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烟火气已经散了,只余寥寥无几的小二跑来跑去收拾着残羹剩饭。
天空不知道到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左右双行的宽阔街道上,人少了很多。
项心慈与莫云翳两个人默默地在街道上走着。
莫云翳一直怔愣的看着项心慈的背影,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两人走过一个个路口,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莫云翳突然觉得脸上的凉意渐浓,才茫然回神,雪不知不觉下大了,大片的雪花落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莫云翳看眼旁边的店铺,再看看前面的人:“等我一下。”毫不犹豫的冲进旁边的盛世华裳,选了他认为最好看的一个帷帽,又急忙跑出来,伸到项心慈身边:“雪……大……”
项心慈浅浅一笑,即便带着面纱,在大雪纷飞中依旧美的让人流连忘返,她伸出手,接过来,直接戴在头上。
莫云翳顿时松口气,将空荡荡的手背在身后,重新跟上她的脚步,帷帽上层层飘纱被风卷起,不时飘到他的衣袖上,莫云翳不自觉的又笑了,手下意识的想握住飞起的蓝纱。
项心慈突然开口:“有事吗?”
莫云翳慌忙收回手,重新背回手,才发现她没有回头,不禁松口气,又忍不住私心的上前两步,站在她身后的位置,声音很低:“没有……一直想看看你,你都没有时间。”他几次拜见都没能入忠国府。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没有回话。
两人沉默下来,在人渐少的街头慢慢的走着,女子周身华丽,狐裘如缎;男子玉冠锦袍,身姿修长,世家出身。
风直接将蓝色的丝纱肆无忌惮的吹到莫云翳身上,清烈的淡淡香气在寒风中更加清晰黏人,莫云翳便没有移开两人的距离。
项心慈还是开口了:“下午不忙吗?”他如今统管梁都城大小事务,很忙才对。
如雾般飘飞的蓝色混合着雪花仿佛迷了他的眼:“……没什么事儿。”
那是难得,项心慈看着左侧的望城桥,收回目光,没有榻入,径自向前方走去,前方再过两条街,是梁都城最大的药草、香料交易集市:“听说你又要升迁了,还没有恭喜你。”
莫云翳神色隐隐激动:“你知道。”
“我爹经常提起。”
莫云翳自嘲一笑,眼底光芒散去,她是出嫁之身,怎么会对外男的事多做打探,向来是项五爷为分散她丧父之痛,提起了外面的事:“只是正常的变动。”
谦虚了:“丰年郡那几年做的很好,京务司也只是你停脚的地方,对了,那些礼物不用再送了。”
莫云翳停下脚步:“让你为难了?”
“没有。”项心慈脚步依旧:“只是不缺,我放着也无大用。”
莫云翳再次跟上,覆盖过她的脚印:“不喜欢?”
“用不上……”
“只是下官的一点儿心意,当年如果不是夫人,我和容度未必有机会站在这里。”
“莫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何必妄自菲薄。”项心慈的声音很轻,细细柔柔的。
莫云翳看着飘飞的雪,不知是陷入大雪漫天的景色里,还是她的声音里。
两人又陷入某长的沉默。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偶然踩在堆积的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便浅浅一笑。
莫云翳也看着他,突然味道空气中混杂的药香抬头,便看到前面人来人往的药市,这意味着这里的药商从四面八方而来,没有饥荒,没有劫匪,商路四通八达:“一直还没有亲口谢谢,夫人当年广济天下。”
项心慈也看着前方重新多起来的人,声音混杂:“是梁国旭的功劳。”
是吗,却是你出银出力:“下官……亦知夫人是惦记苍生的人。”
“也许是你想错了呢。”
“不会。”
谁说不会,本来那些银两她是想养死军的,以后登临后卫,兵临天下,谁敢跟她说不,她就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怎么能说惦记苍生,她只惦记自己手里的权利稳不稳固。
只是梁公旭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时,她又想着如果真有因果报应,福泽深厚能让他多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他最后选择了明西洛,可,也可能是他觉得她前路艰辛,不是吗?
项心慈停下脚步,突然相见大哥了。
莫云翳也停下来看着不远处来往的人们。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又沉默下来,莫云翳目光坚定,他坚心她心有大义。
项心慈架子都不知道,她所求何时到手,还是永无可能,但如今已经很好。
莫云翳隐约感到一缕哀伤,不禁怔怔的看着她,最终犹犹豫豫却没有退缩的伸出手,放在她肩上:“先皇的事,节哀。”
“都过去很久了。”
那你还在伤心:“他能看到现在的天平盛世。”
“也已经与他无关了……”
莫云翳放在她肩上的手下意识握紧:“心慈。”
“嗯?”项心慈目视前方。
“我……”莫云翳看着飘舞的蓝纱,不知如何开口,可他已经错过了一次,如果现在不说,他未必还有再见到她的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吧。”
项心慈第一次回头,茫然的看着神色认真,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永不回头的他,突然被他的神色激的心中一动,犹如第一次见他时,她从长廊上爬下来,已经会吓的他退步,他却稳稳的站在那里,让人心中骤然燃起得到他的不服气。
但项心慈已经不是孩子,她是可以因为自己喜欢,不管不顾的再次拉着莫云翳玩心跳的把戏,可她现在半饱,不是非要就餐,也就可有可无了。
项心慈重新转过头。
莫云翳顿时有些急:“心慈……”
项心慈踹好手炉,决定一会转到去大哥那里坐坐,怎么刁难刁难他好呢:“没有必要。”项心慈顿时眉飞色舞,她要吃冰沙好了。
“心慈。”莫云翳将她转过来:“当初是我不成熟,我们可以……”
项心慈疑惑的看着他:“你祖母的事,你忘了?”
“当初……我们也有错,是我没有察觉祖母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