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烬看着怀抱中的江奕,怜惜地亲了亲对方狭长的眼睫毛,盯着江奕红晕未褪的耳垂,忍住了含上去的冲动。
旁边站着的苍狼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这不妨碍他被这恩恩爱爱的两人闪瞎了眼。
意思意思咳嗽了一声。
苍烬抬眼看到了他,仿佛才注意到这人还没走似的:怎么?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昔日旧友给嫌弃了的苍狼。
昨晚上你两去哪了?招呼也不打一个。想到这里苍狼又蹙了下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瞳孔轻微收缩,复又吞吞吐吐地道,昨晚上的黑色飓风
心知苍狼在顾虑什么,苍烬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嗯,我们看见了。
这句话也没假,只是旁人听上去会将他两下意识带入局外人,而不是引发异象的罪魁祸首。
苍狼打量着苍烬的表情,不大相信。
他确实怀疑到了对方身上,因这人就是抱着江奕从那个方向跑来的。
但是他犹豫了。
探究到底不一定会带来好结果,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苍烬难得回来部族,难道他们还要把对方再次逼走吗?
苍狼想通了,自然地略过质疑部分,主动顺着话题说了下去。
他长长地缓出一口气,对昨晚看到的震撼景象表示出了强烈的感叹:那么大的动静想不去注意都难,就是不知道那阵怪风从哪来的,把我们吓了个够呛。
昨晚上奴隶去送热水,在屋外唤了很久,没听见里面传来一点声响,又不敢擅自进门,刚巧苍狼路过,进去后也没发现两人的踪影。
那会儿时间太晚,苍狼觉得不对劲,拉住巡夜的守卫问话,才知道两人竟是一下午连着现在都没回来,急忙去禀告了酋长。
酋长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忧心,派人通知老祭司,想着苍烬要是临时反悔想回去了,至少会事先知会他两一声。
怕就怕在突然遇上了什么事。
随后祭司赶来了,彼此得知都不知情,心中就是一咯噔,这个节骨眼可马虎不得。
祭司连忙施法,却是生平头一次什么都没感应出来,酋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屋子走了整整三十二圈。
在走到第三十三圈的时候,他在远处感应到了一阵倾轧而来的威压,以为有强敌来袭,急急忙忙冲了出去,心脏直坠冰窟。
然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勇士忙着将家人转移去山洞避难,他们则守在部族,准备对付这场看起来就不像是自然产生的邪风,直到苍烬怀抱昏昏欲睡的江奕,众目之下,迎着微风走了回来。
沙虎带着人去探查情况了,看那股风出现的地方好像在力族的领地。苍狼忧心忡忡地道,你说那会不会是用来对付契族的法术?
虽然风暴有可能是苍烬搞出来的,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苍烬道:或许。
苍狼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兄弟的敷衍,为此心灵有点小伤心,将请求肯定的眼神投向了江奕。
江奕的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不会,这个法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施展出来的,如果作用是对付其他部族,力族不会提前暴露出来,至少也要等到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才会用。
说着,他摇了摇头:应该只是碰巧,以往我们也没少遇上雪害。契鬼族的领地就在契族的背后,两边相距不是很远。
苍狼皱着眉头沉吟了会儿,突然眼前一亮:那场风暴没有朝着契族这边扩散,反而一直在力族的地盘肆掠
江奕答非所问:力族那边是比较容易起风。
在江奕用实力得到契族人认可之后,他的话就足以代表一定权威,苍狼不疑有他,觉得力族也是倒霉催,兔死狐悲地唏嘘了三两声,满身轻松地走了。
两边部族争斗已久,累积下来的是不可化解的血仇,再怎么心善也不会去怜悯部族的敌人。
等到沙虎带着确实消息回来,酋长一高兴,指不定还会开个宴会庆祝。
苍烬专注做着手里的事,从盆子里捞起一张被热水浸湿的布,拧干了水像是要给江奕清理身上的污渍,江奕顺手去接,看见男人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柔和的表情,手又不知不觉的放了回去。
他并不反感苍烬的照顾,也很享受热气烘暖脸皮肤的感觉,在苍烬擦拭的过程中江奕轻唔了声,像只被抚顺了毛发出舒服呼噜声的小猫。
再次软化了苍烬的心。
化完了之后又看见江奕不设防地抬起下巴,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一股热流瞬间淌了进去,喉结缓慢鼓动了两下,浑身都是滚烫的。
怕自己按捺不住,苍烬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该睡了。
江奕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苍烬将他放下,他便顺势闭上了眼,只是想到苍烬还在自己的身边坐着,突然间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两人才遇上了变故,他有点舍不得消耗独处的时间来休息。
那么,要不要和人谈谈心?
