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月跳下了马车,估计是动作太大了,腹部又是一阵绞痛,让她不得不低下头捂着,“嗯……”
“你怎么了?”周琰忙上前。
窦章先一步从马车下来,“你……”
“滚开!”封七月没等他的手碰过来当下便吼了过去,凶神恶煞的,要不是他害的,她会成这样子吗?!“有多远滚多远——”
窦章被吼的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封七月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慢慢地站住了身子,慢慢地往那轿子走去。
周琰伸手想扶。
“你也滚!”封七月一视同仁,她现在受的罪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几个婆子也是个精明的,见状便连忙上前了,“七月姑娘小心……”
封七月上了轿子。
外头的两个人还在原地站着。
“都给我滚——”封七月不用去看也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敢在她面前打起来让她被人看笑话试试?!“赶紧滚!”
窦章收回了一直盯着轿子不放的视线,转到了周琰身上,原本的担忧转为了冷厉。
周琰神色不动。
窦章抬脚往前。
周琰依旧神色不动。
封七月没听到动静,正想继续吼两句,外头便传来了窦章的声音。
“我马上走。”不重,但是认真的。
封七月那口气憋着出不来了。
这混蛋!
窦章像是知道她要吼似得,赶紧说了那句话之后,便对上了周琰的视线,此时两人已经站的很近了,只要一挥拳头便能把人给揍倒,当然,他不会动手,“别碰她!”这话明显是在警告,不过声音很轻,轻到了只有周琰能听得清楚。
周琰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芒。
窦章冷笑不已,装模作样的扮着谦谦君子可怜虫,也便只有那臭丫头才会信他!“她是我的!”
“你确定?”周琰笑了,说的也很轻。
窦章杀气大涨。
“还不走想我请你吃饭吗?!”哪怕是在轿子里的封七月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意了,或许窦爷现在还没意识到他战场上走了一朝,身上的杀气早已经比寻常人大了,哪怕他不刻意释放出来,也能让人心里发憷,更不要说刻意释放了,她把帘子掀起来,便看到两人占城一堆了,窦章的脸色都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这就是他说的走?还是要在走之前来一场生死厮杀?!
窦章立即收敛杀意,移开了视线看了过去,“我马上走,你别生气。”
“赶紧滚!”她都快要气死了!
“好。”窦章点头,“我先走,过两天再过来看你。”说完,就真的走了,没有再看周琰一眼,仿佛刚才的杀气根本从未存在过似得。
“看什么看?我是你家养的猪吗?!”封七月简直要气死了,谁让他看了?他凭什么看她?!还过两天,他就算进的了这门,她也能让他见不着人!
窦章脚步一顿,不过却没回头,直接上了马车,“走。”
封七月觉得一拳头给打在了棉花上了,这混蛋!
周琰看着她满脸怒容的脸,眸色深了深。
“你又看什么?!”封七月的火气没处发似得,抓到了他的视线便冲他吼了过去了,反正都不冤枉他!
周琰很快便敛去了眸底的异色,“师父和徐神医都等着你,我们也走吧。”
封七月狠狠地摔下了帘子。
“走吧。”周琰温和地吩咐。
“是。”
轿子别抬起来了,晃着慢慢地往前走,等停下来的时候,封七月的情绪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气倒也不完全是别他们给气出来的,估计也和生理期有关系,这才第一次便把她给磨成了这样子,往后几十年该怎么过?
“到了。”周琰温和的声音传来。
封七月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出了轿子。
外头似乎又老了一些的明珠站在那里等着,虽然没有当初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也还是不待见她,估计她为她主子卖命到死恐怕也换不来她一个笑脸了。
哎。
“两年没见,明珠姑姑又老了。”
明珠本来就绷着的脸顿时更绷了,“夫人已经等了很久了!”没错,哪怕她现在为夫人办事,她依然不待见她,更何况她竟然为了行事方便让外头的人误会她是夫人的私生女!
“等了很久?”封七月笑道,“我这才出去两年,夫人竟然修炼出未卜先知的功夫了。”她今天回来,窦章又事先通知他们?不太可能,那便是说他们进了南王府,他们才听到消息,这才多久便说等了许久了?不是未卜先知是什么?
