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抱拳匆匆离去。
张一脸色微变:“陆星出现了?在哪?刚才那辆马车上吗?”
王新眯了眯眼,挥手找了一个小乞儿,掏出一个铜板给他:“去几条通往洛河的水边,找一个长得很好看,穿的很好看的郎君,就说包子准备好了。”
小乞儿捏着铜板,脆生生应了一声,随后融入人流中,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怎么还不懂。”张一嘟囔着。
王新一手按刀,一手拎着画像,继续朝着下一条街面的店铺走去:“惊蛇要先打草,围捕猎物就要把四周都围起来,发出各种动静,才能一点点包围。最后放开一道圈子,猎物就能自己跑进来。”
张一长长哦了一声:“王斤斤,我觉得你好像聪明了一点。”
王斤斤是一个外号,因为一开始沐钰儿教他们写名字,‘新’怎么也写不来,只会写斤字,久而久之,就被贫嘴的张一取了这么个外号,逢人就叫,格外嚣张,最后被张柏刀暴打了一顿,这才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喊人。
王新气笑了,略带讽刺地说道:“谁能整日更你这么没心没肺。”
“也没有啊,我确实听不懂。”张一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无奈说道,“一群的聪明人,自然有我这个笨人。”
王新走了几步,突然说道:“你不笨,你就是懒。”
张一皱了皱鼻子。
“以前有师父,还有任叔他们顶着。”王新低声说道,“可现在只剩下司长一个人了,你也该长大了。”
张一脸上笑容微敛。
“她若是以后要结婚嫁人,北阙不能拖了她的后腿。”
—— ——
沐钰儿伸手把那辆戏班子马车拦下。
戏班主面露惊恐,只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当真是倒霉。
“官爷,官爷。”戏班主先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笑说着,“我们就是打算去别的坊看看,南市生意太激烈了,不好做。”
沐钰儿把他的银子推开,慢吞吞绕着队伍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正中的位置,抬眸去看班车上的三人。
“你们认识平潭海戏班的人?”沐钰儿冷不丁问道。
那三人紧坐在一起,连连摇头。
“那这个面具哪来的?”沐钰儿伸手敲了敲木偶人,木偶人发出沉闷的声音,是实心的,关节处都有穿线的洞,是体积巨大的傀儡人而已,体积重,举止更是笨重。
“这是昨天有个客人说木偶带上这个会好看一些。”戏班主哭着脸说着,“面具是送的,我也是贪便宜才收下的。”
沐钰儿嗯了一声,手指在面具上扫过。
这是当日小昭被绑架后,那些劫匪腰间带的面具。
“走吧。”沐钰儿挥手放行。
戏班主脸色一喜,连忙上了马车,只是刚走了几步,突然又被人拦下。
“等会。”沐钰儿盯着正中那辆马车,眯眼说道。
戏班主脸色难看停下马车:“怎么了?”
“这辆驴车好重。”沐钰儿指了指马车山的三个小郎君,“这三位加起来也没有三百斤,这吃重有些厉害。”
她指了指地上的痕迹,小队长和瑾微凑过来仔细看到。
“是很重了。”小队长经验丰富,立刻挥手说道,“下车,全车检查。”
人群中队伍骚动,身后排队的人交头接耳,声音络绎不绝。
“哎哎,我们真的是做生意的,和那些杀人放火的没有任何关系啊。”戏班主慌张说道。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挤进来,也有不少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沐钰儿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 ——
“我们这里就是采莲的船。”渔夫笑说道,“虽说连着洛河,但逼近还要经过通利和慈惠,两侧也有大河,但路上会有金吾卫,被抓了可不是小事。”
程捷手里捧着今年夏季的最后一波莲蓬,连连点头。
“你们这一代有多少船只?”唐不言穿着素白色的衣袍,宽大的袖子落在两侧,精致贵气,如今这般随意站在河边,看着面前满眼水波,先出几分缥缈之色。
渔夫敬畏说道:“这不多,就夏日采莲蓬和菱角的时候多一些,大家补贴家用,还有一些贵人们的游船会在这里出没,但平日里大都是打捞不洁之物的船只。”
唐不言看着湖面上零零散散的船只,他们各自分散开,来回游动着,却没有朝着北面去。
这条河靠近南市东面,有一条主干道河流,往被北链接通利坊和富教坊,往东则是延福坊和临开坊,再往下甚至还能通到永太坊,一旦开了夜市,就会有游船生意,往日里大都是在南市的地界内来回走动着。”
“几位贵人可是要上船游一圈。”船夫谨慎问道。
程捷捧着吃了一半的莲蓬,扭头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颔首:“好。”
船夫连忙把人扶上船上:“客人打算去哪里逛逛。”
这船是游船,船夫收拾得颇为干净。
唐不言坐在船首,对着岸边的奴儿说道:“琴。”
奴儿立刻把背上的琴递了过去。
程捷接过来,顺势蹲坐在表弟身侧,笑眯眯说道:“表弟好久没有弹琴了,弹什么啊?”
