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宣老师不喜欢我抽烟,岑柏言拉开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可憋死我了。
你就是欠管教,小宣老师就该好好管管你。陈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火气也消了点儿,拖过椅子坐到岑柏言身边,也给自己点了根烟。
像你这种孤家寡人还是好,没人管着,不像我,岑柏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每天晚上打游戏最多到十一点半,就被催着上床睡觉。
杨烁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
陈威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炫耀,骂道:别在你爸爸面前秀!
岑柏言轻笑出声。
你说实话,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陈威问,现在全校都知道你、你.
陈威有些难以启齿,岑柏言很自然地接上话:喜欢男人是吧?知道就知道呗,我无所谓。
虽说这年头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陈威担忧道,但对你有什么影响你想没想过?我听张春磊说现在系里在重新评估你那个评优资格,基本上就是没了。
张春磊是建筑系组织部副部长,系里的消息他总是最先知道的。
岑柏言轻蔑地一笑:我在乎那个?
陈威急得直挠头:哎哟我的大少爷,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人话呢!你这不在乎那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
岑柏言掐灭了烟屁股,眸色渐深。
这个藏在背后偷拍的人观察了他们多久?又是怀着什么目的出来举报?
岑柏言不在乎那些奖项,但他在乎宣兆正被不怀好意的人窥伺着,他在乎举报人在信中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宣兆是个在声色场所从事不正当职业的下等人。
暗处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岑柏言呼了一口气,杨烁埋头在书中,忽然说:柏言,要不然你写个保证书,澄清一下,院领导一定会相信你的。
陈威说得不错,同性之间的爱情在这个社会并不少见,并且已经广受理解。但大多人还停留在叶公好龙的阶段,他们毫无保留的在社交网络上声援同性群体,但当这类人真实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仍然会受到他们异样的眼光,成为他们的谈资。
不用说别人,就连岑柏言自己,在遇见宣兆之前,对这类人都是存在偏见的。
整个下午,岑柏言被辅导员叫到了学院行政楼,关在一间小办公室里。
院领导的话术大差不差,首先表示尊重岑柏言的个人取向,先晓之以情,接着动之以理:这个毕竟不是咱们主流价值观认可的,你是咱们学院的头号好苗子,重点培养对象,将来不管是进科研机构,还是进国|家机关,那都很有希望。你现在这样,在背景审查方面是一定会受影响的。你也知道,大部分企事业单位对这种事情都很敏感。
也有拿岑柏言过去的经历说事儿的:老师知道你之前谈过女朋友,你其实是正常的,只是暂时迷失了。你之前谈的是女生,现在谈了男的,现在外面都有传你私生活混乱的,你是优等生,对你影响很坏。
最后,院领导们给岑柏言的解决方案是:你写个悔过书,搬回寝室来住,不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来,老师们都很相信你,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岑柏言被轮番谈了四次话,一口水都没喝,最后嘴唇干裂,倦色肉眼可见,但他的回答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老师,我的男朋友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请你们尊重他。其次,我谈没谈过恋爱是我的事,我没劈腿没骗财没骗色,撑死了算个早恋的不良少年,绝对说不上什么私生活混乱;还有,我没有什么可以悔过的,我没做错任何事,我只是很正常、很认真在恋爱,仅此而已。
岑柏言晚上七点多才从办公室出来,他晚自习也不想上了,骑着自行车就回家,宣兆刚把排骨汤端上桌,听见开门声,笑着说:回来了?
岑柏言把车钥匙扔到冰箱上,走过去拥住宣兆:你怎么这么早,今天不是要给陈威补课吗?
陈威状态不好,我就让他提前回去休息了,宣兆说,你知道他怎么了吗?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儿,下午体育课跑累了,岑柏言吸了吸鼻子,陈威没和你说什么吧?
宣兆回想了想:有的,说你今天中午回寝室午休,抽了好几根烟。
.这个王八蛋!岑柏言暗暗骂了一嘴,辩解道,你别听他瞎几把说,就一根。
宣兆凑近岑柏言领口嗅了嗅,狐疑道:一根?
