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港简直就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城市啊!”徐霞客心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但是他现在最着急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在这间一丈见方的房间里,除了那个被镶嵌在地上的瓷缸之外,就无处可以“释放”了。用瓷缸来做便盆,这也未免太奢侈了吧?就算是在皇宫里也不过如此吧?况且自己在这瓷缸里解手,满了怎么办?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心一横,管他的,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繁琐,所以直接就裤子一脱释放压力起来了。
让他惊奇的是,瓷缸矮的一头那个小洞里似乎是有水的,听得一阵水响,却不见水漫上来,好奇之余,他瞥眼看到旁边还放着一个水桶,水桶里还有一个木勺。好奇心大起的他看了看,水桶里还有大半桶水,于是舀起一勺倒了进去,也不见水涌上来,当下更是好奇了。不过他也是受过教育之人,这样在人家的五谷轮回之所里老是折腾毕竟不是件好事,于是乎还是系好了裤子打开门上的搭扣走了出来。
“徐叔你出来了!”张峰满脸堆笑地在门口迎了上来,“我们的执委来了,想要跟您谈谈。”
徐霞客不知道什么是执委,但是看这人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想必也是比较重要的人物,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张兄台带路。”同时眼角还在四处撇了撇,他对于那个瓷缸下的洞通向什么地方还是非常好奇的,不过看了一阵到处都没有痕迹,也只好作罢。
两人走进食堂大厅,大厅里和刚才还是一样的人声鼎沸,许多元老笑眯眯地跟两人打招呼,更有几个元老拦住了徐霞客后比着剪刀手在他面前朝着不远处的一个金发碧眼女子喊“茄子”。他虽然不知道这些元老在干什么,但是那个明显看起来像是迈德诺人的金发碧眼女子手中的那个东西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女子手捧一个几寸见方的黑色铁疙瘩,前面还有一个长筒,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每次这边有人喊茄子,那女子就会按下一下。然后刚才跟自己旁边比剪刀手的元老就会蜂拥过去围观,或者欣喜万分地散开,或者又重新涌回他的身边重新喊茄子。
徐霞客的思维虽然算不得敏锐,但是也猜得出来这是一个可以留影的东西,只是碍于那个金发碧眼的迈德诺女子,实在不方便凑过去看。
正在这时,几个元老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一边把徐霞客身边围绕的人拉开一边说道,“都让一下让一下,那边执委在等着呢。”话说现在徐霞客对于是不是元老基本上已经可以一眼就看出来了,男元老基本上都没有长发的,大多数人都是很浅的短发,他们穿着倒是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上面四个口袋的上衣,裤子都是腰间系了皮带到膝盖的短裤。脚上穿着的就什么都有了,但是大多数人穿着的都是黄色的翻皮鞋。这让徐霞客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不是儹越吗?武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穿皮鞋的,这些不是普通百姓的人即便是元老,若要是太祖时代,怕是腿都要砍掉的。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翻皮鞋基本上都是元老院从旧时空带来的,主要用途就是当作工作皮鞋使用,防止在工作中伤到脚。就本时空东方港现有条件而言,没有足够的橡胶鞋底,更加缺乏牛皮,如今就算是制鞋厂提供给部队的军靴也只能是使用厚帆布做鞋面,用木制鞋底缝合。这样的军靴的使用期限很短,使用频繁的一个月左右就会断底,就算是小心使用,大约也就是两三个月的寿命罢了。元老们对这种帆布工作鞋充满了反感,所以他们都宁可穿着从旧时空带过来的工作皮鞋——哪怕以前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女元老相比起来远比男元老更容易被看出来,开玩笑,女元老里面就算是最保守的,穿的也大多是短袖紧身上衣,至于下面穿着的裙子,往往都是在膝盖以上,更有甚者穿着热裤或者丝袜,这样的造型让徐霞客简直不敢站立,生怕会露出尴尬的场面来。
元老们被拉开之后徐霞客被请到了一张桌子前面,话说食堂里的桌子都是千篇一律的样子,凳子也是同样的,他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被几个元老拱卫在里面的人。这个人身材和大多数元老差不多,同样体格壮实,看上去应该也是常年在外活动,被晒得皮肤略有一些黑,浓眉大眼地正望着他笑。
“徐先生您好,我是东方港元老院执委会执委杜彦德。”面前这个执委微笑着伸出手,但是很快又收了回来,徐霞客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虽然还是不知道执委是什么,但是感觉应该是这群髡人的大头领一类的人物。不过眼前这个大头领和他印象中的大头领全然不同,武朝不论是官还是贼,一旦是当了领头的,就和普通的老百姓不一样了,往往都是要穿绸缎衣服体现出自己的华贵。可是面前这个执委和旁边所有的元老一样,完全没有区别,穿得同样是那种四个口袋的上衣,裤子倒是被桌子挡着看不到。看到这个杜彦德伸手过来,手上也有不少的茧,还有一些被割伤的痕迹,明显是干过体力活的样子。既然都跟旁边人一样没有区别,那么当执委又有什么好处?
