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明云裳并没有去过,根据那张图纸她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巨大的圆锥形的台子,四周有四个阶梯,从那些阶梯一阶阶向上延伸,足有现代的五层楼那么高。
修这样的阶梯寓意是通达上天,将皇帝在人间所受的一切向上天汇报。
而这样的一个突出来的建筑,若是出现任何异常在上面的皇帝是不可能及时跑下来,就算天顺帝如今身强体壮,要从上面跑下来也得要一点时间。
而若是有人就在那个时候发动攻击,天顺帝根本无从躲避。
明云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以前觉得古代的人也许没有现代人聪明,但是当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明显发现她想错了,古人的智慧无法估量,比如说之前将山顶炸成平地的红衣大炮。
那样的一个建筑,天顺帝若是在上面,一炮轰来他肯定得真的上天。
明云裳轻轻咬了一下唇,突然更加明白郁梦离的意思了,不管她在祭坛那边如何处置,容景遇都会有其它的布置。不管容景遇是否能得手,她都可以扮演一个爱国爱君主的角色,成和败,对她而言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如果硬说有影响的话,那也是天顺帝死后,容景遇对两人所产生的危胁。
明云裳的眸光深了些,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郁梦离从来都不是蠢的,不会让她去做那样的蠢事,也不会让他们陷入被动之中。所以这一次的较量,说是要杀天顺帝,只怕这两人没有一人会真正对天顺帝下杀手,因为两人都还想借天顺帝的手去对会对方。而这些容景遇想必也能看透,也能猜得到郁梦离的几分心思。这一局他们到底要如何玩下去?
明云裳陷入了深思之中,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
她看了宁远一眼道:“把这里的布置再加严一倍。”她指着某个点对宁远道。
宁远愣了一下后道:“谨相,这里的兵马已经不少了。”
“我知道。”明云裳缓缓地道:“但是还是不够,皇上的安危重于天,不允许有一点点的意外存在,你知道吗?”
宁远见她眸光幽深,表情凝重,当下只得应道:“谨遵谨相的意思。”
明云裳轻轻点头后又道:“光做这边的保护还是不够的,万一有人想在路上生事怎么办?”
“回谨相的话,所有的一切已经布置妥当。”宁远答道:“来回的路上都有重兵把守。”
“这些也还不够。”明云裳吩咐道:“到祭典的那一天,你再派出一些人马扮做寻常百姓的样子,然后散在四周,察看是否有异常,若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就要立即下手排除,容不得一点点意外。”
宁远听到她的话眸光深了一些后道:“谨相交待的这些甚好,只是会不会太谨慎了些?毕竟这里是在京城,四周都有重兵,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明云裳看着他道:“做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有一点点的大意,再则这件事情牵涉甚多。京城里是有重兵把守,但是祭坛那里却离京有几十里路,大军想要赶过去支援只怕一切都晚了。而这两年来先有哑军冲入京城,后以难民涌进京城,一点都大意不得。”
宁远应了一声后道:“谨相教训的是,下官这便去按谨相要求的去做。”
明云裳轻轻点了一下头,宁远却又笑道:“谨相方才说自己不懂得排兵布阵,可是做出来的安排却不亚于深谙兵法的兵家。”
明云裳只把他的话当做是迎逢拍马的话罢了,当下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宁远走后,明云裳又将那张布防图细细地看了看,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她以前曾见容景遇布过局,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明,而且都绵绵密密,一环扣一环连环杀机。以前若不是有郁梦离在旁相帮,她只怕都死在容景遇的手上了。
而这一次的事情若她是容景遇,又会做出怎样的安排?
