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就在他身下,触手可及,身体柔软得一塌糊涂,星辰般的眸子蒙了雾气,像是丛林里的鹿,湿漉漉的眼睛瞧着他。
满心满眼都是他。
轿撵继续行走,秦衍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有些凉了,饮上一杯后,茶水冲进肺腑,似乎带了几分凉意,但仍是,冲不散那莫名的悸动。
偏过脸,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萦绕在鼻尖。
明明以往最讨厌的脂粉气,此时却变得有些诱人。
秦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神澄明,却也幽深。
下一秒,扳过顾星河的肩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微俯身,想要去采摘那让人心动的。
二人的唇近在咫尺间,秦衍又停下了动作。
顾星河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秦衍身上竹香清冷,气息却是温热,可过了许久,仍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慢慢地,顾星河又睁开了眼。
印入眼底的,是秦衍挣扎中又有几分探究的眼。
突然间,顾星河有些好笑。
都这个时候了,秦衍又怎地没了勇气?
在她院子里趁她不注意亲她的气魄到哪去了?
那时候他们俩还并不算熟,他亲吻又离开的动作一气呵成,可到了这时候,他反倒松了。
真是...
顾星河闭上眼,心一横,手便覆了上去,在他的脖子处,学着他那一次的动作,轻轻地把他的头按了下来。
少女柔软的唇萦绕在齿间,秦衍瞳孔微微收缩。
停了一会儿,想象中的身体失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秦衍蹙着的眉间慢慢舒展开来,闭上眼,手覆了上去。
一吻而终。
再睁开眼,雪白的肌肤漫上了绯红,如朝霞映雪一般好看,那长长的睫毛,彼时一颤一颤的。
秦衍心下一软,闭上眼,又凑了过去。
且不知银河深几许,只是脉脉不得语。
轿撵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侍从们的声音将二人分开:“世子,到了。”
顾星河连忙从秦衍怀里挣脱,背对着秦衍理着自己的妆发与衣服。
她真是疯了。
居然主动去亲了秦衍。
而秦衍大抵也疯了,在这种地方...
“知道了。”
秦衍的声音低哑,顾星河的脸又红了一分。
他倒是与她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她原以为,他病得都快要死了,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走两步都要喘一喘的,哪曾想——
顾星河揉了揉滚烫的脸,强迫自己不再想。
“走吧。”
秦衍轻声道,顾星河点点头,余光偷瞄着秦衍。
他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矜贵,刚才的旖旎更像是梦一场。
顾星河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跟着秦衍下轿撵,脚刚踩到地面,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抬起头,撞入他如大海般深邃的眼。
有期待,有欢喜,被他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发现了。
顾星河一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并肩走路。
刚走几步,顾星河便笑不出来了。
秦衍带她来的地方,特么的是个青.楼。
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还有大胆的姑娘与龟奴,想要凑过来,来拉她的手。
“!!!”
秦衍这是带她来逛青.楼?
不对不对,秦衍说,带她来见一个人,这人是青.楼里的人?
蓦然间,顾星河想起秦衍派人给她送的芙蓉酥,。
白夫人说,芙蓉酥是倚醉园的东西,最是珍贵不过,有钱也买不到的。
她当时还在纳闷,想着还是秦衍有法子,旁人排队都买不到的东西,偏他能买的到。
现如今,终于明白,不是秦衍有法子,而是秦衍,在这倚醉园里,有熟人。
更确切地说,是相好。
有相好还那样待她?!刚才还亲她?!
不对不对,刚才是她主动的,她主动之后他才有所行动的。
顾星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秦衍。
她早该明白的,男人对送上门的东西是没有抗拒的,秦衍若真的喜欢她,就不会对她若近若离,让她摸不到他的心在哪。
喜欢不好,不喜欢也不好。
顾星河怔怔立了半日,胸口微微起伏,秦衍蹙眉道:“怎么?”
他居然还有脸问她怎么了?
顾星河气呼呼抬起头,狠狠瞪着秦衍,而后甩开他的手,撞开他的肩膀,径直走向外面。
秦衍带她来倚醉园,或许是见他的老相好。
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是,这个时代男子妻妾成群是常态,秦衍作为世子爷,婚后若没几个侍妾,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
她真傻,居然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之前,就对他动了心。
还在他犹豫的时候主动按下了他的脖子,这么不是脑残是什么?
她一定是疯了,又或者是被秦衍下了降头!
顾星河脑袋乱哄哄的,思维仿佛随时能冲破她的身体,叫嚣着去找秦衍算账。
一只体温略显凉的手牵住了她的,下一秒,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迎了满面,死死地抱着不让她离开。
秦衍的下巴抵在她肩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顾星河气急败坏道,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也不知道他身体那么差的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劲儿。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顾星河呛道:“你要是第一次来,芙蓉酥是怎么买的?当我是傻子,不知道那东西难买?”
她还真是傻子,当时只顾着吃了,根本就没去想芙蓉酥是怎么来的。
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秦衍道:“那是小满姐姐托人买的。”
顾星河听到这句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手肘撞了一下秦衍,迫使他松开自己。
秦衍吃痛,仍是抱着不松开。
若在其他地方,只怕早就引得路人指指点点了,偏是在倚醉园,天启城最大的青.楼,男女拉拉扯扯打情骂俏是常态。
一个人孤零零地往那一站,才叫反常呢。
“你少拿公主当幌子,公主何等尊贵,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又与这里的人有甚么交情?!”
顾星河越想越气,睁不开秦衍的怀抱,便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听到他吃痛的闷哼,顾星河心颤了一下。
他身体一向不好,她不会伤到他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星河便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秦衍都带着她逛青.楼,从老相好那里弄芙蓉酥了,她还有心情心疼他?
她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
她拿人家当相守一生白头偕老的人,人家只拿她当后宫的其中之一,现如今还带着她见老相好,见她生气,还拖嘉宁公主出来挡牌,嘉宁公主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莫说要他一心一意待她,他此时糊弄她的借口都太敷衍,完全是不过脑子说的话。
顾星河越想越气,手劲不禁大了些,然后便感到,一直圈着自己的秦衍收了力气。
背后的温暖突然消失,身后传来秦衍倒地的声音。
侍从的惊呼声响起:“世子!世子您怎么了?”
顾星河一惊,连忙回头去看他。
秦衍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眉头紧蹙,不省人事,侍从摇着他的身体,他却像感觉不到一般。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无言的恐惧瞬间漫上了心头,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探他的气息。
还好,尚有气息,只是这气息也太急促了些,饶是她不是学医的,也觉察出了不正常。
“秦衍。”
顾星河刚想推他,又想起二十一世纪学过的生理科,人在突然昏迷的时候是不建议挪动身体的。
顾星河连忙缩回了手,也让侍从不再推他,只敢轻声地唤着他:“你别吓我,快醒醒。”
都怪她,脾气一上来,哪怕知道他身体不好也想揍他,她应该听他解释的,秦衍不是那种会沾花惹草的人,她应该信任他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星河唤了半天,也不见秦衍有任何的回应,生平第一次,顾星河有了对死亡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