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晚了下来,此时依然在车外耳语的简凡和陈十全俩个人像在争执着什么,郭元、肖成钢、张杰眼可见着的只是隐隐约约俩人争执了半晌,简凡依然是那样嘴唇吧嗒个不停,此时老成持重的郭元才省得,从灵宝出来这一路上,这家伙闭目养神,根本不是变了性子,没准又憋什么坏水呢。
正思谋着,陈十全招着手,郭元下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郭元回来了,招呼着张杰下去了。
再过了几分钟,张杰回来了,又把肖成钢叫下去了。
如此几分钟之后,三个人轮流下了车,又回到了车上,驾车的换成了陈十全,四个小警都进了车厢,一左一右两前,不怀好意的看着车厢中央坐着的嫌疑人:孙仲文。
坏了,要刑讯还是要动手!?嫌疑人孙仲文,已经微微发福的脸蛋肉颤了颤,两眼骨碌碌转着瞪得溜圆,就像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左前方就站着那位开枪打人的人,此时全身和着泥土、脸上几分青肿,像在车下打架挨得不轻,不过在他看来,这张脸比其他几个的狰狞要更甚几分。
但凡被逮,就当嫌疑人也有这种自觉,一般情况下可能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好言劝慰套你嘴里的话,让你想想爹娘、想想婆娘,然后向政府坦白,向警察低头,认罪伏法争取宽大;另一种呢,就有点直接了,直接是威言恫吓加拳打脚踢的花样翻新逼得你就范。孙仲文眼里虽稍有恐惧,可没有试出深浅的时候,还是保持着嫌疑人一惯的姿态:死抗。
这天下,没有那个嫌疑人能轻轻松松交待自己的罪行,特别是重罪。即便就是眼前人所为,那么抓捕也仅仅是个开始,想挖出余罪没有那么容易。此时简凡的眼中,这个嫌疑人孙仲文倒和自己在案卷里、在现实见到的那些稍有差别,眼神没有那么凌厉、偶而腮帮子连着嘴唇会没来由地颤抖、几个队友瞪着的时候,他会下意识躲避这些目光。
对,这只鬼脸鼠胆子并不那么大,而且养尊处优了几年,看样子迟钝了、退化了……简凡心里暗暗对眼前这个人下着定义。
意外,什么也没有发生………孙仲文感觉到微微的诧异,只不过越是这样,越让孙仲文摸不着头脑,身边一左一右挟着的这俩,一个膀大腰圆、一个瘦小精干;面前站着的一个年纪较大,另一个最年青的却是让他最为恐惧的,就是开枪的那位。每每眼神盯来,孙仲文都觉得有芒刺在身的感觉。
车稳稳地行进着,寒冬、腊月,山风颇大,耳边灌得呜呜作响的,一半是车发动机的声音,一半是掠过车厢的山风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偶而会颠簸地撞到车底盘,孤车几人,像幽灵一样在夜色中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路越走越长,隐隐不详的感觉让孙仲文不由地打着冷战,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饿了吗?”面善的那位,叫郭元好像,过了好久才问道。嫌疑人孙仲文不知道这几个货色要干什么,没敢吭声。
“问你饿了吗?没听见呀?”肖成钢捅了捅。孙仲文机械地点点头。张杰却在一旁说着损话,侧头看看孙仲文的脸评判着:“嘿嘿,还吃呀?……你老哥鬼脸鼠快变成肥脸鼠了……”
“吃吧……给他倒杯酒……”
郭元安排着,几个人重新坐回了座位,还是四个人围着盯着,买的食品递过来了,面包、矿泉水、大冬天一人一瓶二两半的小酒,开车的没喝,长相最凶的那位倒了一个塑料杯子,把东西递到了嫌疑人的手上。
这可真是同吃同喝了,嫌疑人看样也确实饿了,就着面包,狼吞虎咽地大嚼着,偶而灌一口白酒,吸溜着鼻子,三两口吃干净的一大块面包,简凡看这家伙还是眼睛溜溜地转着,干脆把手上没拆封的也扔了过去,这人毫不顾忌,又是吃着往嘴里塞着,不过速度稍稍缓了缓。
