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正式重新对外营业之前,京星遥定了许多剧目,难以决定,也想听些专业人士的建议,邀请了一些业内专业的京戏票友去免费试听,顺便也给傅沉发了邀请。
他也是爱戏之人。
自打家中老太太离开,傅沉就没去过梨园。
“还挂怀?”京寒川询问,“怕触景生情?”
“倒也不是。”
“陪我去听听,我们好久没一起听戏了。”京寒川在这方面,也算专业,也是想给自己女儿提些意见。
傅沉同意了,傅钦原说自己无事,也跟着一起去了。
梨园已重新修缮装潢,焕然一新,不复以前旧貌,傅沉这心底总是会生出一些感慨,而此时他坐的位置,正是他母亲常坐的地方。
他抬手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口热茶,敛了心神,打量着陆续进入园子里的人。
忽然冲着京寒川一笑,“今天来园子的人,除却特意来听戏的,不少人都是别有目的的吧。”
说是试听,除却京星遥邀请的人,也算是半开放的,如果想听戏的都能进,园子满了就不能进人,虽说现在宣扬国粹,但票友还是上了年纪的人比较多,忽然窜出这么多年轻人,还都是男的……
听个戏,穿得舒服就好,这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想做什么很清楚了。
傅钦原坐在一侧,忽然笑着说了句,“六叔,这不知道人还以为院子里在搞百人相亲大会。”
大家对京许两家虽然畏惧,但随着许氏集团在京城不断壮大,大家也知道,这两家也不是魔鬼到无法接近。
京寒川更不是传闻那边恶名昭彰,说到底现在是法治社会,京家又能如何跋扈?
若能做京家的女婿,再攀上许家,以后平步青云,自是贵不可言。
但凡收到风声,说这园子是京星遥经营的,想来讨好的人太多,只是寻常不敢亲近,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今日借着听戏,已经很多人送了花篮。
就算现在接近不了,好得混个眼熟。
“这里面还有不少熟面孔,都是京城有名的新贵。”傅钦原面对底下乌压压的一大片情敌,半点都不着急。
徐徐得给京寒川吹着耳边风,“六叔,您有觉得谁看着比较眼熟?可能我认识,还能给你提点意见。”
“我对哪个感兴趣,自会让人查。”京寒川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脸上半点波澜未起。
这群人没能力打听到京家人的行踪,自然不知京寒川今日也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傅钦原随手吃着桌上摆放的茶点,余光已经瞥见京寒川吩咐人去楼下盯人了。
这群人来的正好……
京寒川出行身边总会跟些人,遍布梨园,现在这群人全部都去盯着情敌了,也方便他接下来去接近京星遥。
这些情敌,正好帮他钳制了京寒川的耳目,省得他偷摸做贼了。
省了诸多麻烦。
而且有京寒川在,底下这群人压根没机会接近京星遥,他压根不用提防着。
这群人此时还满心欢喜,准备在京星遥面前露个脸,殊不知,他们出身未捷身先死,半点机会都没有。
傅沉偏头看了眼傅钦原,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
是真的想给就京星遥找对象?还是故意刺激京寒川?
注意到父亲的视线,傅钦原倒是不惊不动,冲他笑了下,“爸,您有事?”
傅沉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父子两人眼神交汇……
傅钦原是傅沉一手带大的,两人平素虽然不对付,怕也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傅沉抬手摩挲着佛串上的流苏,心底有个想法窜出来:
这小子心底有鬼!
不说不做不会错,可他今天明显话太多。
傅钦原要是知道自己是因此被父亲怀疑,怕是要郁闷死,他到梨园至今,说话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句。
不过他此时也注意到,自己父亲似乎一直在盯着他,这让傅钦原没时间去后台。
他不能为了一时畅快,真的让父亲发现端倪。
在老狐狸手下生存,实在太难了。
就在此时,傅钦原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一看,备注:【小舅舅】。
“爸,小舅舅电话,我出去接一下。”这地方距戏台很近,声音极大。
傅沉看到的确是严迟的电话,点头没作声。
……
傅钦原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园子后面走:“喂,小舅,你居然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不行?”
“不是,挺好的。”
“在家?还是学校?”傅钦原最近把公司事务交给傅沉的消息,严家人都已经听说了。
“在梨园,来听戏,有事?”虽说是甥舅,感情和兄弟差不多。
“姐的稿子弄好了?”
“你干嘛不去催她。”
“关机。”
“那八成是没弄好,玩失踪了吧。”
宋风晚要是知道自己儿子这般形容自己,怕是要气炸了。
“你最近怎么样?学习如何?”
“还成吧。”
傅钦原此时正往后台走,还得小心应付着严迟,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也担心被他套路进去。
那时他还很小,去南江玩,拿了些钱,就想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只是那地方离严家有些远,他总是征求严迟的意见。
“小舅,陪我去小卖部吧。”
“不去。”
“请你。”
“走!”