恋爱指南上说相爱是从谁先主动开口的那一刻开始的,江奕平时没怎么注意,这个时候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有很多的话想要询问对方。
你小时候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契族人来欺负你,在契族的事情办完了吗,我的擅自行动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诸如此类,许许多多。
只是话没出口就受到了莫名的阻塞,江奕不知道别人能够轻易问出口的问题为什么到自己这儿就变得异常艰难,他正烦闷着,手掌突然被人勾了过去。
毯子一边颤动,苍烬躺在了他的身边,只要自己耸耸鼻尖就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江奕觉得安心。
掌内传来按压的力道,这人百无聊赖地玩起了他的手指。
从拇指到小指,指腹碰碰指尖,又蹭两下骨间肌,从那一丝不苟的触碰中,江奕好似体会到了一股无言的严肃和认真。
不知道的还以为苍烬在修复什么珍贵的古物。
江奕忍不住睁开了眼。
苍烬知道江奕还没睡着,但人睁眼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收拢外溢的情绪,尽管只是一瞬间,江奕却没有忽略。
那双漆黑眸眼中溢满了简简单单的兴味,这是他许久未见又十分熟悉的一面,也是进入这个世界后,江奕第一次在苍烬身上看见的一面。
他为苍烬欣慰,因为只有放下了心中重担的人,才可以将那些刻意隐藏着的小心思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
在此之前他不是感觉不到苍烬在压抑着什么,只是迫于自身情况,一直没去主动地问。
江奕薄唇动了动,突然就有那么一种冲动。
问吧。
既然枕边人都能放下,为什么自己要原地踏步。
这也是个好机会,在对方最轻松的时候问话,一般可以得到较为详细的答案。
只要自己可以问出口。
就在江奕嘴巴张开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似是清晰浮现了两根细长的神经线,漂浮来去,摇曳转圈,擦过无数次,却怎么也连接不到一块去。
因江奕刚起的念头,这两根飘去不同方向的线硬生生被拉扯了回来,却又毫不掩饰厌恶地相互排斥着。
江奕道:苍烬。
玩手指的苍大男孩抬起了头,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脸,让江奕清楚地看见了自己艰涩的模样。
问出口。
你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只要能问出口。
能不能告诉我
问出口就好,别停,别断。
江奕最终还是没能完整地问出口,在他语句出现长时间停顿的那一刻,苍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温柔地搂住。
刚才想通了一些事。
苍烬不说自己想通了什么,又道:睡不着?
嗯。
我这里有一个很长的故事,想听吗?
江奕当然是想听的。
虽说不免有点小泄气,没能够完全踏过那一个坎,但听着苍烬用平静的口吻讲述那些过去的艰难,江奕又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心开始发揪。
苍烬的意识海中漂浮着无数的黑暗物质,两次进去也没见减少,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一直以来就没拥有过什么温暖的经历?
或者说是拥有了又失去,让那些伤痛反复地折磨着他。
江奕什么都没说,就像以前那样,充当一个合格的观众,直到苍烬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从悬崖边摔下去的细节。
他忍不住地截断对方的话:摔下去之后?
苍烬故意说得很轻松:之后我就晋级成了二级勇士。
江奕:
怕江奕担心,苍烬又添了一句:摔下去的地方并不是很高,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却听到江奕问:伤口在哪?
