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玲走过去一把将萧惠茹搂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眸子里是遮掩不住的关切,抬眸,凌厉的眼神瞪向沈如期,“有的人表面装得乖乖巧巧,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害人的心思?”
义正言辞的讨伐听来刺耳得很,手臂传来阵阵猛烈的疼痛让沈如期无暇顾及话里的不堪,冷汗在她的后背渗出一层又一层。体内的力气像是要被全部抽离,脑海里冒出一片片的场景,可怎么也抓不住。
而苏蕴玲怀里的萧惠茹缩了缩身子,咬着苍白的嘴唇,弱弱开了口,“阿姨,不是如期的错,是我不小心。”
萧惠茹眼神闪躲,急急掠过秦绍恒,他的神情幽冷,像是蒙了一层寒冰,一眼望不到心底,移开秦绍恒的视线又在沈如期的身上落下,复又很快垂下头,那眸子里隐隐含着惊慌,委屈,试探。
苏蕴玲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说辞糊弄,一下子情绪更是激昂,“惠茹啊,你这么大的人,如果不是有人使坏,能有多不小心才能掉到那池子里。阿姨知道你善良,不忍心伤害别人,可是你是不忍心,别人现在都要你的命呢!现在大家都在,你不要怕,谁要是动了你,阿姨给你出气做主。妈,我们秦家好说也是大户人家,可不能平白让人在我们受了委屈,这传出去....”
苏蕴玲暗欲挑事的话尾停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秦老太手里转着的佛珠顿了顿,眉头微微蹙着,她刚参加完好友的葬礼,本就心绪不佳,一回到宅子就碰到苏蕴玲带着湿淋淋的萧惠茹讨个说法,她自是不信沈如期会做出如苏蕴玲口里的话,但是证据俱在,萧惠茹不识水性,这件事秦家的人都知道,再怎么样,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一下子真假难判,她心里也犯了愁,客厅里坐着两个人堂堂讨要说法,她总也不能明目包庇沈如期,她的视线落在沈如期身上,说道,“如期,你说说怎么回事?”
沈如期还坠在那疼痛里,意识渐渐不甚清晰,嘴巴微张,她做了做劲,却难发出声音。
这模样在旁人看来是无理的默认,苏蕴玲又掐着机会,“妈,你让她说什么呢?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哪里有话狡辩,惠茹向来不识水性,我们都知道,难不成还会拿自己的命来污蔑她吗?妈,平时大小事你包庇她也就算了,现在可是生死悠光的大事。真由着她在秦家为非作歹,到时候传出去真是侮我们秦家的门楣。怎么对得起那天灵的老爷子们。”
苏蕴玲的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好像此刻不立马将沈如期赶出秦家,留着便是一个天大的祸害。
刺耳入骨的话还没结束,塌了秦老太这个联盟,还有个秦绍恒,苏蕴玲立马将身子转向秦绍恒,“绍恒,平时你糊涂,包庇沈如期还好,可惠茹什么样的品性你还不了解,这孩子从小,就柔柔弱弱,心思单纯,从来是被人欺负的份,哪有欺负别人的时候。不谈其他,就沈如期的家世,一个贪污犯,能教出什么样体内的女儿?”
“贪污犯”三个字好像要在沈如期的脑中爆炸,她向来都是不信父亲会做那样的事情,如今他们堂而皇之拿来肆意侮辱,更是扎痛了她的心,她还未开口,秦绍恒的声音沉沉响在耳边,“妈,你别说了!”他转了身子,视线落在沈如期的身上,晦暗不明的眸子,涌动着复杂的情绪,黑漆漆,让人洞察不了丝毫,“沈如期,和惠茹道歉。”
不是商量,是命令。
厅内的人,一下子沉默下来,似乎都没有预料到秦绍恒会如此果断。气氛如绷直的弦,一拉扯就会断裂,震出剧烈的声响。
萧惠茹怔愣抬眸看着秦绍恒,嘴角隐隐带笑,他知道她成功了,不枉费她赌的这一计,差点把命搭进去,如今看来,一切都值得。
沈如期昂着头,冷冷看着他,道歉,她哪来的歉可道,没有一人听她的解释,就随意定了她的罪,原来在他心里,她真可是是这样不堪的人,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能丧尽天良到夺人性命的人,可笑极了。她嘴角浮起一丝微弱的笑,那是她仅存的一点骄傲,“如果我说,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呢?”她敛眸顿了顿,像是调用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继续说,“如果我不愿意道歉呢?”