“你——”
周琰安静地站在一边,不干预这场女人间的争斗。
如果算争斗的话。
封七月也没继续下去,欺负一个明摆着便斗不过她的人没什么意思,她又不是欺善怕恶恃强凌弱的人,“走了,进去。”
周琰跟在了身后。
明珠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可还是得把人领进去,不,压根儿就不需要她领了,自从这死丫头登堂入室之后,这南王府便跟她家似得,哪里还知道守什么规矩?!
内堂中,宣夫人端坐在首位,下首的位子坐着早已经不耐烦的徐真,一见到封七月进来,赶紧起身走了过去,“怎么才进来?是不是那臭小子为难你了?”
“有爷爷在,他哪里敢为难我。”封七月笑道。
徐真气结,“你这臭丫头!”
“我这才回来爷爷就骂我啊。”
徐真真想狠狠骂她一顿,可终究还是舍不得,“给我站好了!”
“坐着吧。”宣夫人说道,容光焕发的绝色容颜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是身子不舒服吗?坐下来再说话。”
封七月瞪了她一眼。
宣夫人笑道:“看来这大海也没把你这脾气给压下去多少。”
“让您失望了。”封七月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明珠姑姑,给我倒杯热茶呗。”
明珠转身下去。
“还是明珠姑姑疼我。”
应了这话的人都想咬死她了。
封七月觉得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喝她送过来的茶了,毒肯定没有,可万一往里头加点其他的……嗯,还是不喝了,“夫人的气色真好,比我这个小姑娘还像小姑娘,可是有什么喜事?”
一个女人容光焕发的能有什么喜事?
该不会有男人了吧?
宣夫人睨了她一下,略带警告的。
封七月撇了撇嘴,这岭南郡估计也没男人能进她的眼了,连她家阿海叔你那么深情的都没瞧上,还能瞧上其他的?不过……她猛然看向旁边的周琰,心里有了个惊悚的念头,该不会……
“哼!”宣夫人哪怕没有读心术也能猜到她现在在想什么!这混账丫头!“徐老,我有些话要和这丫头说说,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待会儿我便让人送她回去。”
“夫人,这丫头……”
“放心吧。”宣夫人笑道,“就一会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真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小人先告退了。”说完便警告地瞪了一眼封七月,让她不要乱说话。
“爷爷放心吧。”封七月很乖地说道。
徐真一点也不信她真的会乖,她要是会乖的话便不会……算了!人平安回来就成!
“你也下去休息吧。”宣夫人看向周琰,笑容温和慈爱。
周琰垂首,“是,那徒儿先告退。”说完,便转身离开,没看封七月一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封七月没多想,人都走空了也便不装了,起身走到了宣夫人旁边的椅子坐下,顺手便拿起了她手边的点心吃了起来,“我没死在海上平安回来,还带来了那么多好东西,怎么也是大功一件吧?”
“你还需要邀功?”宣夫人反问。
封七月顿时坐直了身子,动作过快小腹又疼了,“你想抢我功劳?”
“我抢的了吗?”
“知道就好!”封七月顺了顺气,“明珠姑姑,你倒杯茶要去天边吗?”
“明珠倒的茶你敢喝?”宣夫人笑道。
封七月看着她,“原来你知道你家婢女有多不待见我啊。”那还装不知道,也不怕她们有一天来个你死我活!
“你不是没吃亏吗?”
“我要是明珠姑姑,听了你这话该多心寒啊。”
“这两年在外头过的可舒服?”宣夫人没继续没意义的话题,“当初不让你去,不过现在看来我错了。”
“你真担心我?”封七月笑眯眯的,“之前我还以为你不让我去是担心我羽翼丰满把你给一脚踹了。”
“你不会。”
“谁知道呢?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哪怕是圣人也站不稳,更何况我这么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小女子?”
“那你现在是打算踹了我吗?”
封七月顿时又来气了,“你本事了得,哪怕我跟他们同生共死两年,也算是处出了一些交情来,要是我真有个什么危险的,他们也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可要反你的话,估计就难咯,这些人可都对你忠心耿耿!”
羡慕妒忌恨!