明云裳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眸光更加的深沉了。
红衣大炮上次因为郁梦心的失误,被容景遇将错就错的送给了天顺帝,但是这种炮有了一枚,就能有第二枚。想来容景遇想要的也不是天顺帝的死,天顺帝做为皇帝虽然不错,也有帝王之术,但是容景遇显然没太将天顺帝放在眼里,毕竟以前容景遇在天顺帝的手下不声不响的安排了很多的事情,而天顺帝一直没有察觉,这一切若不是她和容景遇斗翻了的话,只怕容景遇还能继续骗天顺帝骗下去。
明云裳将布防图收了起来,觉得像容景遇那样的人,只怕还从来没有将天顺帝放在眼里过。
她的心里有了这个总结之后,便明白容景遇想做什么了,郁梦离说是要杀天顺帝,目的是要杀容景遇,而容景遇的心里只怕也是同样的打算和想法。
明云裳冷笑了一声,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衙门的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将她和宁远的对话全部告诉了天顺帝。
那些人是天顺帝的隐卫,平日里做的都是暗中打探和跟踪的事情,朝庭各个衙门里都有他们的暗道,从那里可以看到和听到衙门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而他们由于都学过忍术,那般藏匿起来,竟是无声无息,无人能发现他们的踪影。
天顺帝听到隐卫的报告之后心里大安,他以前说是对明云裳很信任,其实在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明云裳在他的心里还是有好些疑点,而今日的一番对话,充分表明了明云裳对他忠心无比。
天顺帝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让那些隐卫退了下去,张公公前来奉茶,天顺帝轻声吩咐道:“祭典那天你陪朕一起过去。”
张公公应了一声后问道:“皇上,这样的祭典要皇上和皇后一起上天才会高兴,可是皇后娘娘一直病着,如今诊治了许久,皇后娘娘的身体一直未见大好。”
天顺帝想到皇后那副样子,心里又没来由得生出了几分厌烦,他淡淡地道:“她在宫里好生休息就好,祭典的事情她就不必操心了。”
张公公应了一声道:“那后宫的娘娘皇上不带一个前去?”
天顺帝的眉头微皱,张公公又道:“皇后娘娘不能去,祭天这样的大事,总需要一位娘娘陪着才好。”
天顺帝想了想后道:“薜嫔也算稳重,处事也甚是机敏,就由她陪朕去祭典吧!”
张公公欲言又止,天顺帝不悦道:“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张公公忙道:“奴才只是在想,薜嫔娘娘虽然是极为稳重,但是毕竟份位不是太高,如今也不过是个嫔位罢了,在她之上还有四个妃位,两个贵妃,若是这般带她去,只怕上面的那些娘娘会有些想法,朝中的御史们也会说话。”
“一个个全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没事找事。”天顺帝有些不悦地道:“朕的女人,朕高兴带谁去便带谁去!”
张公公陪笑道:“皇上说得极有道理,只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君主无私事,更地家事,君主的家事就是天下的大事。”
天顺帝看他一眼道:“你这一番话说的真不像是深宫里的奴才,倒像是朝中的大臣。”
张公公诞着脸道:“皇上过奖了,老奴这些年一直侍奉着皇上,跟在皇上的身边长了脸,也长了见识,但是奴才终究是奴才,又哪里能和前朝的大臣们相提并论。”
天顺帝的嘴角微扬道:“你不必担心,你说的这些话朕心里都懂。”
张公公忙又笑了笑,天顺帝便道:“传诣下去,升薜嫔为妃。”
张公公愣了一下后忙道:“是,奴才这便去传诣!”