说着人就坐了起来,皱着眉头要检查他的身体。
苍烬连忙道:只是点小伤,已经好了。
江奕已经触及到了他胸口的一块疤,不像是刮擦出来的。
但这么一看江奕就发现了很多。
以往没去注意,是因为疤痕浅淡,范围也不大,哪怕就近去看也不会看出这样的伤有多么严重,然而江奕却忘了男人有着极强的自我愈合能力,把这些疤痕拉宽了两倍左右去看,差不多就能还原当时的境况。
江奕心口一刺,居然还有不少疤痕重叠在了一起
冰冷的指尖扫过疤痕,停留在心口一处,许久都没有再动作,江奕的心疼苍烬是能够感觉到的。
本以为说出口就是不在意,过去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但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心口便开始不停地发酸,又很暖。
苍烬轻力拍拍他,转移话题:等把你的身体养好,我们就回去。
江奕声线有点哑:事情还没解决。
苍烬将他又搂紧了一点:已经解决了,只是次普通的袭击,我们守住了领地。
江奕不吭声,对苍烬来说怎么算得上普通,那场袭击可以说是对方一切苦难的源头。
莫名其妙获得了力量又无法控制,作为契族尊贵的苍姓氏,拯救部族却被族人恐惧和排斥,小小年纪被迫流落在外,亲眼见证唯一的亲人在自己的眼前停止了呼吸。
苍烬却不愿看到他再多想,又在他臀上轻拍了一巴掌:故事听完了,该睡了。
江奕红着脸,感觉自己被当孩子哄了。
只是在对方的拍抚下,消失的困意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很快陷入了梦境中。
老祭司来看望他两。
江奕还在睡,他进来后先给苍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去谈,但苍烬摇了摇头,示意有话在这谈。
老祭司愣了一下。
虽然江奕睡着了,但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难道他不怕被听到?
苍烬不作伪装的平静说明了一切。
老祭司在苍烬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些变化,不过他迫切想要知道黑色风暴的事,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随后的交谈中,苍烬的话却让他感到吃惊。
你要离开?老祭司顾不得在场的江奕,声音往上拔高了三分。
江奕不安稳地挣动了一下,苍烬立马捂住了他的耳朵,丢给老祭司一个冷淡的眼神。
老祭司:
不得已,他只能压低了声音,稀疏的眉毛微微皱起:你想好了?
老祭司在这方面对苍烬还有点了解,如果只是回去居住的山洞,苍烬不会特意提起,因为对方基本没在部族中住过几天。
会这么说,只可能是苍烬准备出一次远门。
苍烬嗯了声,应了老祭司的猜想。
去哪?
雪晶。
传闻雪晶只存在于常年都下着大雪的高山,有神兽守护,它的作用有很多,可以治病,也可以带给人无可匹敌的力量。
但苍烬此时嘴角勾起,好似不经意却又频繁地看向江奕,浑身都散发着不可琢磨的温柔,老祭司就想到对方去寻找雪晶一定不是为了自己。
这关乎着契族内部一个无人证实的传闻,只要得到了雪晶,契鬼就不会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致使身体虚弱,这种状态下的契鬼可以说是无敌的,因为能够虚化身体只受矿石影响的他们不会再有任何天敌。
为什么突然就那你之前追查的事,不管了?
到现在老祭司还无法相信苍烬会为了一个传闻远走他乡。
契族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袭击者。苍烬道,那件事在很早以前就结束了。
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一个额头纹着契族刺青的人拿长矛刺穿了腹部,自小受父亲教导,对族人饱含热爱的小苍烬,自那以后就扭曲了性情。
他只是早该想到,只要世界上还存在契族以外的部族,就永远不能杜绝族人的背叛,换句话说,他抓不完所有参与背叛的人。
多年惘然,难得清醒。
得知江奕他们要走,许多契族人前来送行。
江奕看着人头密密麻麻的广场,后面不断有人加入送行的广场,有点奇怪,以前回去大家也只是笑着打声招呼,为什么这次来了这么多人。
就像他们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他这么想着,也没对苍烬遮掩自己的疑惑,苍烬解答:嗯,近段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江奕头顶冒起了一串问号。
契族人知道黑色风暴是苍烬捣腾出来的了?不,不对,要是知道的话大家的表情不会这么自然,昨天到现在也没看到苍烬和谁起冲突难道是自家爱人又钻了牛角尖?
经过昨天的一场风暴,契族附近的草叶一夜之间全染了黄,其他人对这诡谲的一幕敬畏不已,也不敢去碰那些枯萎了的花花草草,苍狼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嘴里叼着一根刚拔下来的枯草,走近和苍烬拳头相撞:真打算就这么走了?
他显然听到了苍烬的话,叹气道:要不等过了冬再走。
意料之中,苍烬拒绝了。
苍狼也没辙,路是人选的,他总不能将人强绑在部族。
只是略微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