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敬和刘兰成对望一眼,没想到这个王骡马如此知趣,凌敬关切问道:“你知道什么?”
王宝林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记得是去年八月份,邵燕山知道我急需一批畜力马,便将一名回纥商人介绍给我,他手中正好有三百多匹畜力马,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朝廷限制百匹以上的畜力马入境,这个回纥商人怎么会有三百多匹马?
但这是邵郡丞介绍,我就没有多问了,我们谈好了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是了,但这个回纥商人坚持要跟随我来河间县交货,我也就答应了,正好可以替我节省路上的马料和住店开支,我们便一路南下,来到河间县。”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问题?”凌敬追问道。
“在交货之时,本来说好所有的马都给我,但他最后留下了六十匹好马,只卖给我三百匹马,我心中很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就在这时,我的一个伙计刷马时无意中发现那六十匹马竟然是伪装的,我这才注意它们,凭我多年的骡马经验,我辨认出这六十匹是战马,不是普通的畜力马,而且我发现他的伙计也不是普通人,都是很凶悍的骑士,我便害怕了,一心打发他们离去。”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突厥人而不是回纥人?”旁边刘兰成问道。
王宝林苦笑一声道:“回纥人属于铁勒人种,和突厥人风俗信仰和生活习惯基本上一样,但他们还是不同之处,他们脸庞不同,突厥人的脸宽鼻子扁平,回纥人鼻子高,脸庞稍窄,但一般人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我是亲耳听到几名伙计在说突厥语,而不是铁勒人的语言,我才注意到他们相貌和回纥人不一样,我便判断出他们是突厥人,而且是突厥骑兵。”
“所以你就去警告邵燕山?”
“是的,这些突厥人离开后,我立刻去了安乐郡,找到邵燕山,但他却矢口否认给我介绍了什么回纥商人,我意识到不妙,害怕他杀人灭口,当天就走小路逃出了安乐郡,我再也没有去过了。”
这时,凌敬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们想知道那些突厥人现在在哪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离开河间县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王东主,我要告诉你这件事的严重性,你遇到的只是其中一批,根据邵燕山交代,他们进来了很多批,至少有五百余人和五百多匹战马,你知道五百名精锐突厥骑兵能做什么吗?如果他们在河间郡动手,他们可以在两天内杀光全郡的男女。”
王宝林脸色十分苍白,低声道:“我真的不敢肯定!”
“你说就是了!”
王宝林想了想道:“那个回纥商人虽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但他和我南下的路上很沉默,很少说话,有时我问他草原之事,他都回答得不着边际,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告诉他,我常去北海郡买进骡马,他忽然有了兴趣,问了我很多关于北海郡的事情。”
“他问了什么?”凌敬终于抓住了线索,急问道。
“问了很多,北海郡的风俗、人口,怎么喂养牲畜,还有.....驻军情况。”
“他问到驻军情况了?”
王宝林点点头,“他很感兴趣,反复追问,但我只是告诉他军队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一点也不了解,他显得很失望。”
凌敬心中很震惊,他忽然明白过来了,突厥人的目标并非中都,而是兵力空虚的青州,尤其是北海郡,北海郡是齐王起兵之处,北海郡和齐郡也是众多主要将领的家乡,他们的亲人都生活在那里,一旦突厥骑兵在北海郡动手,势必会严重动摇军心,齐王也将不得不回救北海郡,这确实是很毒辣的一步棋。
刘兰成也低声道:“北海郡山地众多,容易躲藏,而且北海郡盛产马匹和其他牲畜,他们的战马在北海郡不会引起注意,那里确实是藏身的最佳之处,参军,我要立刻出发。”
刘兰成的任务是率领风雷军追踪线索,歼灭躲在中原的突厥骑兵,他知道了线索,便立刻要动身了。
凌敬并不着急,他又问王宝林道:“王东主认为呢?”