天顺帝轻轻点了一下头,眸光却又一片幽深,张公公一说起后宫嫔妃的事情,他不由得想起了明云端,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觉得她甚是没趣,而这段日子烦闷的时候却又会想起她,她倒是后宫中最能替他解闷的女子。不算太聪明,却也不蠢,又出生极低。
他叹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恼她,外面的消息说是她设计自己离开了,这段日子天顺帝觉得对她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她那样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女子想要离开京城谈何容易。众人都猜疑她失踪的事情和北王有关,他以前也觉得会有些关系,只是后来又想北王当初愿意把她送给他,就断然不会再去做那样的蠢事。
只是当日里他心情不好,已将这件事情牵怒于北王,刚好北王又因为难民的事情惹恼了他,他对北王的成见也就更深了些。
天顺帝想了想,那些事情的真相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却也隐隐觉得明云端怕是已经被人杀了,而何人想要杀她,且有那样的胆子杀她,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人,那个人便是皇后。
这也是天顺帝这段日子为何厌烦皇后的原因,以前他觉得皇后是极聪明的,如今看来却是个蠢的,且没有容人之量,这样的女子要做后宫的皇后,不管是才与德都是极不符的。只是她如今病重,他倒也不好再对她怎么样,毕竟是他再次将她立为后的。
天顺帝在龙椅上躺了下来,眼睛微微闭上,这千秋的基业,已让他觉得有些乏了,坐在这个位置上要承担的责任也太重了些。
只是,这些他都喜欢。
明云裳离开衙门之后本欲去找郁梦离,只是想起如今在这种局面下,在天顺帝极为猜疑的情况下,他们私底下还是不要见得好,否则只怕会引起天顺帝更多的猜疑,于是便回了谨府。
她回到谨府之后,管事的走上前来道:“相爷,今日里有人送了你一份礼物。”
明云裳微微有些好奇,她在京中的朋友并不算多,今天也不是什么喜庆的日子,谁会无缘无故地送她礼物?她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上面系着缎带,是用梨花木所制,上面还雕着极为漂亮的流线形花纹。
她问管事:“什么人送来的?”
“一个长相颇为俊雅的年青人。”管事答道:“打扮的颇为富贵,我问他是何人,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让我把盒子亲手交给相爷。”
明云裳的眉毛掀了一下,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她完全可以怀疑那个送她礼物的人别有用心,里面装的根本就是炸弹。只是在这个朝代,对于炸药的应用远不如二十一世纪,还没有人能做出那么精巧的炸药来。但是她依旧可以怀疑里面放了极为厉害的暗器,只要她一掀开盖子就能将她的身体刺几个洞。
她见管事看着她,便淡淡地道:“相府的规矩是不收任何礼的,如果还不回去,这个盒子就送给你了。”
管事有些为难地道:“那个男子将礼物送来的时候还说个一句话,相爷若是不敢打开这个盒子是心里有鬼。”
明云裳闻言倒有几分兴趣,她双手环在胸前道:“这么说来送礼的这个人很懂我的心思嘛!我倒想看看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明云裳说罢便将那盒子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和一封信,她觉得有些好笑,便将那封信打开,却见上面赫然只写了一首词“红颜如玉玉消瘦,换取来年燕双飞。燕双飞,双飞燕,双燕纷飞无归期,唯余相思泪。相思泪,泪千行,浇了白头相守到年终,一燕在天涯,一燕枯骨休。”
这首词不算工整,却有泣血的缠绵和绝望,她的心里没来由得一紧,她记得她没有招惹什么情债吧,什么人给她写这种要命的词?
她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便打算将那封信扔到一旁,她看到里面的小盒子时心里微微一动,她欲将盒子取出来,那小盒子却不动分毫,她顿时愣了一下,才发现两个大小盒子是连环套,小盒子在大盒子上雕的,这种盒子又称为连心盒,大多用在男女订情时。
明云裳的眸光深了些,然后将小盒子的盖子掀开,她原本以为小盒子里面应该还有些什么东西,不料打开之后里面只有白白灰灰的东西,比面粉黑,又比灰土白,她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东西,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这一摸竟又细又滑,倒有几分像是她曾摸到过的鱼骨粉。
一想到鱼骨粉这个词,她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些,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便想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她顿时恶心的想吐,一把将那盒子打翻在地。
管事一时间不太明白她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忍不住问道:“谨相,怎么呢?”
