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慢慢悠悠了一路,终于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宋锦瑟下了轿辇,抬目望过去,便能望见头顶‘宗人府’这端正肃穆的三个字。
宗人府,本是掌管惩戒皇亲国戚的地儿,于情于理,她的身份也不该到这个地儿来。
可老皇帝明显不愿意将她交到刑部去。
许是这事情事关重大,又许是这事儿本来就有些见不得光。
毕竟事情的真相如何,老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
宋锦瑟略带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低头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回头,赵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正在从轿辇下来。
应是要与她一同进宗人府的。
宋锦瑟连忙阻止道,“赵夫人留步,我自己进去便行了。”
赵夫人与书中宋锦瑟的生母,也就是当朝的丞相夫人颇有交情,今日是特意过来出面替她解围。
自是不会让宋锦瑟独自一人进去的。
“好孩子,本夫人自是要随你一同进去的。”
若是送往刑部,那还好说。
刑部审案,皆是公开堂审,定论是非曲直,也并非一句两句话。
可宗人府便不一样了。
宗人府里审案,唯一的标准便是皇帝之命。
毕竟宗人府古往今来,不是什么讲理的地方,那里说到底就是皇帝光明正大铲除异己的地儿。
而且宗人府里,重兵把守,戒备森严,若是进了去,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让宋锦瑟独自进去,赵夫人如何放心得下。
“可宗人府并不适合夫人。”
许是因为赵夫人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如此照顾疼爱她的长辈。
所以,心中感激,遂下意识觉得,这宗人府中污秽,会沾染了赵夫人一直德行高洁的盛名。
赵夫人道:“自然是特意过来替你撑腰,便不会到这里就离开了。”
说着,又抬眼看了眼面前围墙高耸的宗人府,又道:“你们不在狮城多日,即便是在房中找出那些书信来,也说明不了什么,你也不必担心,若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你的话,本夫人第一个不答应,既然我知道了此事,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
闻言,宋锦瑟心中感激。
对赵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夫人关心。”
赵夫人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傻丫头,谢什么,你娘虽是不在了,可她曾经委托过我要好生照看你的,本夫人照看你,也是分内之事。”
“进去吧。”
赵夫人率先走了进去。
宋锦瑟也尾随着进了去。
宗人府守门的侍卫,都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可在看见赵夫人之后,无一不是毕恭毕敬。
侍卫进门禀报之后,再出来,也没有为难,只恭恭敬敬地给二人放行。
只是,刚进门,没走一段路,便是有人恭恭敬敬地迎上来,不偏不倚地走向赵夫人。
低眉顺眼道:“赵夫人,贤妃娘娘方才也随着陛下到了宗人府,听闻赵夫人也到了,便让小人过来邀请赵夫人到内室去喝一杯热茶,顺带是在礼仪上指点一二。”
这事情要是寻常时,兴许赵夫人还会考虑。
但如今,根本不是什么喝茶的时候。
赵夫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绝,“本夫人还有要事,这喝茶,改天再说吧。”
那人似是也早就料到赵夫人会如此回答,便继续低着头道:“赵夫人,陛下的意思是宗人府中事情皆事关皇室宗亲,赵夫人是一个懂规矩的,自应当避讳一二。”
老皇帝的意思,已经话里话外明明白白。
今日,宋锦瑟的事情,便是怎么也不能容许赵夫人插手。
赵夫人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若是说规矩的话,这事情应当交由刑部审理吧?”
霎时间,那人的脸上通红,倒是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毕竟,谁都明白宗人府是个什么地。
许久,才低着头继续道:“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奴才也只不过是传话而已,还请赵夫人不要为难奴才。”
在这一点上,老皇帝确实精明。
毕竟是做皇帝的,脑子自然是精明过人。
知晓硬刚是刚不过赵夫人的,赵夫人身边的录事,既可以记录皇子公主的言行,也可以记录皇帝嫡亲的言行。
若是有失才失德的言行,还可以记录在侧,留供后人评论。
老皇帝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自是不可能留了把柄给赵夫人,让她记录在册给后人嚼他舌根的。
所以,便采取了这种中间传话的方式。
为难的,是中间传话的那个。
他这个皇帝,依然是言行举止不留一点指摘的把柄。
“你也不必说我为不为难你,反正本夫人今日不喝茶。”
赵夫人的性子一向是率性,如今已经是铁了心思要为宋锦瑟撑腰到底。
哪会管为不为难了眼下这个奴才。
宋锦瑟拉了拉赵夫人,道:“夫人,既然贤妃娘娘盛情邀请了,夫人就去吧。夫人放心,我不会被人欺负了的。”
宋锦瑟明白。
此时,若是赵夫人不听硬闯的话,那便是赵夫人刻意为难人了。
这会有损赵夫人的德行与清誉。
赵夫人对她如此照顾关爱,她又怎能让赵夫人的清誉受损。
赵夫人是知晓宋锦瑟的心思的。
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表情坚决,赵夫人又叹了一口气,这倒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也不枉她特意跑这一趟。
“你确定你能不被人欺负了去?”
瞧她柔柔弱弱的模样,赵夫人还有些放心不下。
宋锦瑟垂下头,淡淡道:“夫人,锦瑟虽然身份低微,但也不至于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若是有人欺我辱我,我定当场奉还。”
赵夫人点了点头。
这个性子,她倒是非常喜欢,不像是京城里面那些弱不禁风的贵女小姐。
“那我便走了。”
赵夫人往后,正准备随着那人离开,可迈了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来。
对宋锦瑟道:“若是有人欺你辱你,你当场奉还之后,告诉本夫人。本夫人也替你秋后算账。定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去!”
这话一落,宋锦瑟不知为何,红了眼眶。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感受过这种被人疼爱,有人依仗的感觉了。
知道赵夫人是放心不下她,便低低应道。
“夫人放心。锦瑟定会依夫人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