究竟要干什么?几个交换着眼色,都没有相互说话,孙仲文越看越不对劲,俗话说会叫的不太会咬、会咬的根本不叫,这几个不声不响的家伙,抓的时候说开枪就开枪,究竟会把自己怎么样,还真说不准。这个时候,孙仲文倒盼着早点到目的地,早点被关过看守所、早点和那帮子熟悉的人渣滚在一起,最起码那样比现在要感觉舒服得多,也安全得多。
越担心什么,还越就发生什么。
黑沉沉的车厢里只余下几双眼睛隐约可见,车身“嘎”地一声刹住了,就停在路边,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二级路沿之下,隐隐地能看到是一片开阔地。
前面开车的那个秃子,一刹车回过身来说了句:“就到这儿吧。”
孙仲文吓得心里一紧,前面送面包的那位蹭声拉开了车门,一股刺骨凉风呼声钻进了车厢,呜呜的声响听得格外真切,车厢里灯蓦然亮了,昏惨惨的灯光,那位开枪伤人的雷子站起身来,孙仲文神经一凛,这些人不审不问难道就要灭口?霎那间,被架着起身的孙仲文寒意直透脊梁,毛骨怵然的感觉更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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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急越乱、越乱越出事,伍辰光应付着市局梁局长,待返回支队的时候加派的岗哨已经就位,不过明显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带着秦高峰直奔重案队,胡丽君就守在门口,伍辰光上来就是一句:“失去联系多长时间了?”
“二十七分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胡丽君焦急地汇报着。
汇聚成了一队,一涌而进专案办,梁舞云几个紧张地站起身来,犯了错一般等着挨训。
“什么情况?在那儿跟丢的?”
“在这儿……”梁舞云搬过笔记本,指摘着:“他们出了平陆县就失去的信号,我们以为是进了高速路遂道,不过过了二十几分钟了,还是没有信号。”
“之前联系过吗?”
“这就是最后一个联系点。”
“其他的手机呢?”
伍辰光沉着脸问着,梁舞云看了众人一眼,喃喃地说了句:“全体关机。”
“什么?”
“全体关机。”
梁舞云再次重复,眼见着支队长的脸色深了几分。胡丽君解释着:“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所有的外勤全部配有车充,就即便是出了意外,也不可能所有的手机全部关闭。连车上随车的车载也收不到信号。”
“最后给谁打过电话。”伍辰光想了想问道。
“除了向您汇报过,没有再打过。”梁舞云道。
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心里都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此时面面相觑的办公室里,ccic成员、一队四队参案的加上伍支队长,足足有十余人,都被这个突然而来的事情惊呆了。五名警员解押着人犯同时失去联系,这好像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
“他们走得那一条路?”伍辰光半晌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有三条路,原定路线是沿云大高速路返回,还有一条国道和一条二级路。支队长,现在陆队、张志勇他们都在云城待命,是不是让云城公安派出接应人员?”胡丽君征询道,一脸焦色,隔着数百公里,又是寒冬腊月又是黑夜,就是有力也使不上。
这下,让伍辰光真拿不定主意了,回头看看秦高峰:“你的意思呢?”
