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尧臣有一刹那的茫然,或者说不知所措。
他从没考虑过元熙离开的可能性,无论是上古集团,还是他的身边。
半个月前还好好的——他体谅她的辛苦,让她休息一段时间;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说看中了一个商铺,他二话不说就替她买下来。
他以为她突然有了投资的爱好。
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吗,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说辞职?
他拿起电话打给她,工作用的那个号码显示已经关机,他又拨通专门跟他联系的那个私人号码。
电话是通的,可是无人接听。
最近公司的收购计划有无数谈判,也有无数应酬。他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前几天喝多了的一晚下意识地就让司机开车去了她的住处。
她不在家里,公寓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但她就是不在。
他那时只是以为她度假出去玩了。
她曾说过她很喜欢海,苏梅岛,兰卡威,马尔代夫,哪里都好,只要有蔚蓝海岸的地方,她都想去小住一段时间。
可惜他太忙,布置给她的工作太多,7*24小时待命的秘书,不太可能在老板不休息的情况下自己去海边度假。
这回她有时间了,所以,会去了哪里?
莫名的不安笼住聂尧臣,这种等同于失联的状况会让人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比如她是不是晕倒在家里,或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被困在某个地方。
他有她公寓的钥匙,那晚找她时进去过,确认她不在那里,也没有外人侵入过的迹象,真的就像是主人出了趟远门而已。
她的办公桌井然有序,所有的文件都摆放整齐,没有一点私人用品,显然也没有被刻意收拾过。
只要招徕一个新员工,似乎可以在她这个工位上坐下,紧接着开始她之前未完成的所有工作,无缝衔接。
聂尧臣把肖灼叫进来,“你去查一查1077……赵元熙最近的出行记录,特别留意一下有没有出境。”
“公司系统里没有记录哎……”
他早就查过了好吗?在新特助这个头衔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这十几天时间里,他无数次幻想元熙小姐姐能脚踩七彩祥云来救他于水火呢!看她一直不来上班,好奇她到底被派到哪里去出差了,在公司差旅系统里查了几遍了,什么也没有。
“不是公司系统。”聂尧臣顿了一下,“查她个人的记录。”
“怎么查啊?”
肖灼傻眼,他既不是公/安也不是国/安,哪有这个本事查到公民自个儿去哪逍遥啊!
当然他觉得元熙小姐姐是能有这个能耐的,只是他还没有学到那一课,人生导师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告诉我在哪可以找到她。”
不然呢,就炒他鱿鱼,让他这特助下岗吗?
虽然有点没出息,但有那么一瞬间肖灼还真希望能从聂尧臣那儿听到类似的威胁。这样只要他把七七姐找回来,各归各位,什么麻烦都没有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他再也不用顶着两只熊猫眼加班了。
可聂尧臣显然不是会轻易开口说这种话的人。连肖灼都看出来了,他此时此刻有些茫然和混乱。
肖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是帮忙找赵元熙,他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的。
“那个,聂先生,我可能需要七七姐的身份证信息,人事档案我这边是看不到的,你知道吗?”
比如身份证上的名字,曾用名,跟实际用的名字会不会有出入,还有身份证号码,籍贯……既然要找人,这些信息总归越精确越详尽的好。
聂尧臣陷入一种更深的情绪里面。
因为肖灼问的这些问题,他全都答不上来。
他再次把人事经理叫来,带着赵元熙入职时填写的个人档案和她那封辞职信。
信写得相当官方,看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在人事部甚至公司其他员工看来,这种离职简直是可以预见的,一点都不意外啊!
本该属于我的职位给了别人,那大概只有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选择留下吧?不然多尴尬呀,你否定了我之前的努力,还不让人另寻高枝?