宣夫人倒也没觉得意外,“我花了二十年养起来的团队,你想花两年就抢了?”
“我对造反没兴趣。”封七月撇嘴道,“这茶怎么还没来?”
这才一说,明珠便端着一盅东西进来了。
“这是茶?”封七月好奇。
宣夫人说道:“红糖姜汤,可以当茶喝,我让人专门给你准备的,对你身子有好处。”
“你哪里弄来的红糖?”
“放心,没毒的。”
封七月自然也信不会有毒,只是现在的技术能弄出红糖来吗?可别是些乱七八糟的,这喝不死人也不代表喝不坏人,不过等打开了那盖子,里头散发出来的味道倒是真的有点儿模样的,“谢啦。”
“徐老跟我说了你身子……”
“你别也来跟我说什么生孩子的事情。”封七月赶紧打断她,“我没打算弄出个孩子来让大家都受罪。”
宣夫人眉头皱起。
“真话。”封七月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抬头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也不认为这里会有个男人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孩子。”
上辈子的那段感情最后落得那般结果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责任,在毕业之后的一年,那个男人提过结婚的,只是她当时工作还没进展,便没同意。
当时的感情还成,可她依旧没为他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
这辈子……
呵呵,连那么个感情不错的人都没呢。
“别给我扯什么窦章,我要是跟他有什么那就真的是吃饱了撑着找罪受了。”
宣夫人笑的有些意味不明,“我有提他吗?”
“你还需要提?”封七月嗤笑,“不就等着我说吗?”她一回来那小子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就不信她不会乱想一通!“倒是我想问问你,你这容光焕发的怎么来的?靠吃这红糖水来的?”
宣夫人抬手拍了一下她脑袋。
“你又不是我爷爷!”真当什么人都能拍她脑袋不成?
宣夫人板着脸,“我还教训不了你了?”
“你可以!可以!”封七月不跟她计较,低头继续喝自己的红糖姜汤,“真没什么艳遇?其实也没什么,南王都死了那么久了,你找个第二春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了那段感情也不算什么好回忆,有个新的开始也可以……”
“再说我便……”
“真和周琰没关系?”封七月也没真的觉得和周琰有什么关系,周琰再急功近利也不至于连自己都给贡献出去,再说,这老女人就算要找个小白脸也不至于动身边的人,“还真的不得不说,周琰这小子长得可是难得一见的俊俏,这两年怕不少女人围上来吧?有没有……”
“担心了?”宣夫人问道。
封七月睨了她一下,“你瞧不上我就能瞧上了?”她们也差不多的好不好?“所以说你也别恼我想你和周琰什么什么,你都能污蔑我对窦章那小子有什么了,我怎么便不能想想你和周琰?”
“若是我们真有什么,你会怎样?”
“说你老牛吃嫩草咯。”
“不觉得恶心?”
封七月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继续问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她就信口开河一下,难不成就真的……“吃嫩草的感觉……”话没说完又被拍了一下了。
宣夫人是真的确定这丫头对周琰没什么了,“怎么说他也是你一手护着长大的,被糟蹋了你就只好奇这个?”
“你情我愿。”封七月耸耸肩,“我有什么好干涉的?当然,若是你强取豪夺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我罩着的人,可得讨一个公道!”
“你是没真以为我动了他。”宣夫人说道,要是真的也便没这么淡定了吧?“放心,我对嫩草没兴趣,不过,你能开这样的玩笑我很高兴。”
“高兴个什么?”脑子有毛病吗?
宣夫人笑道:“高兴我还有这个魅力咯。”
封七月觉得有点儿喝不下了,“是是是,你最有魅力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说这个!“这两年这边没什么事吧?”虽然在海上也和路上通讯,但因为技术水平的关系,哪怕是放出去的飞鸽也未必能回到,十之八九都是有去无回的,这能回的还是运气,所以和这边的联系并不多,“不对,窦章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封七月摇头,“还没弄清楚,等弄清楚再跟你说。”之后便又回到正题上,“这两年朝廷都没什么动静?”
