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至环顾四周,不远处是儿童营地,和自己的营地铁丝网之间隔着一条宽两丈左右的道路。他知道鲁鱼和鲁蛋两个孩子已经提前几天进入了儿童营区,但是现在放眼望去,一排排的小孩子正在远处的空场上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排成了几个横队,正在空场上来回行走着。
虽然说儿童服从命令方面要比成年人好教育一些,但是这种军训还是要完成的,最起码在孩子们中间形成一种遵守规则的习惯。鲁至看着远处的孩子们正在穿着蓝色制服的人口令下行走着,不时还用“普通话”大声喊着“一二三四”。鲁至虽然没有当过兵,但是却也在香港之旅中见过了陆战队和外籍军团在平日训练中的“出操”,他们喊的口令和孩子们现在喊的口令一般无二。
鲁至的心里开始有点担心了,若要说一开始这群髡人没有让自己加入匪帮的样子平复了他不少的紧张感,但是现在连孩子们都要进行操练,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拉出去打仗吗?
“全体注意!解散!”远处的儿童营地里传来了高声的命令,孩子们哗的一声就散了开来,刚才还比较安静的营地里顿时就涌起了孩子们的喧闹声。
鲁至很快就看到了孩子们的人潮涌向了铁丝网,纷纷攀着铁丝网对着自己的营区或者隔壁的女营区喊了起来,“爹爹!爹爹!”“娘!”“妈!”
他心里一阵紧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连忙也跟着这边的人潮冲向铁丝网朝着对面的孩子望去。
放眼望去,对面的儿童营地也和这边一般,分为了男女两个营区,只是规模要比这边小一些。孩子们此时也全都剃了个光头,不过根据入营的时间长短,有的已经长出了浅浅的发茬,有的却还是光溜溜的。
“爹!”“爹!”鲁鱼和鲁蛋其实一开始也没能分辨出自己的父亲,在一群光头里面找出自己的父亲未免也太有难度,更何况这些光头在阳光下甚至于还会反射太阳光,使得看上去觉得有些晃眼。不过孩子分辨人脸的能力总归还是要高于成年人,他们俩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纷纷朝着这边喊了起来。
但是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引起父亲的注意,毕竟喊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对面的人里面都是当爹的,全都在看着这边。
“鲁至!”这声叫唤声明显引起了鲁至的注意,他望过去,果然是自己的孩子鲁蛋,鲁鱼则爬在铁丝网上冲着这边连连摆手。
“都下来!都下来!”随着工作人员的喊声——他们一天要喊好几次,只要是这边收操了,基本上就得喊上一次,虽然说孩子们身体不重——本时空可没有未成年人这个概念的,基本上十三四岁就要开始帮家里干活了,干得多吃的少,自然胖不起来。不过几十上百个孩子往铁丝网上一趴,真要是弄翻了铁丝网墙也不是不行的,因此他们只能选择每天都在收操后在两个营区之间的通道里来回跑动把孩子喊下去。
一开始有人提出为什么不把营区完全隔绝起来,用木板把营区和营区之间完全隔离开来,这样看不到对方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这个建议直接就给禹沙驳回了。身为父母,自然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营地里的情况,双方每天也可以透过铁丝网喊话,这样一来营区里也比较安定,如果真的隔绝起来,这些刚刚来到东方港的准归化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什么情况,很容易发生不可控的群体事件的,尤其是隔离期一般是十四天的情况下。
猴子一般爬满了铁丝网的孩子们一个个跳下来,冲着自己的父母招手,有的还在炫耀地说着自己的成就,鲁蛋冲着父亲喊道,“爹爹!我当小队长了!”
鲁至不知道什么是小队长,但是看孩子得意的样子,想必应该是很不错的成就吧,敷衍了几声,两个孩子叽叽喳喳跟他说了一阵话,不过无论是他们还是身边的人,都听不太明白,毕竟太嘈杂了,不过既然看到自己的孩子现在都挺安全的,而且两个小家伙满脸笑嘻嘻的似乎完全没吃苦头,这下便放心了不少,不过他的眼光不仅仅停留在鲁蛋和鲁鱼身上,而是在对面扫视着。
“爹爹!妹妹来了吗?”鲁蛋大声喊了起来,“妹妹来了吗?”
“来了来了!但是爹还没找到她!”鲁至有点着急,要说起来他其实更担心自己的女儿,他的余光已经在女童营地里扫视起来了,女孩子不同于男孩子一般一兴奋就往铁丝网上爬,她们绝大多数都是安安静静地挤在铁丝网旁边往这边张望。不过在鲁至的眼里,那边和这边也是差不多的——都是光头。“怎么女孩子也给剃了光头啊?”他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不过此时的两个哥哥已经不再跟父亲废话了,而是飞速跑向女童营地,冲着那边大声喊了起来,“鲁花!鲁花!”
孩子的嗓子好,声音又大,很快就有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诶!大哥二哥!”