但他扼住了她的手腕,重重的,她的手腕顺势被悬在空中,他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她也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眸子清冷得没有任何温度,沈如期怀疑,他根本就没有人的体温,他的唇瓣翕动,他说,“道歉。”
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传达着他对她的厌恶,不信任,不情愿的容忍。
她到底在奢望什么,奢望一个替身,一个只是用来被发泄欲望的替身,会在他那里得到信任,得到庇护?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她对他来讲的用途早就被坦然告知,一点都没有隐瞒,她到底在无妄期待幻想什么呢?
沈如期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像是蒙了一道又一道浓深的雾霾,她睁着眼睛,极力想看清出口在那里,可是却让自己被困得更加严实,她真的好累,争辩不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上下的眼皮合上,她没了睁开的欲望。鬓角因为疼痛渗出的汗渍,顺着脸颊躺在地毯上。失去血色的面庞苍白得冰冷如霜。
她的身子滑落在硬实的胸膛,手腕终于被松开,手臂的疼痛像是要割裂她整个人,还好,她沉入了失去意识的状态,不必要在被那些疼痛嗫咬侵蚀。
也不必要被那些莫须有讨伐,刺得满目疮痍。
她的耳畔传来依稀嘈杂的声音,已经没有办法再有理智辨识清晰了。
但她脑海里播放的画面是小时候和父母玩的捉迷藏。
那个时候,她身子娇小,躲哪里都好使,所以每次都不容易被找到。后来家里处处被躲过了,她又贪玩,总缠着父母玩这个游戏,有次,跑到了后院的小道上,沿着那个小道走了很远,想找一个能挡住身子的遮蔽物。找了一路,等到回过神来,她迷路了。
那时,她还小,胆子却比现在大多了。
小道是上一片黑漆漆,有风灌进衣服,她才开始恐慌,哆嗦着身子,唤着父母的名字,可是无人回应,她放声哭了出来。
那种在记忆深处的害怕让她如今依然抖得浑身发颤,举目都是摇晃的树影,乱做一团的漆黑。
她实在走不动了,蹲下身子,只哇哇的哭。
她哭得正起劲,倏地,一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她害怕的抬起头,是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比她大了几岁,眸子闪亮如星辰,他伸出手,语气温柔如天使一般,“你迷路了?”
她点了点头,已经不再感到害怕,她毫不迟疑把手递给他。她的手掌落在他温热的掌心,她觉得安心得很。
“你家在哪里?”
她摇了摇头,她不记得了,因为恐慌害怕突然遗失了记忆。
他撇了撇嘴,沉思片刻,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你还记得你父母的电话吗?我可以帮你打电话。”
她小脸皱起,摇了摇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那你爸妈叫什么你该记得吧?”他复又问她。
她敛眸,想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我先带你找警察叔叔。”他终于松了口气。
后来在警察叔叔的帮忙下,她很快找到了父母,临别前,她昂着小脸,粲然一笑,“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局亮堂的灯光下,少年眉目温柔,嘴角笑意浅浅,视线里,他的嘴唇上下翕动,可沈如期辨不出一点点声音。
她皱着眉头,期待看着对方,如果他的声音再大些,她就能听到他的名字,可是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俊秀的脸在脑海里一点点被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绍恒”
有人在耳边很轻柔地唤这个名字,沈如期动了动手指,一下两下,坠在梦里的意识终于回到了现实。
那个声音她很熟悉,轻柔的,娇嗔的,如同羽毛一般滑过她的耳畔,她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人与场景。
“绍恒,如期没事吧?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回去和阿姨解释清楚...”
那张柔柔弱弱的脸被模糊了更显得柔柔弱弱,神情动容,语气良善得恨不得要将世上所有的错都揽入怀里,免去所有坏人的责罚。
秦绍恒立在萧惠茹的对面,浑身仍旧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双手抄在裤袋,“你先回去休息吧。”
萧惠茹薇怔,本以为自己在这种境况下的示弱,会显得更大度,博得秦绍恒的好感,但他的语气冷淡。这与她的期望稍稍落差。
尽管这次她没有让沈如期被赶出秦家,但是起码她让沈如期得到秦家的质疑,而这次秦绍恒选择相信了她,不免让她有些洋洋得意,她的余光瞥向床上的沈如期,神情关切,但嘴角隐隐是得意,不需要多久这个位置,她一定会让沈如期重重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