明云裳却已不再回答,她极快地奔回了房,然后让红依打来了水,发了疯的清洗了好几遍,洗到最后,她的手已经搓红,上面更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却还是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红依忍不住问道:“相公,怎么呢?”
“尼玛容景遇那个变态!”明云裳跳着脚骂道:“那个神精病挖了别人的坟也就罢了,竟还将别人骨头烧成灰,把别人的骨头烧成灰也就算了,还派人送给了我。我也是手贱加手抽,居然还真的打开看到。容景遇,你妹的,你怎么不去死!”
她这一番话骂得是现代词语频出,红依听得一惊一乍,却也只明白了她的意思,而容景遇挖的是何人的坟红依也是知道的。
红依听完心里也是一阵恶心,也觉得容景遇简直就不是人,却也在旁劝道:“相公也不用恶心了,将素素骨头一烧成来的又不是你!”
明云裳依旧在搓手,红依又道:“被容景遇爱上的女子真不是一般的惨,死了还要被他挫骨扬灰,我去他大爷的,咒他一生一世被恶鬼缠身,永生永世翻不了身,生生世世孤身一人,出生父母双亡,受尽人间一切磨难!”
明云裳听红依骂得比她还狠,她反倒觉得好受了一些,她轻叹一口气道:“不洗了,容景遇那个变态看到我这副样子心里只怕还要得意。”
红依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她却又大声唤道:“秦解语!”
她的话音一落,秦解语便抱着大饼落在了她的面前,她眯着眼睛道:“去通知魔教的几个长老,三天内全部给我进京。”
秦解语应了一声便飘了出去,红依的眼睛瞪得大了些问道:“相公,如今京城查魔教的事情查得紧,你把魔教的人弄到京城来,不怕出事?”
“本来就要出事了。”明云裳咬着牙道:“那么我就让这件事情出得更大一些。”
红依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她却又道:“容景遇那么喜欢玩,我自然要成全他!”
红依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极度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她却白了红依一眼道:“滚!”
红依闻言滚了出去,明云裳又在屋子里大声唤道:“回来!”
红依又乖乖地爬了回来,明云裳眸光幽深无比,当下吩咐道:“把莫扬给我找来。”
红依知道她心情不好,当下也不敢耽搁,很快就将莫扬寻了过来,莫扬施完礼之后问道:“相爷找我有何事吩咐?”
明云裳看着他问道:“之前让你去江湖上联络的那些人如今有什么消息吗?”
“他们对五湖四海令甚是遵重,只要相爷一声令下,便任由相爷差遣。”莫扬轻声答道。
明云裳轻轻点头后道:“很好,有这些江湖人士在,这一次我不给他闹个天翻地覆,我就不信邪!”
莫扬闻言吓了一大跳道:“相爷想做什么?”
“做一件大事。”明云裳的眸子里满是寒茫道:“老子天天被人算计也算计的烦了,阿离有阿离的安排,我也有我的安排。凭毛我自己受的一堆委屈要让阿离来帮我出?我自己为自己出气就不成吗?”
莫扬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扭头看了红依一眼,红依轻轻摊了一下手。
莫扬轻声道:“相爷的安排属下从不怀疑,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太大,要不要告诉世子一声。”
“可以。”明云裳的眉毛一扬后道:“不过你现在就得去把那些人先集结过来。”
莫扬应了一声,红依却有些担心地道:“相公想对付容景遇无可厚非,但是这一次动用了魔教和江湖中正派人士的力量,只怕有些不妥。魔教和江湖上的那些正派人氏一向不和,他们到时候可别再生出什么事情来。”
明云裳看着红依道:“这些事情我早有预料,难不成你真以为我被容景遇气疯了不成?”
红依伸了伸舌头,明云裳白了她一眼道:“我没有那么蠢。”
红依闻言眼睛一亮,明云裳却又在椅子上坐下来无比沉稳地道:“但是我得让容景遇以为他彻底将我激怒!”
红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相公打算如何处理那盒骨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