“还成吧。”宣夫人也没追着问。
封七月点头,“那周琰呢?这两年都在搞什么?真的这么安分?你们……”
“你这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担心我自己行了吧?!”封七月不用听她承认便也能猜到他们这两年一定暗地里搞什么!“你们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也没理由阻止,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你们,万事别太急了。”
宣夫人笑道:“哄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是哄出点良心来了。”
“我什么时候没良心了?!”封七月拍桌子。
宣夫人笑的更加灿烂了,“是,你最有良心,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宣夫人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低头喝着盅里的东西,好像是在品尝天下第一美味似得,又像是在做什么严肃的事情,“七月。”
“嗯?”封七月就应了一声,没抬头。
“如果我死了,你给我收尸吧。”
封七月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吓成这样子。”宣夫人失笑,“不就是让你给我收尸吗?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你……”封七月哪里是被吓成这样?她是……“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有什么事。”宣夫人笑道。
封七月一个字也不信,要是真没事她好端端的说这话做什么?!
“活腻了吧。”宣夫人继续笑道,眼底却透着很深的疲倦和苍凉,“两辈子了,有几个能有这么两辈子的?真的腻了。”
“腻的想死了?!”封七月嗤之以鼻。
宣夫人笑道:“说不准哪一天我真自杀了。”
“你脑子有病!”
“心累也是一种病。”
封七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若是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腻什么腻?
谁会真的活腻了?!
她累的趴下嚷嚷的不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真的想死过!
“七月,我和你不一样。”宣夫人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她们虽说都活了两辈子,可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你就像是旭日初升,而我,已然夕阳西下了。”
“夕阳无限好不是吗?”
宣夫人笑了出声,“是啊,夕阳还有个无限好呢,好了,也别担心了,我就是一时兴起便说说罢了,就算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也狠不下心丢下这一切。”
怎么也得安排好一切才行。
这丫头不该经受太多的苦难的。
她没有得到过的幸福,她希望她可以得到。
“好了,回去休息吧,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其他的,免得徐老对我有意见。”
“你……”
“我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吗?”宣夫人忽然间问道。
封七月心里的不好预感更深了,“没有。”
“我叫宣雅。”宣夫人笑道,“以后叫我阿雅怎么样?”
“好。”封七月说道。
宣夫人笑的更深,“好了,回去吧,再不回去的话估计徐老就要来我这边要人了。”
封七月有一肚子的疑窦,只是没有继续问,因为便是继续问她估计也不会说,要不如自己去查,造她反是不成,可动用一些资源查查最近都发生了什么让她生出了活腻了的想法,也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结果却让她失望。
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哪怕是不对劲的事情也没有,甚至连薛海都没发觉什么,对了,现在薛海在给南王府当差,主要是协助周琰,具体做什么,封七月没问,不过大约也猜到了不少,连薛海都没发觉,那便是真的没事了。
难道真的是宣雅一时间想不通了?
抑郁了?
还是……更年期?
想想也有这个可能,不管是心理还是现在这身体的生理,都到了这个阶段了吧,这若是真的和心理有关系的话,就真的要好好注意了。
抑郁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这事没法子和别人说,到底是宣雅的私密事情,而且便是她说了,估计也只会认为她乱想一通或者直接认为她居心不良了。
所以还是只得她自己留意。
亲戚大人走了之后,封七月很快便又生龙活虎了,开始忙活起来了,这次带回来的货物有不少好东西,若是堆进仓库的话那就真的浪费了,而且这几年恒记的仓库也堆了不少东西了,若是再不回本的话,估计就要垮了,所以,中断了好些年的拍卖会将重新启动。
“还是在锦绣园进行?”
宣夫人点头,“那边合适,正好你也快及笄了,顺便在那边给你办个及笄宴,让大伙儿都来给你庆贺。”
封七月愣了一下。
“怎么?忘了这茬了?”宣夫人笑道,也不知道是最近太忙还是封七月什么事情都拉着她一起,最近也没什么不正常的言论了。
封七月还真的没想这事,“有什么好办的?又不是真的小姑娘,再说了,这边也不兴这个,办什么办?”
“可我想给你办啊。”宣夫人笑道,竟有几分少女的娇俏。
少女!
少女!?
封七月看的心头火大,她都快五十,或许已经五十了好不好?!这人比人果然就是气死人的!“不办!有什么好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