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朱夫人已经走了之后,罗宁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盯着的那个角落,说道:“晨儿,你在那里呆着干什么?要长蘑菇吗?”
罗宁说完之后,仍然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似乎是觉得,朱梓晨很快就会从那个墙角之中走出来。然而罗宁等了半天,朱梓晨还是待在那墙角里面,一动不动。
罗宁无奈地走过去,想要将缩在墙角里的人揪出来,然而他靠近一看,却发现朱梓晨脸上已经是布满了泪水。
十五六岁的大孩子了,两只眼睛哭得像是个核桃一样,下嘴唇被他咬的都是血痕。
罗宁平生最怕人哭,不仅怕女孩子哭,也怕男孩哭,看到朱梓晨这么一脸泪水的模样,罗宁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将朱梓晨扶起来,看着他问道:“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又在委屈什么?”
朱梓晨看了看罗宁,一咬牙,又是蹲回了自己刚才蹲着的那个墙角,明明脸上一直有泪水蔓延,但是声音却好像根本没带着什么哭腔一样,说的又坚定又认真:“我不是像我娘说的那样,不是魔族的孩子,我是我爹的亲生儿子,我是亲生的!”
罗宁拍拍他的肩膀,顺着他说:“你是天生的人,你不是魔族的孩子,你是一个人,你是真的人。”
然而听到罗宁这句话,朱梓晨却突然抬起头,用一种几乎带着点狼似的阴狠的眼神,看着他:“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魔族的血脉,你怎么知道!”
他像是生气极了,又像是委屈极了,紧紧的咬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面往外逼:“我最恶心的就是魔族了!他们每一个都是大坏蛋!”
罗宁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魔族有些差强人意的地方,但是罗宁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说魔族的不好。
罗宁迟疑了一下,看着朱梓晨问道:“你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你所见到的魔族,也应该不多吧,想这么多做什么。”
罗宁真的了解的魔族,也就只有明月沉和玄奕,可是明月沉和玄奕,每一个都对他很好很好,这让罗宁完全没有——魔族其实是一个阴险狡诈,甚至很多人,都恨不得彻底消失的种族。
果不其然,罗宁这句话说完之后,朱梓晨几乎是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魔族有多么该死,哪一个魔都该死,留着魔族肮脏血液的的人也都该死,我就是个该死的人!”
愤怒的叫嚷完之后,朱梓晨委屈地抱住罗宁的小腿,将流着泪水的脸往他的膝盖上蹭蹭,声音好像是委屈极了:“可是即使我该死,我也是一个该死的人,我不是该死的魔族,我死都不要做魔!”
罗宁:“……”
他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他干脆一用力,将朱梓晨跟抱小孩似的抱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扛着他,往朱扬冉夫妻的房间之中走过去。
罗宁的精神力,在此时就非常的好用,精神力外面一扫,他就能够找到他任何想要找到的人。
罗宁对朱梓晨说:“不要委屈了,不管是什么事情,咱们都去找你爹娘好好说一说,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不该瞒着你了。”
朱梓晨委屈的点着头,一边吭哧吭哧的抽噎着,一边被罗宁扛着,往他父母的房间走过去。
朱夫人刚刚将房门关上,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即使大半夜的有人敲自己的房门,很多人都是会生气,朱夫人却也还是温柔的问了一声:“谁啊,来这里有事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开了门。
结果看到门前的两个人之时,朱夫人一直保存着的温柔面貌,几乎像是被揭掉的面具,一般瞬间荡然无存,整个脸上都是惊愕。
罗宁感觉到怀中的朱梓晨挣扎了一下,好像是要下地来。
他把小孩放下,看着他站稳,无奈的说:“夫人,刚才您跟我说话的时候,那些话晨儿听到了,我是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但是在你走了之后,我听到旁边有抽噎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小孩儿已经哭了。”
罗宁违心的说完这句之后,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这小孩根本就没走远,在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听着,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在他那里都不是秘密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释吧。
罗宁心中这念头一动,朱梓晨便是自己开口道:“娘你不用多说了,你刚才跟罗宁哥哥说的所有话……我都听到了,我就是个杂种,我就是个该死的魔族,这么多年拖累你,真是对不起。”
朱夫人听到儿子说的这句话,一时间脸上的血色都是消失了,脸色白的发青,甚至就连嘴唇也是一霎那之间没有了一丝血色。
她整个人都几乎僵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倒是屋里的朱扬冉,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走出门来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大晚上的,该不会又有人打架了吧?”
他还没走到门口,朱梓晨就是扑进了房间之中,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的搂住朱扬冉的两条腿,哇哇大哭起来:“爹!我、我是个杂种,我是个恶心的魔族杂种!”
朱扬冉:“……”
那一瞬之间他脑子有些空白,蓦然的想道:“是不是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步子走有些不对?
他一把将朱梓晨拉起来,两只手按住朱梓晨的肩膀,认真道:“你这小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你爹的亲生儿子,是爹和你娘好不容易拉扯到这么大的宝贝疙瘩。说什么魔族的杂种,你什么时候跟魔族有关系了?”
他还想粉饰太平,朱梓晨却是摇了摇头,抽气着说:“爹,我什么都知道了。”
朱扬冉:“……”
他第一次带着些谴责的看着他的宝贝妻子,无奈道:“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跟小孩子说?这件事,咱们当时不是已经说了,让它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