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哲重重地摔倒在草丛上,立刻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冰凉的湖水让他冻得直哆嗦。
“如果、没有我允许、你再敢踏进我的湖一步的话,我就淹死你的幼崽。”敖泱板着脸一字一句地看着狼狈跌落在草窝里的雌性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选择说“淹死你”,而是威胁“淹死你的幼崽”,可事实证明,明显后者更让那个雌性恐惧。
“好好好!敖泱,我保证不踏进你的湖,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幼崽就行!”青哲紧张得脸色发白、赶紧一叠声地保证发誓,生怕激怒了那条龙。
小虎崽难过心痛极了,因为他的母父被恶龙这么粗鲁野蛮地对待。
“明天、明天我就要送母父回部落!”他看着敖泱的眼睛说。
褐眼白龙照例是把小虎崽带到了湖心,化出冰块让他站着,好整以暇地说:“不行,他必须留下来陪你,免得你总是闹着要回部落。”算了,就让他留下来吧,反正只是个瘦弱的雌性。
“敖泱,我的母父不会打扰到你的,你别伤害他,可以吗?如果你伤害了他,那我宁愿被你淹死也不愿意陪你聊天了。”小虎崽站在冰块上严肃地说。
褐眼白龙简直有些无奈了、甚至有些委屈,他瞪大那双巨大的龙眼说:“那好。如果哪天你的母父激怒了我,当我想淹死他时、一定会记得顺便淹死你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分明是你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带过来一个雌性。
青哲胆战心惊地站在湖岸边眺望湖心,不过当他看到虎崽子不知道站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抬头一直看着那条龙、双方应该是交谈时,他总算没有那么担心了,刚才的那一幕真是吓到他了——不过,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呢?希图只是个幼崽而已,哪里知道太多的事情……
又不放心地观察了一会儿之后,青哲才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睛,探头看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
虎族雌性面对着湖心幼崽待着的方向,快速地整理着带过来的两个大包袱,里面是昨晚急匆匆收拾好的兽皮衣物、兽皮褥子、果干、调料和药草,还有几块肉干、火石,以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青哲收拾几下就要抬头看看湖心,确定自己的幼崽一直都是站在湖面上的他才能安心继续收拾东西。
唔……还不确定敖泱是不是真的同意让我们建木屋,不过至少得搭个草屋吧,不然这样的季节睡在露天的草地上一定会生病的。
青哲开始手脚麻利地拿出骨刀,走到不远处茂盛的草丛里开始割草,然后砍伐一些大小合适的小树。
“他在做什么?”严厉审问完了小虎崽为什么要带母父过来的原因之后,敖泱听到湖岸边的动静,扭头看着那个异常忙碌的雌性问。
希图没好气地说:“当然是搭建以后要住的地方了,雌性怎么可以睡在露天的草窝里呢?要知道雌性都是非常弱小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留在部落?”敖泱面无表情地问。
小虎崽苦恼地说:“我当然不想让母父过来,可是他坚持要来,如果我不带他一起来的话,母父一定会偷偷跑进密林来找我的。”
“哼~一定是因为你哭闹得太厉害,那个雌性才无奈跟了过来。”敖泱斜睨着小兽人说,他根本不信有那样傻的雌性。
※※※
纪墨和敖白心情复杂的往家里游。
“你说、那个敖泱他会伤害希图吗?”纪墨担忧地再一次问,不管其他的陆地兽人怎么样,那个小虎崽真的是非常懂事孝顺、惹人疼爱。
敖白的背上坐着人鱼,因为那包药草不能浸泡到海里,只能让纪墨坐在龙背上尽量地举高。
“你放心。”敖白非常镇定,他温和地解释道:“首先,成年兽人一般都不会伤害幼崽和雌性;其次,敖泱他愿意给希图准备食物,这是非常善意的举动;最后,敖泱他肯定不会忘记自己是生活在陆地兽人的领地里,如果无缘无故地杀害了当地的雌性和幼崽的话,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只会让那些陆地兽人更加的痛恨他。”
纪墨的抱着兽皮袋子的手越来越酸痛了,后来他干脆把袋子顶在脑袋上、扛在肩膀上,缓解一下手部的负重。
“不知道敖泱知道我们邀请他出来西西里海游玩的消息时,他会不会出来。”穿越鱼好奇地说,西西里海这么大,肯定比陆地上的湖泊好啊,龙难道不是天性就喜欢遨游在浩瀚无边的海洋里吗?
