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基本料到了是这个问题,所以丝毫没有觉得惊讶,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拿起纸巾,给白星尔擦擦嘴。
沈容与和景昕对视一眼,见他没有回答,心里有几分不安。
“林四少爷,如果你不能给星尔未来,那还是不要加入她的治疗了。”景昕气愤道,“否则,你的这些滥情还是会伤了星尔。”
“昕昕。”沈容与喊了她一声,示意她先不要急。
可景昕脾气上来,才不会管沈容与的提示,站起来直接继续喊道:“你知道孩子死的时候,海安的各大媒体全都在铺天盖地的报道你和天鲲酒店继承人的婚礼吗?你又知不知道,星尔看着那些报道时,一边笑一边哭的样子,多么让人心痛?你……”
林蕴初一拳落在桌面上,发出深重的闷响。
景昕一愣,瞧着他冰冷如霜却又十分隐忍的面容,没有再说下去。
沈容与顺势拉着景昕的手臂,让她坐下来,并且说:“四少爷,我妻子有些激动了。可这确实都是实话。如果你解决不好你的家庭问题,你现在这样照顾星尔,到头来……”
“孩子不是我的。”林蕴初直截了当的说。
沈容与和景昕都是愣住了,万分惊讶。
林蕴初看着这两个人,又说:“具体的事情,我不便透露。不过,我可以当着小尔的面发誓,我没有背叛过我们的感情。萧清的孩子,也不是和我所生的。”
“那、那这是……你们有私下的协议?”景昕拧眉问。
林蕴初微微摇头,低声道:“我不便透露。”
景昕觉得不可思议。
林蕴初和萧清结婚一年,在媒体镜头下基本是夫唱妇随的楷模,只要有公开的活动和场合,他们两个就会一同出席。
虽说媒体的报道不可以全信,但是两个人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应该不会是假的。
现在,萧清诞下一位女婴,林家老爷林尚荣还特意送给这个女婴百分之一的林氏地产的股份,足以见得有多么重视这个孩子。
既然是这样的话,孩子又怎么会不是林蕴初的呢?难不成,林家要为别人家养孩子?
简直是笑话。
“沈太太,你不相信我。”林蕴初猜中了景昕的心思。
景昕也不掩饰,点点头,说:“林氏和天鲲都是大企业,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生意人。血脉这种东西,最是不能做赔本生意。”
“沈太太还真的是喜欢刨根问底。”林蕴初轻笑道。
景昕眉头一蹙,反问:“难道不应该吗?星尔受了一年的折磨,可你却在海安风光无限。事到如今,我们还不能知道起码的真相吗?”
林蕴初又是看了看白星尔,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大腿上的手。
这一年,林蕴初从来不是风光无限,而是度日如年。
可是,萧清孩子一事,也是林蕴初扳倒萧家的一步十分重要的棋子,不到正确的时刻,他不能吐露内部的任何事情。
“昕昕,我相信四少爷。”沈容与忽然发了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们不好一直追问。”
“可是……”
“你要记着,星尔能好才是最重要的。”
一听这话,景昕只好暂且收了声。
林蕴初见景昕不再发问,而沈容与尚算信任自己,也就把话题引到了今夜饭局的重中之重上。
“沈律师,不知道你与军区总医院的谢教授认识吗?以前,他是专门治疗战后士兵心理创伤的专家。”
沈容与点头,回答:“认识。而且,我们带星尔见的第一位医生,就是他。可是……并并没有什么作用。”
听到这个答案,林蕴初松了口气,马上就说:“我想带着星尔再见他一面,还拜托沈律师给安排一下。”
沈容与并未多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饭局结束后,林蕴初带着白星尔又回到了望园。
车子刚刚停稳,巷子的拐角处就闪现了一个黑影,紧接从那里就走出来一个男人——陈放。
“看见来的人是我,是不是就安心了?”他笑着道。
林蕴初现在的心思和思绪都被白星尔给填满了,哪里还有精力和陈放打趣?