“原来是大头领,”徐霞客连忙冲着杜彦德行了个礼,“振之初到贵境,愧受诸位元老错爱,心中有愧啊。”
“不会不会!”杜彦德连忙站起来伸手扶了扶继续说道,“徐先生立志要行遍祖国河山,这已经可以让武朝绝大多数官员为之汗颜了。”
“不敢不敢啊,”徐霞客脸上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开玩笑,自己还要在武朝到处游历呢,这个黑胖子在这里这么说自己,要是传出去了,自己岂不是会在武朝寸步难行了?“振之自小读书,却连童生也考不上,胸中又无大志,不如干脆出来游历,大头领还请不要取笑振之。”
“没有没有,”杜彦德说道,“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治国齐家修身平天下嘛。”旁边有人在杜彦德腰间捅了一下,“拣重要的说,”杜彦德愕然转头一看,原来是谢明芳。
谢明芳推了杜彦德一把,“你过去点,我来说吧。”
徐霞客愕然地看着这个髡人女子坐过来,对他落落大方地说道,“我们想要请您帮我们个忙。”他呆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其实这些髡人对他如此盛情款待,让他一直都有些觉得不太好意思,眼下若是说能够帮点忙倒也可以。但是女人说话算数吗?虽然看到眼前这个女人在执委面前挺强势的,却也捉摸不准这女人说的话能不能算数。
杜彦德见徐霞客哑然,知道他的顾虑,点头对他说道,“我们从中国远道而来,去年九月才到得此地,这大半年来我们一直在建设这东方港,对于周边的地形全然不知晓。”说着杜彦德抬手指了指食堂大厅,“徐先生不必担心,我等不是为刺探武朝军情,只是想要对周边的名山大川有一些了解罢了。”
谢明芳连忙跟着说道,“我们想要资助徐先生的旅行,另外派兵沿途护送以避免遭受匪徒的袭扰。”
“这又是何意?”徐霞客满脸的不理解,“振之从江阴出发之时就是独自一人,挑担前行,走到何处便是何处。游历我大武江山乃是兴致之致,徐某人并不需要资助的。”
杜彦德尴尬地笑了笑,“徐先生一生志在四方,如思安先生一般不愿为官,不交权势,博览群书且钟情于地经图志,有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之志。”
随着这句话,徐霞客完全呆住了,这番话是他跟父亲聊天之时说出来的,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偏偏眼前这个黑壮汉就能脱口说出,感觉似乎是非常了解自己一般。杜彦德见他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我们东方港有不少地理方面的书籍,如果徐先生喜欢,可以提供给徐先生阅读。”
这句话几乎是立刻就把徐霞客的心给俘虏了,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书,尤其是喜欢搜集那些没有看过的书,眼前这个人竟然跟自己说这里有许多书籍,可以提供给自己阅读,徐霞客立刻就没有意见了,连连点头道,“那振之就先谢过了,不知何时可以看到书呢?”
杜彦德不由得撇嘴一笑,历史上说徐霞客是个嗜书如命的人,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啊。他是十分钟前才听说徐霞客来了东方港的,听到这个名字他其实还愣了一下,完全没把这个名字跟来人联系起来,过了半分钟才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的他几乎是一跃而起叫了辆劳斯莱斯就直接过来了。
若要说他为什么如此失态,要从地图这个事情说起,现在东方港军用地图还只是袁振力在五一前后用无人机进行的一次航拍照片绘制的。不仅比例不一致,许多地方还因为拍摄镜头失真导致偏差,前段时间还出现过野外训练时按照地图行进的部队直接走错路的乌龙事,新地图的测绘已经成为了摆在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了。不过现在他却没办法。元老院只有五百多元老,有测量勘测能力的少之又少,现在盘踞在东方港这一隅五百人撒开来完全不够用。因为整个东方港到处都是基础建设,需要勘测的人才缺口非常大,所以对于出去测绘地图这事情已经完全没有人能做了。
徐霞客的到来如同给这已经处于停滞状态的测绘工作打开了一盏指路明灯,要知道他的游历,并不是单纯为了寻奇访胜,更重要的是为了探索大自然的奥秘,寻找大自然的规律。他在山脉、水道、地质和地貌等方面的调查和研究都取得了超越前人的成就。例如广西的左右江,湘江支流萧、彬二水,云南南北二盘江以及长江等等,其中以长江最为深入。长江的发源地在哪儿,很长时间都是个谜,在他之前对于长江发源地都是以战国时期的《禹贡》中所说的岷江导江为主,不过徐霞客并不人云亦云,他带着这个疑问“北历三秦,南极五岭,西出石门金沙”,查出了金沙江的发源地昆仑山南麓,比岷江还要长出一千多里,从而断定金沙江才是长江源头。从他之后一直到1978年中国探险队才确认长江的正源是唐古拉山主峰格拉丹冬的沱沱河。
不论是二十一世纪还是现在这个异时空,人才都是最重要的,现在既然有这样的人出现,自然是要牢牢抓在手里。所以杜彦德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在门口遇到谢明芳后,谢明芳也表示非常同意,不过谁也没想到徐霞客竟然拒绝了资助的提议,却因为杜彦德一句有书看就恨不能卖身于东方港了。
“书没问题,我现在这里就有!”旁边有人说着就递上来一本,杜彦德一愣,这是谁啊?书怎么能够乱给土著呢?若要是里面出现了时间什么的,那不是很容易暴露出元老院的底牌吗?
但是抬眼一看,不由又愣了一下,这人竟然是周立航。话说周立航是地质勘探部门的负责人员,他应该有轻重吧?于是低头一看,书上写着几个大字《野外生存指南》。
“噗——”当即旁边几个元老就笑喷了,就算是没笑的也都捂着嘴巴在一旁,“你这是要培养下一个贝爷呢?”
徐霞客把书接过来,这本书的封面全然不似自己以前看过的任和书,摸起来光滑不已,好像裹了一层釉一般,翻开来,里面的书页齐整,字体虽然小,却清楚异常。唯一让他头晕的是,上面肯定都是汉字,但是却有很多都看不懂,不由得抬头望向杜彦德问道,“请问这字是……?”
“哦,这是简体字,是我们汉字的简化字。”杜彦德一边说一边有点惴惴地看着徐霞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