岑柏言讪笑两声:两根,真的就两根。
宣兆抿了抿嘴唇,看着岑柏言不说话。
生气了?这就生气了?岑柏言捏了捏宣兆的脸颊,不抽了不抽了,以后真不抽了。
宣兆笑出了声:懒得理你,吃饭。
得嘞小祖宗,我洗个手盛饭,你坐着甭动了。岑柏言撩起袖子。
宣兆表现得非常自然,他就像没有看见岑柏言脸上明晃晃的疲惫和眼底藏不住的倦怠。
直到在餐桌边坐下,宣兆的神色才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陈威是个藏不住话的,宣兆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事情原委给套了出来。
那些照片里有不少是在惊雷后巷拍的,都是岑柏言去酒吧后门接他的场景,调出的监控记录清清楚楚地记录下了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
上一次见到那个人,还和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没想到小白兔胆子肥了。
如果单单只是算计他也就罢了,算计到岑柏言头上。
宣兆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指尖轻轻敲在桌上,发出啪一声响。
算计岑柏言,他怎么敢的?
今天有二更,二更是落地窗午夜场,所以午夜更新,大家先睡觉,明早起来看~
明天破镜!
第67章 一塌糊涂
次日,海港大学的公共论坛上出现了一篇帖子,瞬间就被顶到了最热的位置。
发帖人是匿名帐号,帖子主角是杨烁,里面记录了杨烁去年八月底在惊雷酒吧和一位调酒师相恋,为了这个调酒师在酒吧欠下了五千多元,最关键的是,这位调酒师是个有妇之夫。
匿名帖子最后附了几张照片,分别是杨烁在吧台和调酒师接吻调情,以及调酒师的老婆闹到酒吧,抓着杨烁领子扇巴掌。
这才是真正的私德有亏,杨烁男小三的名号立即在海港大学传开,岑柏言事件的热度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毕竟岑柏言只是谈了个男朋友,而杨烁则是实实在在破坏了别人家庭。
杨烁又惊又惧,窝在宿舍不敢出去上课。陈威心情很是复杂,毕竟和杨烁做了一年舍友,感情还是有的,没想到杨烁是这种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杨烁,干脆也不回寝了,傍晚下了课就跟着岑柏言回了大学城。
杨烁竟然是基|佬,陈威感慨,操!你怎么不惊讶啊?
岑柏言扔下书包:我知道。
陈威下巴都惊掉了,一屁股坐到床上:你知道?!
起开起开!别坐我床上,老子有洁癖。岑柏言把陈威拽起来,知道。
你洁癖你|妈!陈威骂骂咧咧的,盘腿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岑柏言想了想,大概是有一回他爬到杨烁床上找空调遥控器,发现杨烁把他的一件外套藏在枕头边。再结合杨烁时不时偷看他、有意无意把自己的毛巾和他放在一个脸盆里的种种行为,岑柏言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杨烁对他有意思了。
他当初搬出寝室,除了想和宣兆住一块儿,也有想离杨烁远些的原因。杨烁本身就内向,上学期心理课做行为测试,杨烁还有轻微自残的倾向,岑柏言一直没把这件事情说破,就是想给杨烁留个体面。
昨天出事之后,岑柏言把来龙去脉捋了一遍,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他中午特地回寝室也是为了确认这个猜测,杨烁非但没有关心他,反而异常沉默,岑柏言就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杨烁。他本想着等风头过去,就私底下找杨烁聊清楚,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问那么多干嘛,关你屁事。岑柏言踹了陈威一脚。
不过你说这个爆料也真神了啊,你前脚刚出事,后脚这人就发了杨烁的东西出来,刚好给你顶了这风口。陈威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有些痛心,杨烁也是挺惨的,往后他还怎么做人?
他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岑柏言平静地说。
陈威忽然一愣,讷讷地说:你说这话怎么这么像我小宣老师?
这神态、语气,简直是一模一样。
岑柏言立刻来劲儿了,眉梢一挑:夫妻相,你懂个屁。
傻|逼,陈威笑骂一句,你这地儿借我住几天,我懒得回寝。
对面还有间空屋,岑柏言说,接着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问陈威,你昨天补习的时候,把我的事儿告诉他了吗?