敖白也不确定,“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居然会有龙舍弃大海登上陆地生活,这完全违反了我们龙族的习惯,不过希图身上残留的味道告诉我、他没有说谎,他确实碰到了另一条成年的龙。”
等他们终于回到那个海岛时,纪墨的手都僵硬得放不下来了,敖白赶紧接过那个包袱,俩人一同上了沙滩,这些药草肯定没法带回海里的家中存放。
“我们先把药草收进这个贝壳里,有机会了再慢慢地尝试它们的效果。”纪墨认真地把兽皮袋子打开,把里面的药草细心地放到一个严丝合缝的大贝壳里、然后在外面又套了一个更大的贝壳,确保不会被雨露打湿,随后把贝壳藏在山脚下的一个隐蔽小石洞里。
“敖白,我们不如再去一趟那个水潭、找一下海龟胡大爷,之前是我们大意了,总以为胡大爷说的都是胡话……你想想,他提起过恶龙、他还提起过恶龙跟你长得很像,西西里海哪里还有那么多条龙啊,很有可能胡大爷说的就是敖泱。”纪墨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对不起,之前我们确实以为您年纪大了尽是臆想着自己编造故事,想不到原来你说的居然是真话。
白龙点点头,对于敖泱的存在,他是异常感兴趣的,他的封海迫切地需要充实壮大,而吸引其他海洋兽人过来生活的重要前提就是西西里海必须有足够多、足够强大的龙族兽人,能震慑猎杀封海里横行的鲨和毒物,否则那些弱小的水族兽人就会因为畏惧凶兽而不敢过来。
“好,我们上去问问,看他知不知道敖泱的事情。”
感觉繁荣西西里海的过程中又看到了新的希望,敖白和纪墨再次满怀期望地登上了海岛的那座山。
这次仍旧是从上次那条小溪逆流而上,夫夫俩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不过,当他们再次潜进那个水潭底部时,俩人看着龟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海龟护都愣住了。
纪墨悄悄地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伴侣:“敖白,胡大爷,他、他、他是怎么了?”他叫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轻轻拍打也一动不动,海龟究竟是睡得太沉还是……咳咳长眠了啊?
“我想、他已经开始进入冬眠了。”敖白无奈地说。
穿越鱼哭笑不得地吐槽:“这么早就开始冬眠了?我记得之前的东海的龟族一般会在寒季中期才开始冬眠的啊。”现在寒季才刚刚看到头,相当于这胡大爷要沉睡大半年了都。
敖白也忍俊不禁地说:“算了,也许是因为他弄错时间了吧。”
夫夫俩难掩失望地潜上了水潭,因为寒季到来的原因,这条小溪的水量已经开始慢慢减少了,甚至遮盖不住纪墨和敖白的身体。
敖白突然哗啦一下冒出溪面,定定地看着水潭断崖上面,态度坚决地对伴侣说:“纪墨,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好吗?”
第43章 禁果·失控的龙
纪墨赶紧跟着冒出溪面,第一时间先拉住敖白,避免对方又受了诱惑不由自主地去接近那未知的危险。
“敖白,你先告诉我、现在你觉得头脑清醒吗?”穿越鱼拉着伴侣坐在冰凉的溪流中,两手握紧对方的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他此时有点不大确定,因为对方的眼神非常清澈、并没有表现出上次的混沌与失神。
“唔……比上次清醒。”敖白努力控制住心神里非常想爬上断崖一探究竟的冲动,低头虔诚地吻了吻纪墨的手背,然后又直接寻到了对方的唇,急切地攻了进去,亲密地分享掠夺着对方的气息。
纪墨有点错愕、意外于白龙的突然亲近,不过他还是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背、不断地轻轻抚摸着,灵光一闪间、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情绪:我的龙现在是在害怕紧张、所以向我寻求帮助和理解吗?
