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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到了楚氏生日这天,楚氏早放话,赵氏有身子,不须多操劳,只管带好孩子即可,将家务交与长媳与次媳。这两个做起来驾轻就熟,来饮宴的宾客自是看在眼里。柴家、姜家、徐家、赵家等姻亲也到了,郁陶夫人亦说楚氏:“得此佳媳,实乃一大快事。”

继尔拜寿,并非所有寿宴,都要将子孙拉出来当众拜寿的,多半是自家人先拜完了。到了正日子,晚辈皆要忙碌待客,至如小孩子,懂事又年长的方叫出来展示一二,幼小的为防其年幼不懂事哭闹,不抱出来都是有的。岂知楚氏偏偏要将孙儿孙女都叫出来,诸人便留神看这三个女孩儿。先上来的颜希贤,居然不如三个妹妹得人关注了。盖因颜启行动力非凡,将他三孙女儿吹上了天,不由人不好奇。

此事颜神佑并不知晓,只与堂姐堂妹摇摇摆摆走到楚氏面前,往拜垫上一趴。一齐说着贺词。

颜氏留神看着,便笑了,颜真希在正中间儿,往上走之前看了母亲一眼,及拜完,又看母亲一眼。颜神佑居左,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及拜毕,方冲着姜氏笑了一回。颜静姝却是时不时要看赵氏,话是说了,礼也行了,看似并无不足之处,却比这两个堂姐给比下去了。

直至此时,颜氏方才明白,何以楚氏说“孩子打一落草,前程就已是定了的”,孩子如何,得看母亲。一句粗话“爹矬矬一个,妈矬矬一窝”,小时候孩子不懂事儿,靠的是母亲言传身教。如果说颜神佑算是早慧的另类,不具备可比性,颜真希真真儿的反映出了亲妈的素质。小孩子定不定神,那是天性,却也是后天教的。颜静姝这般样子,与两个堂姐一比,往小了说是年纪小不定真,往大了说,就是性情不稳。与传说中那么高大上的形象,严重不符!

颜氏想此节,再看宾客,内里有明白人儿早看出蹊跷来了,再配着颜启放话一比对,就知道这又是那个偏心得天下人都知道的车骑将军要出昏招,都撇了撇嘴。心里又暗乐,未来三个月,就指着这个八卦过活了。真是难为颜启了,一把年纪,还硬要将最扶不起来的烂泥镀个金。真个为颜平之鞠躬尽瘁,不知道他有多稀罕颜平之的生母呢。

楚氏还没停手,唤三个孙女儿见几个“通家之好”的长辈,比如赵忠的老娘,比如郁陶的妻子蔡氏。此时,堂姐妹三人就显出更大的差别来了。颜神佑说话最清晰,与堂姐是一个梯队的,颜静姝也许是被母亲管得怕了,就显出怯来了。

如是者三,该看出来的,都看出来了。

☆、结两姓之好

楚氏做一个生日,将三个孙女儿一齐捧出,孰优孰劣,人心自有公论。纵以“此时年纪尚小,日后或可调-教”的厚道人,一看赵氏,也有些犹豫了。赵氏生得漂亮,一打照面儿丝毫不觉得她不好,然则联系起她的行为来,诸人又将那好感给压了下去。有这么个娘教着,难呐!

柴氏与姜氏对望一眼,俱各平静,吩咐了乳母将孩子抱下去。楚氏也不多拦,毕竟小孩子,设若呆得久了,万一遇事哭闹起来,反而不美。唯赵氏觉得有些奇怪,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来。

楚氏心里舒畅,主人家心情好了,氛围也就活泼了起来。应邀来的就没几个没眼色的,赵老娘不算,然而她年纪也大了,颇闹不起来。赵氏心情是不太好的,她生母又没能得到邀请,偏偏颜平之还支持楚氏这般做法,令她只能把满腹怨气咽下。琢磨着,如何能将她娘给扶正了,想来这种有利益、出头露脸的事儿,颜平之应该不反对的。

这一席酒吃的,也是宾主尽欢。姜氏小有不足,盖因母亲席未过半便要回去——姜父丧未及三年,家眷不适合在这等场合欢乐。

一时宴散,回来车上,郁陶的妻子蔡氏便掩口而笑:“那家里,又丢人了。”

郁陶因装醉,被抬到妻子的车上,此时哼唧道:“休说人长短。”

蔡氏哼他一声:“你知道得真多。”

郁陶无奈地坐了起来:“下官失言,夫人恕罪~”

蔡氏“切~”了他一声,正色道:“颜车骑又想做什么了?”一面说,一面就手给他擦脸,“你今天又遇着他生什么事了么?我看着不大像样儿。”楚氏今日略使了些小手段,蔡氏倒是能看明白,只是暗自纳罕:何以忽尔如此?