.什么事儿?你被举报的事儿啊?哈哈哈,陈威眼珠子左右动,没啊,没有。
简直把心虚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岑柏言和他从小就认识,一看陈威这样儿就知道怎么回事,捶了陈威一拳头:不是让你别告诉他吗,让他瞎操什么心。
我也不知道,小宣老师和我聊了两句,我稀里糊涂就全说了。陈威挠挠头。
岑柏言回想起昨天晚上,宣兆没有任何异常,吃完饭后他们去巷子里喂了三只小狗,接着在书房温习功课,睡前岑柏言给宣兆的膝盖做热敷按摩,熄灯前宣兆言笑晏晏地说晚安。
他表现得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今天一早,杨烁的事情就引爆了整个海港大学。
杨烁,调酒师,惊雷酒吧,偷拍照片,正是时候的爆料,还有.在酒吧打工的宣兆,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有什么呢?
冬夜里在花园小区的门前撞见宣兆从豪车上下来,王一家楼上那个画面诡异的相同地垫,除夕当天从那栋楼里走出的身影,以及龚巧某次随口说的我家不住花园小区啊.
岑柏言抬手按了按眉心,这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逐渐拼凑,又被岑柏言勒令打断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往更深的地方想了。
这些散乱的场景像一个个的珠子,岑柏言分明察觉到了有条线在其中串联,但他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去把这些珠子串在一起,不要去问,不要去调查。
他只要一个宣兆就可以了,其他都不重要,都可以不要。
哎对了,昨晚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英语家教怎么样,我和我妈聊了几句小宣老师,知道个事儿,还挺稀奇。陈威说。
岑柏言问:什么事儿?
就上学期,我妈怕我过不了四级,给我去找家教,本来找到的不是小宣老师,是个研一的,算小宣老师的师弟吧,陈威把袜子脱了甩到一边,本来都说好了,后来这男的又改口说他不来了,给我妈推荐了小宣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岑柏言眼皮突然重重一跳。
不过这也没什么,指不定小宣老师和咱们就是有缘分呢,要不是他给我做家教,你俩还没机会勾搭上呢!陈威贼兮兮地一笑。
岑柏言压下心头的疑虑,和陈威说:你帮我问问你妈,原来找的那个家教叫什么,联系方式给我个。
你问小宣老师要呗,陈威说,问我妈干嘛?
岑柏言垂眸,笑笑说:你就帮我问问,就当住宿费了。
你出尔反尔,当初明明说好了的!
惊雷酒吧三楼的VIP室,杨烁双手紧攥成拳,激动地往前扑,两个保安立即按住了他。
雅致的雕花屏风上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就这么一个模糊的轮廓也透着矜贵。
东家半卧在一个软椅之上,腿上搭着毛毯一类的东西,一角垂落在地。椅边靠着细长的柱状物体,看形状像是树枝。
你骗我!杨烁红着眼,你当时明明说只要我把岑柏言带来,你就帮我瞒住这件事!
东家垂眸,屏风上他本就纤长的眼睫被拉得更长,优雅的像蝴蝶扇动羽翼。
一声轻笑传来,东家声音温和儒雅:我答应你的事情是,销了你在我这里欠的钱。
你杨烁额角青筋暴起。
东家缓缓端起一杯茶,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我本来想给你留个体面,东家的声音依旧和缓,但听来却让人莫名不寒而栗,但你做了我不能容忍的事情。
宣兆本以为杨烁是被那个调酒师欺骗了,在调酒师的妻子闹事后,宣兆调查发现,杨烁明知道对方有妻有子,仍旧和他发生了关系。事发后,宣兆立即开除了那个调酒师,并且出钱帮那位女士打了离婚官司,成功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现在她成为了惊雷酒吧的行政主管。
当初宣兆看在杨烁年纪还小,想要给他一个机会,因此把这件事按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你为什么要害我?杨烁崩溃地跪倒在地。
东家似乎很怕冷,往上拢了拢毯子,笑着说:事情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怎么能说我害你呢?
杨烁死死瞪着那扇屏风:我要告诉岑柏言,当初是你让我把他带到酒吧的,我立刻就告诉他!
他说着拿出手机要打电话,东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你自便,恰好我手里还有一些别的材料,正愁要发在哪里。
他扬了扬手,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把一沓照片递给了杨烁,上面赫然是他当初和调酒师的聊天记录,包括杨烁哀求调酒师和他在一起,他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有妻子,包括杨烁用自杀威胁调酒师。
杨烁脸色煞白,颤抖着说不出话。
以牙还牙,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东家慵懒地靠在躺椅里,缓缓说道,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不该肖想的人,就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