“十面埋伏。”
唐不言的目光自散落在湖面上的船只上扫过,手指轻轻拨过琴弦,琴声瑟瑟,清铮利索。
船只很快就停在湖面正中,与此同时琴声溅起,激烈澎湃,急速淋漓,宛若来到千军万马,杀身震天的战场。
湖面上本来还工作的船只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正中之人。
只见一位白衣郎君坐在船头,膝上置上一把古琴,手指翻飞间声音昂然群起,金钩双响,杀气腾腾。
—— ——
“原来是石头绑在车板上了。”城门口,沐钰儿看着金吾卫无语从马车下拖出三块石头,意味深长说道,“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一点,可别累坏了驴,得不偿失。”
戏班主擦着额头的汗水,弯腰哈背地点头应下。
“是是是,官爷说的是。”
“箱子和车底都查过了,木偶是实心的。”小队长轻声说道。
沐钰儿点头:“放人吧。”
小队长颔首,挥了挥手,很快就让人放行。
“原来是虚闹一场啊。”瑾微叹气说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抓到啊,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要暮鼓了。”
沐钰儿目送队伍离开,笑了笑:“快了。”
瑾微只好重新坐在胡床上,捏着小钱包,等下下一波可疑的人。
“还好大郎机警,第一次被拦下时就走了。”刚出南市坊间没多久,坐在戏班主身边的车夫就低声说道,“现在如何是好?”
“不急。”戏班主早没有刚才的唯唯诺诺之色,“我们争取的时间足够大郎从其他地方离开了。”
车夫眉心紧皱,也不说话,只是甩了甩鞭子,加快速度。
与此同时,一个贼眉鼠眼地靠近沐钰儿,低声说道:“我说了线索就给钱吗?”
沐钰儿打量着面前之人,眉间一跳,但还是点了点头。
瑾微立刻激动地凑过去:“你说你说。”
那小混混眼珠子一转,先一步伸手:“那先给一贯钱让我看看,不然你们若是反悔,如何是好?”
瑾微立刻皱眉:“都是核对过了再给的,万一你是骗人的怎么办?”
小混混立马不高兴说道:“那就算了,我不说了。”
他气得假装转身要走,却不料背后根本没人拦他,不由尴尬地停下脚步,转身,继续舔着脸说道:“哎哎哎,实在也是讨一口饭吃,我家娘子马上就要生了,现在却连产婆都请不请,我也是着急,怕你们跑了才想要如此的。”
瑾微犹豫地看向沐钰儿。
沐钰儿笑了笑,抬了抬下巴:“先给他。”
瑾微这才掏出一贯铜钱递过去:“喏,给你,但是要是说错了,可别怪我把你抓起来打一顿。”
“是是是。”小混混一个个数着铜板。
瑾微不耐地看着他。
小混混心满意足把钱放在胸口,这才小心翼翼说道:“就那个画上的人我看他朝着河边去了,十有八九要坐船。”
沐钰儿一扬眉:“你确定?”
“对啊。”小混混煞有其事说道,“是不是带着黑帽子的,看上去阴阴森森的,反正我瞧着是很想的,你们赶紧去看看,还能逮到他。”
沐钰儿似笑非笑打量着他,她不笑时,有点冷冽的冰冷,就像腰间还未出鞘的长刀,能把人看的直哆嗦。
那小混混被这一眼看得立刻笔直站好。
“真的,我没骗你啊。”他慌张说道,“真的啊,他是不是还带着黑手套,看上去凶凶的。”
沐钰儿收回视线,淡淡问道:“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慌忙得很,撞了我一下,我拉着他赔钱,他直接给了我一两银子。”小混混砸吧了嘴,“这多奇怪啊,也不和我争两句,我可不是感觉跟上去看看嘛。”
瑾微越听越像,忍不住去看沐钰儿。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河边看看。”沐钰儿思索片刻后说道。
河边
“王大郎君出行,你们谁啊,挡着我们的游船,快滚快滚。”一个奴仆站在庞大的花船上,恶声恶气说道,“再不滚,我就直接把你们都撞死。”
琴声烈烈,宛若惊涛拍浪。
程捷站起来,板着脸站在一侧:“你再给我骂骂咧咧看看。”
“哎,你谁啊。”奴仆见状更气了,“你知道我们大郎的阿耶是谁吗!”
程捷冷笑:“谁来给我听听,是谁家养的狗叫的这么大声。”
声音骤然扬起,好似附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