郁陶伸了脸让她擦,擦完了,顺手取过车上备下的一壶蜜水来,自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喝了。咽下去,才郁闷地道:“可不是么,我这位颜兄弟,又要胡来了。”

蔡氏便问:“可是他整日没口子地夸赞他家三房那个孙女儿的事?恐怕不止这些个。”

郁陶对这妻子却是敬重的,更兼他猜的是颜启要为颜静姝寻个好婆家之类,不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言罢,又嘱咐道:“他也不是全然糊涂的人,怕是为了设若自己有个万一,给他家三郎这一家子好有个交代。结个好亲家,也是多条路。否则……”

蔡氏听了,冷笑一声啐道:“呸!他还不糊涂!他简直愚蠢透顶!他那个心爱的儿子若是有朝一日身败名裂了,都是他害的!”

郁陶因自己起自寒微,虽知自己有主意,然于许多细务上头,还是有些照顾不到,是以深敬妻子。又因妻子处事也颇为周到,愈发乐得听她在这些事情上头的见解。便问:“夫人何出此言?”

蔡氏叹道:“总有些个男人,自以是一家之主,自家做甚么便都是对的了。岂知……唉,我且问你,他四个儿子,为甚只管这一个?另三个他可管了?一样的儿子,细论起来,那三个人品还更贵重些儿,他为甚不管?”

郁陶有些尴尬地道:“许是怜他幼年丧母?”

蔡氏面上登时改了颜色,直啐到了郁陶脸上:“呸!你这是还没醒酒呢?阿楚现今活得好好的,他怎地丧母了?正是你们这些男人这般想,才将事情做坏的!颜三郎只有一个母亲,就是阿楚!似你那颜兄弟这等想法,平日里能不带出来?一带将出来,那三郎能掩得住心事?”

郁陶被老婆啐了一口,也不恼,却不由冒出汗来:“你是说?”

蔡氏嘲弄道:“打小儿怕阿楚待他不好,一丝手也不肯松,生生弄得母子离心。休要管三郎是打谁肚子里爬出来的,母亲只有一个。我知道你要说她杖毙了吴氏,那又如何?一侍妾耳,与小郎君何干?阿楚杖毙了她,就是存着保全阖家颜面的心思,也是为了保全三郎。她是当三郎做儿子的,若无人挑唆,礼法世情,三郎也只能与她母慈子孝,岂不两相便宜?前二年,阿楚连二郎的实职都允让与三郎了,做得还不够?现在可好了,离心离德,你那好兄弟还做梦呢。”

郁陶一点即透:“如今他又这般待这小三娘,岂不是……重蹈覆辙?”

蔡氏一撇嘴:“这人要上赶上寻死,拦是拦不住的。有那样的父母,又有一个不清不楚的祖父,我看她长不好,日后婚事怕是难了。他也怕自己一朝不测,留下颜三郎一房没人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说他是个聪明人,我看呐,差远了。”

郁陶擦了把汗:“夫人说的是。”

蔡氏看他这干巴瘦的样儿,现在看他还是丑,可这男人,真不是靠长相的。当初都说楚氏嫁得不错,这几十年过得委实不好。另一位叫人羡慕的人,此时已身死家消了。忍不住拿手绢儿给他擦了:“郎君,他们的破事,你少管。最难断的是家务事,你便是与颜车骑好,也得看看道理才是。”

郁陶道:“夫人说的是,我便不管。我也不想与他做亲家了,不够乱的。”他与颜启、赵忠自是武臣派,平素关系不错,虽然有竞争,却也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然而说到做亲家,那又是另一个标准在衡量了。

蔡氏笑道:“我却不这么想,倒想与他做个亲家,咱们五娘也到了及笄的岁数儿。你看?”

“颜家四郎?”

“正是。”

“好!”

“这般痛快?”

“哪能不痛快?圣上两个公主也到年纪了,他又养下了皇子,这……将来且有得乱了呢。”

蔡氏抿嘴儿一笑:“朝堂上的事情郎君看得明白,我便不多言了。”

郁陶忽然想起一事来:“方才夫人说……看着不像样子?”

蔡氏道:“阿楚将三个孙女儿一字摆开,我等看得明白。这一个真不如那两人个,如今我倒是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孩子如何,各家自己看,免得为传言的好名声所误,结亲结出仇家来。”

郁陶苦笑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蔡氏道:“休问旁人家了,你若答应了,我出了正月便向阿楚提亲。”

郁陶却又犹豫了:“四郎是她所出,会不会……咳,想求娶个世家出来的女孩子?”

蔡氏噗哧一笑:“你放心,我有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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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氏果然心中有数,猜也猜得极准,出了正月与楚氏打了个照面儿,将话头儿一递,楚氏便慨然应允。蔡氏回家说与郁陶,郁陶出面跟颜启再一说,两下都乐意,敲定。

两下里寻了人来占卜,定下了四月里的吉日定亲,当面儿却是楚氏拿一双羊脂玉簪插在了郁五娘的头上,定下了这个儿媳妇。郁五娘是楚氏常见的,虽是女儿,却长得不像爹,楚氏对她的家教放心,对她的长相,也是十分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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