“我觉得再等一会儿。”秦高峰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什么意思?”伍辰光直截了当。
“这一组是新老精干组合,陈十全武警刑警干了二十几年,临敌经验丰富;张杰在重案队一直出外勤。肖成钢和郭元也不是弱手,还有简凡,他比谁都小心谨慎,除非是出了车祸五个人带五台手机全部报销,不会有其他的事……”秦高峰不阴不阳,说得大家心里寒意一片。女人的心思怕是细得有点神经质,胡丽君听着,莫名地手抖了抖。
“你个乌鸦嘴……就不会说两句好话呀。”伍辰光瞪着秦高峰,这个高个每次瞪还得抬起头来,真有点孰为不便,不过看着秦高峰不动声色的样子,五个人里有四个出自出自一队,倒暗暗宽了宽心,摆摆手指挥着:“保持和车载畅通,你们几个分工一下,不间停呼叫五个人的手机………再稍等一会,十分钟……如果不会,让坚定向云城求援,组队沿路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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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拉开的时候,郭元下意识往后躲躲,劲风扫得人面颊生疼。
“荒草枯树乱石岗。哈哈……好地方。”肖成钢奸笑着。
“冤魂厉鬼哭爹娘,哈哈……好风光。”张杰诡笑着。
“吃饱了吧,路上好走啊。”肖成钢再奸笑。
“喝足了吧,路上慢点啊。”张杰阴笑着再来一句。
而面前的开枪的那位,站着像挺尸的,一句话也没说,缓缓地抽枪在手,恰在此时,和着冽冽劲风的车厢里恰是“呜”地一阵风来,夹杂着像某种另类的声音。让人不由得毛骨怵然。
“卸了他铐子,甭废话……”
那位开枪的,冷峭地说了句。这句话却是最有威风,刚刚说话俩位,掏着钥匙解着铐子,此时孙仲文才真的害怕了,抖索着嘴唇颤着:“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我……”
“你什么你呀?说不成不要说。”肖成钢叱了句。
“我有罪……我有罪。把我关起来吧。”孙仲文嘴里不迭地说着。
“有什么罪?一路不说话,我当你是无辜的呀?”张杰诈着。
“我有罪,贩古董……对对,贩卖文物,跳车逃跑,逃避打击……我有罪,我要坦白,你们把我关起来吧。”孙仲文哀求着。
不过看样车门口守着那位,还是开枪的那位对这话根本不入耳,挥着手:“拖下来。”
孙仲文忽灵灵打了个激灵,这下吓得不清,被俩人架着,手足乱舞着:“呀呀……你们放开我……我有罪,我认罪……哦哟……饶了我……哥哎、叔哎、大爷呀,我再也不跑了……”
被架着孙仲文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着,不过没有获得任何同情,直愣愣被架到了路沿下地垅边。俩个人晃着应急灯耀着,开枪的那位蹲下来,问了句:“孙仲文,光西安警方逮你那次事,还不值得我们重案队找你,有件大案一直被你藏着,愿意说出来吗?”
“我……我我我我……我没没……”强光灯下孙仲文嘴唇嗫喃着。
“是没有吧。”简凡接着这话头。
孙仲文不迭地点头,好歹喘了口气。
“好,我也懒得问了。”简凡出乎意料的非常痛快,卡声一拔枪机,枪指了指:“反正过了十几年了,就问出来也找不出证据钉死你……我们知道你不会开口,干脆给你个痛快了断怎么样?”
孙仲文眼骨碌转着,像是霎时回忆到了什么,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
“好,看来你死心塌地想试试我们的深浅对吧?”简凡稍稍一停顿,保险一拉说道:“你们黑,警察比你们更黑,要不怎么压得住你……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有四支枪对着你,会在你起步的时候开枪……然后呢,我们拉着你尸体回去交差……反正人死了又不会说话,我们以跳车逃跑击毙你,合情合理合法……怎么样?”
