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低怒把秋云的意识拉回来了,她才注意到梁禾神色古怪,不明所以:“什么谁啊?”
梁禾脸因生气有些泛红,他瞧了瞧四下没人,又拽着秋云的袖口,把她拉倒胡同角落,低声问道:“你……你刚刚说……?”
“说什么?”秋云眨眨眼。
梁禾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年代,男女生理知识是比较避讳的话题,刚上大学的女生对男女之事完全可能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空白。梁禾又气又急,但他又是个男的,不好说得太直接,望着秋云一双水汪汪无辜的大眼睛,心里竟然有些疼。他不自觉放缓了气息,柔声问道:“你刚刚说你……四个月……没有来例假了?”
此话一出,秋云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神游时刻说了啥。她的脸刷一下红了,忙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说跟你说这个……干吗……”
可这个动作被梁禾理解成难过和羞愧,他又马不停蹄地追问:“你说的,是真的?“
秋云更不好意思了,但梁禾神情十分紧张,好像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她只好红着脸小声说:“是真的。”又补了句,“是真的。你,你别管了……这个……和你没关系。”
此言一出,梁禾只觉得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只听见自己强行镇定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秋云一下抬头,却看到梁禾脸色煞白,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哦不——不是“瞧”——是“盯”,而且那神色,仿佛每只眼睛前都安装了一个放大镜,要看清楚自己脸上的每一根毛孔。若不是阴雨天气,她都害怕梁禾的目光能借着太阳在自己脸上烧出两个洞来。她皱了皱眉头,不由问道:“你怎么了,还有,你怎么……也在这里?”
毕竟她刚刚从邱正宏的院子里出来,每根神经都异常敏感,这么巧碰到梁禾,她难免多问一下。
可梁禾和秋云想的完全不一样。意味着什么,她还问他这意味着什么,这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梁禾脑袋都要炸了,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自己身体的不正常,你不知道吗?弄不好,这是要出人命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秋云心里一惊,一句话也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梁禾只觉万箭穿心,他强压起伏的心气,定定看着秋云半晌,方才走上前,轻轻抚着秋云的肩,试图放下她心中的戒备与担忧:“你不要怕,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此刻换秋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禾了,她脑海里此刻正无数想法、无数思绪穿来穿去:不会吧,我才刚出邱正宏的院子,梁禾就知道知道了?这不可能吧!可要是他不知道,那身体的事情,他怎么会这样紧张,还有那出人命,是什么意思?还有,如果我真的告诉他,他能接受吗?可是如果他要是真的知道,他又是从何得知的?他又知道多少?
梁禾好似看出秋云的纠结,拉住秋云的胳膊,瞧了四周,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你爷爷回来吗?要不我们回家说?”
“不!”秋云立马说,“不能去!”
“为什么?”
“我……我爷爷,还没回来。”秋云敷衍道。要是梁禾进去了,见到异于常人的邱正宏,那还了得,她一把拉住梁禾的手,“家里没人,我们不进去了。”
梁禾顺着自己的胳膊往下看去,那里有一双如葱般的小手拉着自己。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她的手,不大,手掌很软,但是因为紧张,她手心在冒汗。
也许他应该好好停留一下这个时刻,但是他却义无反顾地松开了。
他说:“我进去看看。”
然后,他一把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一滴、两滴、三滴,雨又下了起来。
完了完了,秋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八仙桌还是那个八仙桌,昏黄的灯光也一点没变,等秋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去时,只看见梁禾和邱正宏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梁禾瞧见秋云进来,一脸疑惑,眼神示意她,让她解释眼前这个年轻帅气的年轻人是谁。