鲁蛋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在远处有着一个女娃在那里冲着这边喊了起来,“大哥二哥!这里!这里!”一边喊着,她还兴奋地冲着这边挥手。
鲁花一扫刚才情绪不高的样子,此时眉开眼笑地朝着这边又蹦又跳的,刚刚她跟着那个姓张的元老进入到营地里,张泽峰就跟她和颜悦色地说要帮她清除身上的虱子和跳蚤,就把她交给了负责给女孩子“净化”的工作人员。即便是元老亲自送进来的,可是剃头发这种事情还是不得不做的,毕竟是为了她们好,整个净化营里所有的人都剃了头。
剃头这事情对于男人来说还不算太可怕,无非就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略有些抵触罢了,但是对于女子而言,简直就是要命了一般。尤其是从东风号被送过来的那些女子,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但是却又毫无办法,只能一个个放声大哭,恸哭之声不绝于耳,要知道哭这种情绪是很容易传染的,此时被这么一通哭,闹得整个女营里面都哭了起来,甚至还有不少原本就已经完成了剃头的女子也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搞得一种工作人员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过净化工作都已经完成过许多轮了,即便新晋员工不适应,老员工还是颇有威慑力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走了过来,一头齐耳短发,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略有些大的孕妇裙。看起来她明显是女营的负责人员,她一路走过来,看了看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卖身契”,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叫人拿了皮鞭过来。
旁边立刻就有人拿着沾了水的皮鞭走了过来,只见她挥了挥手,就有身强体壮的悍妇走了过来,挥舞起皮鞭,在地上打得啪啪直响,吓得那些刚才还哭声不绝于耳的女子都停了下来——其实谁也没有被打到,但是没有打到身上的鞭子才是最吓人的。
看到这些女子都停止了哭声,她这才开始讲述规矩,首先指着自己的齐耳短发述说自己当时也是经过了同样的经历,如果不剃光所有头发,就完全不能解决头发里的虱子和跳蚤。事实上本时空的女子对于头上的臭虫和跳蚤谁都是充满了憎恶,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根除这些东西,但是面前这个孕妇却信誓旦旦说可以根治,不由得一个个也开始怦然心动起来。她随后又说起现在既然卖身契都已经在元老院手里了,那么她们就活是元老院的人,死是元老院的鬼,应当按照元老院的安排,如果还有人胆敢放声大哭的,一概家法伺候。被这么一通说辞,这些个没什么见识的女子不由得也只能闭上嘴巴不敢在哭,即便是谁也不知道家法伺候到底是什么家法,但是毕竟不要被惩罚不是更好么?
这个孕妇正是吴文范的妻子阮氏芳,阮氏芳自从成为了归化民后,当然也首当其冲地被剃了个光头,但是由于处于怀孕期,不能吃打虫药,因此并没有完成完全净化,要等到生了孩子之后再完成全面净化。她自打成为了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一开始也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禹沙批评,毕竟这个顶头上司曾经让自己做工作争取吴文范到民政部门来工作的,她没能达成这个目标,毕竟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禹沙从来就没有给她穿过小鞋,甚至于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声——开玩笑,孕妇大过天,禹沙自然不可能冲着一个孕妇恶语相向。更何况这阮氏芳是难得的识字女性,学习简体字,普通话起来也是绝对的积极份子,属于自己的绝对重点培养对象,捧在手里当个宝的哪里敢多说一句话啊?
况且阮氏芳在民政部门工作又很努力,从来不偷奸耍滑,交给她的任务都是尽最大努力去完成,甚至于很多时候禹沙还要亲自去招呼阮氏芳下班注意休息呢。阮氏芳在民政部门的工作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即便是现在已经怀胎八月即将要临盆,还坚持天天上班,搞得禹沙不得不专门给她配了两个女性民政归化民员工天天跟着她,就怕突然要生了——现在这时候的卫生条件可比不得旧时空,一切小心为上。
被阮氏芳这么一震,果然给女营净化的流程立刻就顺畅许多了,她挺喜欢在女营附近走一走的,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很喜欢这种孩子很多的地方,经常在她肚子里是一通拳打脚踢的无比兴奋,虽然有些痛,但是却让她颇为安心,孩子肯定是健康才会如此。况且她作为第一个怀孕的女性归化民,受到了元老院医疗体系的特别关注。阮氏芳已经好几次被医院叫去做孕检了,元老们竟然有一种叫做“毕超”的神奇东西,可以透过肚皮看到自己孩子在里面的样子。
她听那个看起来像是迈德诺人的女元老说了好几次,孩子很正常也很健康,似乎还是个女孩。不过后者让她颇有些踌躇,回家跟吴文范说过这事情,但是吴文范只是大手一挥,咱们以前的孩子都没保下来,现在有了孩子难道还不让她生下来吗?不就是要钱养?现在他们夫妻俩一个月基本上能够有六七元的工资,加上津贴只会更多,吃饭又都是在各部门食堂里解决,即便是这段时间大家的伙食条件都有所降低,但是却丝毫没有出现吃不饱的情况。因此最后夫妻俩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孩子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阮氏芳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现在由于即将临盆,她的肚子此时胀鼓鼓的,由于孩子此时在盆腔中压迫了她的双腿血液,因此双腿都有些肿胀。医生们都跟她说过,要经常走一走,以保证双腿活血,减少肿胀的情况。事实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都已经当过好几次母亲的了,对于这些医生们对她的劝诫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萨琳娜已经好几次打电话让禹沙把阮氏芳送到东方港总医院来待产,但是只要一个不注意,阮氏芳就又跑到净化营这边来继续工作了,她觉得这里才是她最能发挥自己能力的地方,为元老院作出贡献才是她此时最大的期盼。
正想着这些,忽然觉得一阵尿意袭来,于是她便在一个女归化民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厕所,婴儿在母亲腹内越来越大的时候就会压迫母亲的膀胱,使得前往厕所的次数要比平时多得多。正在此时,却又有一阵要上大号的感觉冒了出来。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马上要生了。她也来不及等待,冲着外面在等候的女归化民就喊道,“快!去准备车,我可能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