“嗯……没事的敖白,你现在还非常清醒不是吗?”纪墨充满鼓励意味地说,他帮伴侣把过长的银发整齐地拂到耳朵后面去,再抚弄了一把这条龙总是习惯性抿紧的薄唇。
——听说薄唇的人寡情?还好我的龙不是……
敖白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喜欢把人鱼搂在怀里,无意识地揉捏来揉捏去,寻求一种被陪伴被满足的踏实感。
“纪墨,我真的非常想上去看看。”敖白从来都是非常谨慎内敛的性格,这时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断崖上面,蹙着眉头有点茫然又极度渴望地说。
穿越鱼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好重啊,之前的白龙总是表现得沉稳又自信,除了化形之前的担忧焦虑、以及后来亲热的时候或者一些生活上无伤大雅的小事以外,敖白极少出现这种“我很想、但是不大敢”的情况。
纪墨觉得自己有必要想想办法了。
“敖白,你先认真听我说好吗?据我所知,陆地上有一些植物或者动物,它们自身会散发出一种邪恶的、诱惑的味道,让人短暂地失去神智,甚至是被控制——那些植物或者动物之所以有这样的本事,多半是为了捕猎的,你能理解吗?”纪墨绞尽脑汁地把从前地球上听说过的猪笼草、迷迭香之类的例子结合起来,尽量简单地表述。
白龙疑惑而沮丧地说:“那为什么你没有感觉?”
“咳咳~”纪墨难掩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心想:我知道你的深层意思:我是龙、你是人鱼,为什么人鱼都没有受影响、而我却这么晕乎乎的呢?
“是这样的敖白,也许有一些非常厉害的植物气味、动物气味是专门诱惑强大的猎物的吧,可能它们看不上人鱼什么的。”穿越鱼安慰性地睁着眼睛编瞎话。
“是吗?”白龙有点不大相信地问。
“当然了,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敖白,我跟你说啊,陆地跟海洋非常不一样的,植物也不一定就是没攻击性,你还记得那会撒谎的砗磲吗?陆地上肯定也有类似砗磲的植物,只不过它们不是用声音、而是用气味引诱你过去,你说对吧?”
敖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惜、话锋一转,他还是放不下:“不过,我还是特别想上去看看,毕竟那种危险的东西就长在我们的海岛上,如果它不是植物而是动物怎么办?如果它突然下山偷袭我们怎么办?”
——难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提议我们就此下山吗?人总有自己克服不了的存在啊,哪怕是兽人、是龙也不可能没有对手啊……
循循善诱了半天,就等着再次把自己的龙顺顺利利带回家的纪墨有些挫败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妄图用眼神让那家伙知难而退。
可大眼对小眼看了半天之后,敖白仍然没有要开口妥协的意思,纪墨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嗳、我们居然一块儿犯傻了!你不是可以控制水流吗?来来来、立刻把我们都举上去看看不就得了?”
真是关心则乱啊,或者说纪墨还不大适应伴侣的超自然能力,除了晚上用来充当防盗门窗之外,其余时候还没有什么机会用上呢,所以碰到困境时还是本能地用自己的大脑和身体去解决。
可惜,敖白沉重地摇摇头,“不、没有了。纪墨,我第一次上来时非常不清醒,所以没有发觉,不过现在我就确定了:上面那东西限制了我的能力,所以我才这么坚持要上去。”
——什么?我的海神,果然万物相生相克吗?虽然龙能控制水流非常逆天不可思议,但陆地上也有他们的克星?不过,这一点也不奇怪,凡事从来只有“更加”,没有“绝对”。
“那……你是怎么想的?它会不会消弱你的力量?”纪墨也变得严肃多了,他没想到敖白受到的影响居然这么的强烈,这就肯定不能一避了之、确实应该一探究竟。
“不会,上次回家后没什么感觉。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我上去远远地看一眼就下来。”敖白的语气还算正常,就是眼神总是时不时就往上面看一眼。
纪墨没好气地砸了伴侣的肩膀一拳,叹息着说:“真是傻!现在没有受影响的人是我,所以肯定应该是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上去远远地看一眼啊。”算了,看来不满足他他是不死心的了,迟早得来这么一遭。
那怎么行?