至于那份人事档案,就很有些出乎意料了。
她的联系人信息栏没有注明与她的关系,联系方式也只留了一个固定电话的号码。
他随手查了一下那个号码,居然是本地的一所福利院。
父母信息不详,家庭住址不详,一开始干脆连通讯地址都没有,人事经理说是后来补上去的。
聂尧臣认得那个地址,就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为她租的那间公寓。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多信息可以帮忙找人。
聂尧臣的不安中掺杂了荒谬感。
元熙的座位在楼下,没人动过。聂尧臣无数次从这个座位旁边路过,这回真正想从这个桌面上找到一些线索的时候,才发觉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在桌上摆照片、盆栽或者玩偶,甚至没有鲜艳出挑的颜色可以跟她本人联想到一块儿,一切都是非黑即白,或者灰色的。
非常低调,掩藏个性。
从文件到文具,所有办公用品,全都属于公司,笔记本上只有扉页简单的写上了她的名字,翻开的一切,都只跟工作有关。
秘书处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老板杵在这里是什么用意,但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终于,聂尧臣像想起什么,对肖灼道:“前段时间我买过一间商铺,走的我私人账户,你查一查那个商铺的具体地址。”
…
找到这里来,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推理,却让他感觉很费了些周折。
商铺产权人的名字赫然写着赵元熙,然而真到了门口,仍然是铁将军把门,他根本进不去。
她显然也不在那里。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偶然从对面婚纱店的窗户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赵元熙坐在那里,身上穿着婚纱。
如果不是对她足够熟悉,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她脸色很差,但并不是因为他。
见到他,尽管意外,她也只是表现出短暂的错愕,很快就隐藏好情绪。
夏婵不明所以,上前招呼:“这位先生,您一个人吗?今天是想帮太太看婚纱,还是男士的礼服?”
唔,雪松和苔原的香气,考究的手工西服,良好的教养和由内而外的贵气,这位客人应该身价不菲。
照理这样的人家结婚礼服应该会有更好更名贵的选择,甚至都不用亲自到店里来,自有图册和设计师上门。
究竟是什么让塑了金身的大佛莅临她这小庙?
聂尧臣没吭声。
他也想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元熙身上穿着的婚纱是怎么回事。
她却别过脸,对含琦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
结果聂尧臣拉住她,“10月27,到今天为止,你已经有17天没到公司上班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噢,原来他找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这个。
她转过身打量他。
身高超过180公分的大男人,却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他一直就是这样矛盾——既英秀又稚气,待人既真诚又苛刻。
没有任何铺垫,也不打算有什么解释。
他应该是有些别的什么想说的话的,可是真正见到她的这一刻,他自然而然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么一句。
大概他真的就是只想要一个答案。
这下连邱含琦也看出些不一样来,她来回看了看都表现得过于冷静的两个人,说:“我去门口等你。”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走。”元熙拦住她,对聂尧臣道,“聂总,我已经提前向人事部递交了辞呈,工作也已经在邮件中做好交接。现在休假用掉的是这两年我没有用完的年假,是我作为劳动者的正当权益,我不认为这需要什么特别的解释。”
聂总?
聂尧臣对她口中冒出来的这个称呼感到陌生。
她只有在工作中才这样称呼他。
这让他想起她那封辞职信,特别官方,冠冕堂皇,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左边胸口忽然微微牵痛。
他搞不懂这种陌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慌乱中抬手拦住她的去路:“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第5章 从来没尝过情爱的滋味。……
元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婚纱。
胸前的蓬蓬纱果然还是太多了吗?
不过只要她乐意,就算拿婚纱当日常穿搭又怎么样?
“私人时间,穿什么衣服都是我自己的事,与聂总你无关吧?”
“你是要跟什么人结婚了?”
这种假设,让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瞬间绷紧,两手的五指都在身侧蜷握起来。
他不知道想从她这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喂,你干嘛这么咄咄逼人啊?”这下连后知后觉的夏婵都发现来的这位不是什么客人了,连忙上前拦在他跟元熙中间,“熙熙是我的朋友,我愿意怎么招待她就怎么招待她,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这位先生,你如果不是来买礼服的,那就请你出去,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被这样一栏,聂尧臣看不清元熙脸上的神情,更像跟她隔着天堑了。
他站着没动,抬起下巴:“她身上穿的那件婚纱,我买了。”
“那是预售款,我还没上架呢!”
“不管什么价格,我出双倍。”
夏婵不习惯他这样的自说自话,都傻眼了:“喂,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吗?这款只是预售,我……”
“没关系。”元熙打断她,“反正聂总马上要结婚了。如果他喜欢我身上这一套,你就帮他下订单吧,送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
“我不要别的订单,我就要她身上这一套。”
“可是……”夏婵也急了,“那就是我为元熙量身定制的,你要是买给她的,我免费送给你,要是给别人,那对不起,我不打算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