手,她抓过一看,红通通的,摸上去没比脸暖和多少。
她手忙脚乱地帮他搓着脸揉着手,“怎么都不戴个帽子手套啊?多冷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丝哭腔,感觉到自己眼泪滑过脸颊的清凉。
“戴着不方便,”詹复升看着她瞎忙活却不想阻止,反而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天儿多冷啊,”韩以桔手上动作不停,眼泪也不停,还有越来越凶猛之势。
詹复升抽出一只手,帮她抹着眼泪儿,“没事,真的不冷,我底子好。不哭了,眼都红了,完了不好看了。”
韩以桔拍掉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我还管好不好看。”拍完后才想起他手正冻着,赶紧又拽回来,紧张地摸着,“没事吧?疼不疼?”
“不疼。”詹复升从来不知道她能因为他的一点小伤痛掉这么多的眼泪,真是让他既心疼又欢喜。
“骗人,”韩以桔小声嘟囔一句,摸着他略微有点暖气儿的手说道,“我们快点回屋吧,屋里暖和,”说着就拉着他往回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脚。
“等下再回,你还没好好看看我给你堆的雪人呢?”虽然是关心他才忘了的,但是如此无视他的劳动成果,真的让他很受挫啊。
难道真的很难看?
“我...第一次堆...”詹复升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以为是哪里堆得不好,终于艰难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堆得不太好。”
韩以桔摇头,“没有,很漂亮,”其实离近了看要比离远了看丑一些,但是正因为近了,她才能更细致地看见他的辛苦。
三个大小各异的雪人却足足用尽了方圆五米以内的积雪?显然不可能,昨天的雪足够厚,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虽然雪人附近被清理的很干净,没有雪,但是不远处的雪层上却堆着一大堆明显动过的有黑迹的雪。
他一定堆得很吃力,的确,第一次堆把握不好力度是很容易塌的。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他堆了多久,手这么红,身上这么凉,肯定好久了...
“真的?”鉴于她说的太诚恳,詹复升半点没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可靠性,反而沾沾自喜地想着:他就是有天分,第一次堆就堆得这么好。
他果断地把自己那会儿的惨状忘得一干二净了...
“真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都好,”韩以桔专注捧场(你确定不是臭脚?那歪歪斜斜的雪人,真是惨不忍睹啊)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