他直接冷声道:“来的是不是你,都没所谓。”
陈放尴尬的收敛了笑容。
这一年来,他一直在林蕴初手底下做事,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个人的一点脾气性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做事不留后路。
早前,他电话提醒林蕴初,说萧清恐怕要对白星尔下手,也就知道了他早有准备,不会让白星尔有什么闪失。
“可做戏要做足。”陈放又说,“既然萧清派我过来了,我也该借机会表表忠心。你预备在这里再待多久?我好给你找个可信的理由。”
林蕴初握着白星尔的手,心里也是没个确切的答案。
一切,都要看她。
陈放见林蕴初一直不搭理自己,只好看向了他身边的白星尔。
许久未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眼中没了光彩。
“白小姐,还记得我吗?”陈放问,“我是时笑他们系的班长,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天鲲的年会上,我可是帮过你的。”
其实,当年陈放之所以会放水给白星尔,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傍上林蕴初这个大树,然后实施他报复萧家的计划。
谋划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要见成效了。
“白小姐,你不会还真把我忘了吧?我是笑笑的同学啊。”陈放继续说。
一提“笑笑”二字,白星尔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虽依旧面无表情,看似没有什么反应,可实际上,她被林蕴初牵着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林蕴初清晰感受到她的变化,什么也没问,直接把人给抱进了怀里,只说:“我带你进去。”
陈放见两人这就要走,觉得一头雾水,也觉得白星尔怪怪的,不由得在后面喊道:“蕴初,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我需要给你在萧清那边周旋啊。”
林蕴初脚步一顿,双眼迸发出刺骨的冷意。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和时笑还有联系吗?”
陈放一愣,被他这话搞得更加混乱,隔了几秒才说:“没、没有啊。她不是都……”
“没什么。”林蕴初又甩了这么句话,“你走吧。有情况,我会联系你。”
陈放看着他们二人进入了房子,在原地又站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好端端的,他怎么想起来问天策传媒的老板娘了?不过,她这位老同学,还真是有本事啊。
……
在沈容与的精心安排下,林蕴初顺利见到了谢教授。
他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一副学者的模样,但看起来不呆板,总是笑盈盈的样子,一看便知是个活的很通透的人。
“星尔,我们又见面了。”他笑着说,“还记得我吗?”
白星尔不说话,被牵引着坐在了沙发上。
“谢教授,又来麻烦您了。”沈容与说,“之前您给星尔瞧过,也提过让孩子爸爸参与治疗,或许会是最好的办法。现在,孩子爸爸来了。”
谢教授一听,主动向林蕴初伸出了手,道:“你终于出现了。”
这话让林蕴初觉得自惭形秽。
在白星尔饱受丧子之痛的日子里,他本来就该时刻陪在她的身边,可是他竟迟到了整整一年。
“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很爱星尔的。”谢教授透过林蕴初悲伤的神情可以看出,“既然还有爱,那就还有救。”
林蕴初点头,等不及的和谢教授讨论起来。
他把自己这几天对白星尔的观察,按照心理学的角度进行了一番剖析,也得到了谢教授的高度肯定。
可话说完了以后,他们就沉默了。
因为谁都知道白星尔的病理和症结所在,却无法找到治愈的办法。
“林先生,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对星尔意味着什么?”谢教授问。
林蕴初蹙眉,脑子里冒出来好多的答案,却是觉得每一个答案都不能精准的概括出来孩子对白星尔的意义。
谢教授没得到回应,也不急,又笑了笑对沈容与说:“容与啊,你老婆前两天过来找过我,你知道吗?”
“昕昕?”沈容与反问,“她来麻烦您做什么?”
谢教授爽朗的笑起来,然后说:“她跟我说她想了一个办法可以治好星尔,就是让星尔领养一个孩子。”
“啊?”沈容与一怔,然后无奈的摇头。
他老婆那么的英明威武,也有失算的时候。
“星尔的心结,要是一个孩子就能解决的,那她还受什么苦?”谢教授借以刚才的小插曲,把话题拉回正轨。
他看着林蕴初,收敛了笑意,告诉他:“那个孩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你。”
林蕴初听到这话,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因为话说至此,其余的也都不必再反复佐证。
谢教授站了起来,起身为自己斟了杯水,一脸平静的说:“带她回去吧。去那些你们共同度过的地方,努力换回她对爱的感知。你要让她知道,没了孩子,她还有你。”
……
望园里,佣人在打包行李。
林蕴初陪着白星尔坐在卧室里,两个人相望无言。
白星尔怀孕时,刚刚二十三岁。
这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更甚至是一位年轻漂亮的芭蕾舞蹈演员来说,意味着要放弃很多东西,牺牲很多东西。
可因为深爱林蕴初,白星尔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有欣喜和幸福,从没觉得孩子的到来是种累赘。
她也不在乎林蕴初是否能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她只想让孩子平安降生,他们母子可以相依为命。
只因为深爱林蕴初。
和林蕴初不得已的分手,已经伤透了白星尔的心。要不是还有孩子在支撑,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忍受分手的痛苦。
然而,命运不公,孩子没能活下来。
这也意味着她和林蕴初的爱情死了,她的心死了。
“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