后来他发现,和他一起去小卖部太吃亏了,毕竟他比自己大,吃得也多,不过他以后摸清了去小卖部的路,再去的时候,还是假模假样,自作聪明的问了句。
“小舅,去不去小卖部。”
“不去。”
“那我去了。”
某人乐了,然后严迟从口袋摸出钱,“帮我带瓶汽水。”
傅钦原傻了,那时还是太天真,觉得愤愤不平。
其实长大后也知道,他请严迟喝水,严迟请他吃得东西更贵,说到底是严迟吃了亏,只是那时不清楚而已。
反正这个小舅,毕竟是长辈,都敢和父亲呛声的人,傅钦原心底还是提防着的。
傅沉与严迟是怎么“交恶”的,傅钦原不大清楚,反正斗智斗勇很多年了。
严迟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觉着他似乎有事,在敷衍自己,随意聊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傅钦原却没回去,而是趁着这时候,直接进了后台。
*
京星遥此时就在后台,此时后面演员换装、换衣服、准备道具,一切有条不紊,她之前还在边上控场,进入正轨后,就坐在角落默默看着。
傅钦原刚到后面,就一眼看到了缩在角落的人,此时后台有些乱,演员,工作人员随意穿梭着,京星遥就是抬头,就瞧见他站在不远处。
浑身紧绷,当即心脏缩紧,紧张得手心发烫。
她心底是很清楚,今天他爸和三叔都来了,他怎么敢在他们两人底下这般放肆。
然后她就看到某人贴墙而行,用一种颇为蛇皮的走位,到了她身边,将手中一个泡着胖大海的玻璃杯递给她。
“喝吧。”
“谢谢。”京星遥正好口渴了,伸手接过,可是某人却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吓得她大惊失色,周围都是人,他怕是疯了。
“傅钦原!”她稍一挣脱,手指抽离,傅钦原已经紧挨着她坐下了。
“今天试演很成功。”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好似方才借机握手揩油的人不是他一般。
京星遥随口应着,拧开杯子,喝了口茶,刚吞咽一口,他就说了句,“这杯子我用过了。”
那意思就是:
我们间接接吻了。
京星遥蹙眉,扭头想瞪他一眼,他却飞快凑过来,在她唇边啄了口……
很轻,很快。
轻微的“啵——”声,惊得她差点把杯子打翻。
“杯子我没用过,特意给你泡的水,前几天就听六婶说你最近嗓子有点哑,再者说了,也不是没亲过,怕什么。”傅钦原笑得那叫一个放肆。
京星遥看了眼周围,她担心影响演员进场,缩在角落,幸亏这地方足够偏僻,好似并没人看到。
“要是被我爸看到,你就完了。”京星遥真是不懂,为什么每次是他做贼,却是她在担惊受怕。
“遥遥——你担心我?”某人靠得又近了。
**
京寒川此时还让人盯着底下这群人,担心他们去后台骚扰京星遥,压根不知道,真正的罪魁已经潜入了……
傅沉摩挲着佛珠,傅钦原和严迟关系不错,但是两个男孩,又不是女生,没那么多话要说,根据他了解,两人通话时间都不太长,他偏头看了眼后侧,十方许是去洗手间了,只有千江面无表情站着。
好像在说:我只是一个没得感情的机器。
他余光瞥了眼傅钦原的位置,发现他把带来的杯子拿走了。
接个电话,带杯子干嘛?
一边打电话,一边润嗓子?
由于怀生前段时间嗓子哑了,宋风晚买了些胖大海回来,傅钦原今日泡了点,傅沉压根没在意,此时却觉得有什么地方真的不太对劲。
这小子以前出门,从不带杯子的。
他说带杯子,是自己这种老干部的作风。
有些事一旦察觉到了点端倪,就会有诸多苗头齐齐窜出来,他拿出手机,给严迟打了个电话,电话可以顺利接通,只是对方喂了声,傅沉直言:“打错了。”
傅沉抬手,示意千江过来。
“三爷。”千江走近,因为戏台声音太大,他只能尽量靠近。
“去找一下钦原,看看他在做什么?”
千江点头,立刻往后面走。
这后面,除却洗手间,就是通往后台的一条路,千江去洗手间找了一圈,只有十方窝在角落抽烟,看得他眉头直皱。
说上厕所,居然躲起来抽烟。
“老江,来一根?”某人笑得讨好。
千江没理他,直接往后台走。
寸寸逼近傅钦原。
**
此时的南江
严迟盯着来电显示,他和傅沉斗智斗勇这么些年,感情算不得特好,就算拨错电话,也不会打到他这里才对。
这父子俩今日都很反常。
一个心不在焉却还在敷衍自己,一个声称打错电话了。
他又瞥了眼手机,眼底一亮,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傅钦原接电话的时候,问了他怎么会这时候给他打电话,随后自己质问,又说挺好的,那语气分明是挺开心的。
难不成这通电话恰好打得很是时候?
这小子顺势摆脱了他姐夫?
所以现在……
姐夫打来是试探敌情,看他俩是否还在通话的?
以前傅钦原被姐夫找去书房谈心,会故意让自己到点给他打电话,以便摆脱傅沉,这把戏后来被傅沉发现了,结果就是……
傅沉给他网购了三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一套模拟考试用;一套温习用;一套珍藏。
这父子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思量着要不要给傅钦原打个电话……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摩挲着手机,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