看样子他们还没发生对话,秋云暗松一口气,正想怎么介绍邱正宏呢,却听见邱正宏吚吚呜呜地张口,还顺带上下比划着什么。
秋云灵光乍现,瞬间秒懂,忙道:“梁老师,这位是……这位是我爷爷的徒弟!对!徒弟。他天生哑巴,不能说话。”
又向邱正宏煞有介事地介绍:“大师兄,这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起的,我现在大学的老师。”
邱正宏一听满脸喜色,又吚吚呜呜地张口,伸出右手和梁禾握手。
梁禾只好伸出右手来,“你好,我姓梁,是邱晓云她们班的辅导员。听说今天她爷爷回来了,所以来家里看看。”
邱正宏听见梁禾的自我介绍,瞪大眼睛,好像得了什么宝贝,朝着秋云吚吚呜呜地哼哼两句,又伸出左手来捧着梁禾的手摇个不停。
梁禾被男人这样抓着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抽出手来,可用力过猛,邱正宏险些没有站稳。仔细一看,这人还少条腿。
秋云忙上前来扶住,说道:“不好意思,梁老师,我师兄早年生病感染,截过肢。”
梁禾本想问:爷爷没回来,倒是凭空冒出个师兄?可见这状况,也只好说:“先坐下吧。”
秋云安顿好了邱正宏,又狗腿地给梁禾把八仙椅搬过去,让梁禾坐。梁禾倒是一点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秋云跟个犯错的丫鬟般说道:“是的,我爷爷只有这一位关门弟子,长期也是带着他云游四方,不常在家,所以也没几个人知道,我自然也不怎么提了。因为我师兄腿不好,受不了潮湿,便要回来养一下。”
“受不了潮湿?”梁禾微微看向窗外一周都没停的雨。
“还有过年我爷爷不也是没回来嘛,便让我这师兄回来看看我。这才是主要原因。”秋云忙改口。
“那你爷爷人呢?”
“他……他……”秋云没说出来个所以然,邱正宏在一旁又咿咿呀呀地开口,好像在解释什么,秋云说,“师兄刚刚跟我说了,我爷爷最近接了一笔大单子,帮人解决完之前不能回来。”
梁禾不免皱眉,他进门前还有一胸腔的郁结,这院子里的古怪、秋云的阻拦早就让他生疑,可进来后,却是看到一位残疾人,少条退、嘴巴哑,让他一拳力气好像全部打在了棉花上。他觉得事情有些棘手,现在看来,邱正宏是秋云的唯一监护人,现在联系上他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又问,这次是直接对着邱正宏问:“你能不能联系上你师傅?邱晓云刚刚跟我说了一个情况,很重要,必须让他回来一趟。”
邱正宏吚吚呜呜地开口,梁禾有些烦,问道:“你能写字吗?”
秋云拿过笔和纸,邱正宏写道:“师傅在闭关。”
梁禾很严肃地对邱正宏说:“邱晓云出了很大的事,必须要告诉她爷爷。”
邱正宏微微一顿,和秋云视线交错,写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禾气结,秋云忙说道:“梁老师,我不知道你究竟了解多少。这事儿和我师兄没关系,我爷爷回来也没用。有什么事儿,我跟你回学校说。”
邱正宏又吚吚呜呜地开口,着急地想说什么,可一个字也听不清。
梁禾瞧着眼前这两人,一个啥也不懂,另一个……也懂不了啥,叹一口气。见旁边有个茶壶一个空茶杯,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举到嘴边,茶杯忽然被人夺走了。
“这个……这个……不能喝!”秋云紧紧握着茶杯。
“为什么?”
“太烫了!”
“那我放一会儿。”梁禾伸手过来。
“我……我太渴了,我先喝了!”秋云想也没想,一咕噜吞下去。热水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烫得她忍不住跳起来!
邱正宏也在旁边跳起来,急得跺脚地那种,吚吚呜呜不知说啥,一个劲儿地隔空戳指秋云手里的空茶杯。
秋云想你又没被烫,跳什么,可忽然反应过来,心想,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茶杯落地,应声而碎。
----------------------------------------
秋云想死的心都有了,苍天啊,大地啊,这个水可是和穿越这件大事息息相关的啊。我脑子是被门夹了吗?!可电光火石间,又有一个念头冒上心来。她三步并做两步,奔向门外,把食指伸到自己咽喉处,对着土里的花花草草痛苦地吐了起来。
梁禾紧随其后,见此情况忙轻抚秋云的后背,等到秋云缓了过来,又给她递了一张手帕擦嘴。
秋云抬起头,刚想说谢谢,却看见梁禾额头青筋突蹦,神色异常,气压极低。
他这是……
梁禾这次没绕弯子,直接说:“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
作者有话说:
这个大乌龙啊。
哈哈哈,
要不就趁势表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