王宝林点点头。“这位兄弟说得不错,北海郡河滩和海边滩涂到处是一群群的马匹,很多人家养了几百匹马,如果这五百匹战马安置在一座大院内,根本就不足为奇,也没有人会告发,那里确实藏匿战马的最佳之处,藏在河北或者青州的任何一处都会引人注意,唯独北海郡不会。”
凌敬便笑道:“王东主和北海郡牲畜商人很熟悉,能否辛苦一趟,带我们去北海打听消息,此事事关重大,如果王东主立下功劳,相信齐王殿下不会亏待你。”
王宝林很痛快地说道:“既然参军用到我,我当然义不容辞,请容我收拾一下,我带几个伙计马上就出发。”
凌敬随即写了一封信派人去中都向房玄龄汇报情报,刘兰成则吩咐李客师和张厉率领风雷军一千二百名精锐骑兵缓行,他亲自带着二十几名弟兄护卫着凌敬,跟随王宝林和他的几名伙计南下,一行人骑马向北海郡方向疾速奔去。
........
黄昏时分,齐王妃的马车在百余名侍卫的严密保护下缓缓向紫微宫驶去,这几天虽然是新年,但卢清却一直很忙碌,作为齐王妃,每年新年她都要去拜访军方重要将军的家眷,主要是那些无法回家和家人团聚的将领,卢清都要去拜访他们的妻子。
一般而言都是下属的妻女去拜见齐王妃,但新年例外,新年无论张铉还是相国,都要放低姿态给下属拜年,齐王妃当然也是一样。
今年卢清的任务格外繁重,大部分重要将领都在并州部署,连她丈夫也去了安乐郡,卢清今年需要拜访近二十家高官的家眷,一连三天,她都早出晚归,任务几近完成,明天她还要去拜访两名虎贲郎将的妻子,今年的任务就结束了。
由于今年张铉发布了安全警告,所以侍卫们对齐王妃的安全护卫也格外严密,马车里有三名贴身女护卫和她坐在一起,寸步不离,外面则是一百骑兵侍卫,将马车严密护卫。
马车转了一个弯,进入邺城大道,再走一里便是紫微宫了,两边渐渐热闹起来,这一带酒肆颇多,掩饰在高大的树冠之中,虽然包括张铉出行在内都事先不清街道,但两边民众还是纷纷让开一条道。
这时,在一家酒肆的二楼靠窗边座位上,两名身材瘦高的道士注视着大街上缓缓驶过的马车,车帘是一层薄纱,但在侍卫的遮挡下,看不清里面的人。
“就是她吗?”一名道士冷冷问道。
“她就是齐王妃。”
“她已经三天外出了,明天恐怕就不会再出来,现在是最后动
手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
另一名道士摇摇头,“她只是目标之一,而且是次要目标,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她的儿子,现在动手无疑打草惊蛇,再说价格没有谈好,我们急什么?”
“只怕主公那边不好交代。”
“主公只是人情罢了,但我们的报酬更重要,定金还没有付,我们最好还是再耐心等几个月,说实话,金山宫的人一向说话不可靠。”
两人都沉默了,这时,其中一人向酒保招了招手,酒保快步走上笑道:“两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那是齐王妃的马车吗?”为首道士指着渐渐驶远的马车问道。
“一点没错,齐王妃的马车是红车厢镶嵌银边,中都人都知道,所以大家纷纷给王妃让路。”
“原来如此,王妃常常出宫吗?”
“过年嘛!王妃也会出去拜年,两位还要加菜吗?”
酒保不愿意和这些无聊道士多谈王妃之事,两名道士却不知趣,其中一人又问道:“王妃之子现在是太子吗?”
酒保一怔,“两位不是中原人吧!”
“呵呵!我们当然是中原人,刚从陇西过来,不太懂这方面的规矩。”
“这不是懂不懂规矩的问题啊!这是常识,皇后娘娘的长子才会是太子,王妃的儿子怎么会是太子呢?”酒保疑惑地望着两人,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他们怎么会不知。
“我真是糊涂了!”
为首道士拍拍额头笑道:“我总是习惯地把齐王视为北隋皇帝,忘记了王妃的儿子怎么会是太子。”
酒保点点头,这就勉强说得通了,确实很多人都以为齐王就是天子。
“齐王长子也在刚才的马车上吗?”
“一般不会,世子要读书,很少出门。”
两人对望一眼,看来要干掉齐王世子,只能进宫了,但进宫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