阴森森的声音从风声夹过来。孙仲文吓了跳,不迭地求着:“别别别……哥哎、叔哎,我我我……我们无冤无仇……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们……饶了我、我再也不跑了……”
“谁说我们没仇?你敢灭警察,还怕警察灭你吗?……拔枪……”
一声拔枪,豪气干云,公忿私怨尽在两字之中,四个人的枪蹭蹭上手,合弹匣、开保险的声音卡卡直响,铿锵之至、威武之至。
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间,尚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不过此时此刻,是冽冽风中抖索着的孙仲文被腿上的伤痛和几个人的狂呼乱叫早扰乱了心智,根本没有思索的余地,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事的真与假,满心充斥着的都是恐惧,闹市中尚敢开枪伤人,谁可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他们不敢杀人。
稍稍一顿的功夫,围着自己的俩人,蹲下来,对着孙仲文的脸狂喊:“跑呀……跑呀……快跑呀……”
声音如夜枭乱叫,听得如鬼哭狼嚎,偏偏这次被吓住的孙仲文却没有胆子跑了,捂着脸,弓着身子,也在遏斯底里的喊着:“不跑……不跑……不跑。”
“跑啊……跑啊……再跑啊……”四个人在狂呼着,声音嚣张。肖成钢干脆屁股上踹了脚,嫌疑人扑愣愣直栽到了地里。
“不跑……不跑……”孙仲文心里大急,唯一的想法是不跑就不会开枪。不过霎那间四周都没人了,一起身下意识地向前跑。
“砰……”枪响了。
“啊!?”孙仲文惨叫了一声。抱着头回头爬着:“饶命,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没杀过人……我不想死呀……你们饶了我吧。”
风未静、声已停,孙仲文哭嚎了两句,不觉得那里疼痛,悄悄一抬头,电筒都耀着自己,刚刚一枪不知道射向了哪里。
砰……又是一枪,孙仲文一个激灵吓瘫了,声音随着枪响传来:“那是谁干的?”
“是地龙……不是我……真不是我,是他们偷东西还灭口,真不是我……”孙仲文不跑了,爬着往光源的方向回来,神经兮兮地说着,看来还是在警察身边安全。
“看你来不见棺材不掉泪呀,不就说仝孤山那点破事嘛?你真以把公安局缴的赃物偷了,你就没事了呀?”光源后、黑影里,有人冷冷地说着
“我没拿,我什么都没拿……我就望了望风,还差点被地龙灭了口,躲了十几年了……警察大哥、不不不、大叔……你们可怜可怜我,我老婆还年轻,我孩子还小……可怜可怜我吧……这十几年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呜……”
孙仲文一听说出了地龙的大号、说出了案由,心神俱乱之下最后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蜷缩在地里,连哭带嚎求饶着。
“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别人救不了你……你是想回车上说,还是想上路。”郭元应了句,此时恰是进入的最佳时机。
“我说我说……我全说………”
“把他带回去……”
“走………”
肖成钢、张杰一左一右挟着,架着哭哭啼啼的孙仲文上了车。简凡随之跨步而上,嘭声拉上了车门。陈十全、郭元车前车后守着,这个特殊的预审终于开始了。
车窗向里看,孙仲文的脑袋如小鸡啄米、木槌捣蒜,嘴里滔滔不绝地喷着,郭元看得心里有点暗笑,几个人车下就是商量此事,虽然觉得有所不妥,最终还是被简凡一个接一个说服了,这才设计了一个明开枪、暗逼供的办法,毫发未伤还真让孙仲文开口了。
“陈师傅,您怎么也跟上这小子胡闹?”郭元凑到车前,俩人点了支烟。陈十全此时无奈地笑着解释道:“别赖我啊,他是组长,咱们都听他的。”
“呵呵……真不知道这小子脑袋怎么长得,这缺德主意都想得出来。”郭元嘿嘿笑着。
“总比刑讯逼供强吧?……他刚挨了一枪,他知道咱们敢开枪,这是威胁之一;这个案情咱们并不是一无所知,这是其二;一个嫌疑人心理适应期都不会很长,如果解押回了大原,一适应了,一看咱们没证没据,肯定还是抵赖……呵呵,我这个徒弟孬是孬啊,可揣摩人心理揣得准,别说你干坏事,你就想吃什么他都看得出来,当预审员都没问题。”陈十全小声说着,谑笑着往车窗里看了看,郭元也看了,师徒俩打了一场,倒更亲近了。
预审,进行得顺利之至。不一会,车里人敲敲车窗,递出个手机示意着,郭元接了下来,递给了陈十全,笑着道:“陈师傅,别夸你徒弟了,赶紧给队里联系吧,这么重要的押解咱们消失了半个小时,又要挨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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