“不行!我不同意你一个人上去,向海神发誓、我上去后远远地看一眼之后立刻就会下来找你。”敖白的语气非常雀跃,因为他的人鱼总是不愿意让自己涉险,虽然这次他知道是自己固执冒险了——可没办法,他是真的控制不了心里的冲动,总觉得必须上去一探究竟才行。
针对谁上去、谁留守这个问题,夫夫俩争执了半天、在即将变成吵架冷战的时候,纪墨突然弯腰捧起两巴掌冰凉的溪水,全部浇到白龙的头上;然后觉得这还不够、他又用力扑倒了伴侣,将其整个人按到在溪流中,自己死死地骑跨了上去,抓狂地再次妥协:“好吧,那我们就一起上去!但、是!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看一眼我们就下来,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这个办法不是敖白最满意的,可却是人鱼最后的底限,敖白聪明地闭嘴了。
※※※
“可以呼吸吗?会不会包得太紧了?”纪墨细心地调整着蒙在敖白口鼻上的湿衣服问,此时敖白上身已经赤裸了。
“不会,呼吸没问题。”敖白只露出了眼睛,还笑得微微弯起。
纪墨不放心地又往那上面泼了很多水,尝试隔绝一些气味对伴侣的影响,“如果不舒服,记得立刻就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你放心。”敖白拉着伴侣往水潭旁边一处稍微平缓一些的陡坡开始往上爬。
因为是溪流两边,水分充足、藤蔓草丛灌木生长得尤其茂盛,土地又湿润、地上满是腐殖堆积的枯枝败叶,非常难以攀爬。
纪墨的表情极为痛苦,因为他们穿的是草鞋,所以有非常多的黝黑的泥土和枯叶粘到了他的脚上、小腿上,满头满脸都是穿过藤蔓时被掉落的灰尘碎屑——之前生活在海里时,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现在突然开始翻越陡坡穿过丛林时居然变得如此难以忍受,果然是生疏了。
虽然刚才站在溪水中看断崖也就十来米而已,可是绕了一大个圈子再爬上去时,两人都变得狼狈不堪了。
“听到水声了,应该从这里走下去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纪墨忍耐着说,他们此时正弯腰站在一大蓬茂盛带着荆棘的攀缘藤蔓下方,阴暗又潮湿,蚊虫多得能把人抬走。
敖白这时倒是又没事了:也许因为他是龙吧,所以蚊虫都没敢去叮咬他,统统挑了软柿子来捏,纪墨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双手来赶蚊子。
“纪墨……”敖白看着伴侣身上不断涌现的红疙瘩,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尽力挥手帮他驱赶拍打。
穿越鱼变得十分急躁,因为他浑身上下都发痒刺痛,几乎是咬牙往水声的方向横冲直撞了,真想眼前能立刻看到那条小溪,让他可以一个助跑跳进去清凉清凉。
“敖白、跟着我!”纪墨身先士卒、爆发了小宇宙居然超过了白龙。
“纪墨!”敖白赶紧追上去,他本来高大健康、肩宽腿长的结实体格在陆地丛林上实在太憋屈了,因为他只能是辛苦的大幅度弯着腰走。
等他们终于冲出了那片阴暗低矮的灌木与藤蔓之后,简直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放松惊喜表情。
“哎呀~我真是老了。”纪墨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溪边蓬松柔软的绿草地上发出感慨,不断地大力抓挠着自己被蚊虫叮咬过后的胳膊腿、脸、脖子。
敖白谨慎地站在伴侣的身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觉得有点气闷,猜想应该是因为口鼻被湿衣服蒙住的原因。
水潭的上游居然只是一小段平缓的地段,溪水蜿蜒曲折、没多远又是一个更高一些的断崖,水流冲击之下仍旧形成了一个暗绿的水潭,四周怪石嶙峋、水生植物异常茂盛。
纪墨歇了口气之后,重新站了起来,拍拍敖白的肩膀问:“你感觉还好吗?”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一直放在不远处的河中岛上。
是的,这条小溪、哦不,应该算是小河了,估计因为常年降水量充沛的原因,所以流域面积一再的扩大,最后居然把几小块高地给包围起来了,形成了几个大小不一、错综交接的河中岛,上面的水生植被更是浓绿欲滴、饱满得过份。
“它在那里。”敖白肯定地一抬手、指向了那几个异常小巧的河中岛。
纪墨觉得四周除了哗啦啦的流水之外、有点安静得过份,再看看岸边蓬松茂盛的草丛、和下面看不到底的混沌绿色的水,觉得有点恐惧——看不清楚的东西总是让人会生发出幻想、比如那水里有怪物什么的。
“嗯,想不到这里的水还挺深的,敖白,你能感觉到水里有什么东西吗?”纪墨谨慎地问,从岸边到湖心岛之间,有一段水域因为拐了个弯,显得异常的平静。
敖白蹲下去,捧起河水泼到脸上,镇定地说:“有,是一条蛇,我早就感觉到了,因为祂的味道十分的强烈。”
穿越鱼的脑海里“叮”的一声,立刻拖着敖白往后退,他总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恐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