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放在这里头吧,也好保存,免得路上碰坏。珠花挺好看的,带着也无妨,俏皮可爱。”
魏灵儿一再看她脸色,见她坦坦荡荡,并没有遮掩,她清澈的眸光里并没藏着精明算计。
魏灵儿这才吁了口气,接过木匣子,把金簪放了进去。
那珠花她实在喜欢,放了两朵在匣子里,只留了一朵,求了冬草帮她带上。
“冬草……姐姐。”魏灵儿别扭的喊了一声。
冬草霎时瞪大了眼,错愕又惶恐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小姐……”
魏京华却是抿嘴轻笑,“灵儿你年纪最小,只有咱们在场的时候,称呼就随意些,外人面前,多小心就行。”
魏灵儿吐了吐舌头,二姐姐倒也不似想象中那么可怕呀?
她正欲问问冬草带的衣服多不多,她身上这件似乎太华贵了些。
还未开口,忽听摇晃的马车外传来一声呼喊,“晋王殿下!原来你在这里!”
女子的声音,高亢嘹亮。
把马车里的三个女孩子吓了一跳。
魏灵儿的脸色更是大变,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大胆,在街头扬声呼唤一个男子?
她好奇的看了眼魏京华,却见二姐姐只是捏着绿豆糕,小口小口认真的吃着,平静的神色一丝未变。
魏灵儿禁不住好奇心,掀开帘子往外看。
“我一大清早就去王爷府上,可家仆竟说王爷已经走了!”女孩子一身绯色的骑装,朝阳之下,耀眼极了。
她的马骑很好,马疾跑之下,她竟端坐其上稳稳当当。
“你寻我做什么?”殷岩柏随意的问了一句,似乎和这女子十分熟稔。
两人骑马并行在马车前头。
魏灵儿小声嘀咕,“那女子是谁呀?胆子这么大?”
“我也要随驾秋猎呀!寻王爷自然是路上作伴了!”女孩子笑了一声,“听王府家仆说,王爷往兴仁坊来了,来这里做什么?”
殷岩柏有意无意的往魏京华的马车上瞟了一眼,抿嘴没说话。
倒是马车后头笼子里的贡布,“汪!”叫了一声。
“哇,好大的犬!”女孩子啧啧惊叹。
“圣上秋猎要带的獒犬。”殷岩柏解释了一句,也算是把刚刚女子的问题糊弄过去。
“哦,这么说来,你是来接这獒犬的?”女子狡黠一笑,“可我怎么听说,为圣上训犬的,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孩子呢?”
殷岩柏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叶小姐不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还不是整日在马背上,跟郎君们一样打打杀杀?”
女子闻言,忽的眯眼,“她能跟我比?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厉害!”
说着,她竟然猛地调转马头,冲魏京华的马车而来。
魏灵儿吓了一跳,慌忙放下车窗帘子,往里挪了挪。
“王爷说她是……叶小姐?”
魏灵儿话音未落,马车厢壁,却被人咚咚敲响。
女子在外轻喝,“里头的小姐,出来露个面啊?能为圣上训犬,还能叫晋王爷亲自来接,想来,你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吧?”
魏灵儿瞪大了眼,抬手捂着心口,似乎有些惊慌紧张。
魏京华缓声应道,“不敢当,小女子不过爱犬之人。”
“怎么,我叫你出来见面,你还不赏脸啊?”女子的话音听着并不客气。
“怎么办?”魏灵儿比口型道,“怕是故意找茬?”
“您言重了,此时都是去往御道,恭迎圣驾,惟恐耽搁时间,否则理当好好向小姐行礼问安。”魏京华声音平淡,宠辱不惊。
马上那女子却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就向我行礼问安?万一我家在京中地位,还不如你家,你不吃了亏?”
“这就是故意找事儿呢!”魏灵儿皱紧了眉头,脸上除了紧张,更多了一些愤然。
就连一旁的冬草,都跟着脸面紧绷。
魏京华却不以为意的笑起来,“小姐您能随驾围猎,想来定是有本事的人。英雄不问出处,女英雄更是叫人佩服。我家地位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佩服小姐您的德行,自然该向您行礼问安,怎么会吃亏呢?”
马上女子,不由愣住,她瞪大眼,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人家都说她是女英雄了,还说佩服她的德行……她再出言挤兑,岂不叫人嘲笑吗?
殷岩柏却是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叶六小姐哑口无言的时候还真不多见。人家跟你可不一样!你一个疯丫头,整日打打杀杀,莫吓着人家!”
殷岩柏有口无心,且他是男人,哪能体会到女孩子心里的弯弯绕绕。
他这么一说,马背上那叶六小姐脸色立时铁青。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竟扬鞭向马车上抽来。
“我若偏要见你呢?”她话音未落,鞭子却是又准又狠的抽在了车窗帘子上。
撕拉一声,厚厚的棉帘子,竟然被她的鞭梢给扯烂了。
“啊——”魏灵儿坐的里窗户略近些,当即吓得尖声大叫。
“叶林芳!你放肆!”殷岩柏脸色一变,也猛地调转马头,冲了回来。
叶六小姐还要朝里看,殷岩柏的高头大马,却已经冲上前来。
他御马护住马车,将叶林芳的马逼退到一旁。
“王爷舍不得啊?只是看一下而已,你还要金屋藏娇了?”叶林芳冷哼一声,“我道王爷怎么可能亲自来接一只獒犬,果然是为了人,不是为犬啊!”
“胡说八道!”殷岩柏轻哼一声,“叶家家教太差了些,武将之家就不用学规矩吗?谁给你的胆子,叫你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
叶林芳闻言一怔。
她平日里假小子似的,跟着兄长们在校场马场上野惯了。
她见兄长们偶尔也与晋王爷开玩笑,却并不见晋王爷如传说中那么凶悍狠厉,他不但不会生气,有时也会主动与他们玩笑。
她渐渐觉得自己发现了晋王爷的另一面,时间久了,不知不觉把自己当做了晋王爷的自己人。
也会没大没小的与他闹着玩儿……从来没见他如此生气的。
“晋王殿下……”叶林芳胸口有些闷,表情有点儿受伤。
“还不退下?等着本王责罚吗?”殷岩柏皱眉看着她,余光却瞟向马车里头。
也不知她受伤了没有?
刚才那一声尖叫,究竟是她,还是她的丫鬟?
她会不会觉得他保护不利,还给她招来了祸事?
殷岩柏越想越生气,脸色也越发难看,“无关人不准靠近车架!惊了圣上的獒犬谁负责?”
他重重哼了一声,骑马护在马车一旁,缓缓前行。
叶林芳呆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看着他的侍卫把自己挡在原地,一直到他们走的很远了,侍卫们才撤开。
“晋王殿下!”叶林芳迟疑的喊了一声,身下的马不安的动了动。
晋王府的侍卫立即防备的看着她,好似惟恐她再靠近。
“我以为我于您才是不同的……原来在您眼里,我就个假小子?”叶林芳回味着他刚刚的话,只觉是晴天霹雳。
她身子底下的马,不安的踢踏着蹄子。
“闪开!别挡着路!”叶林芳怒斥面前的侍卫们。
侍卫们却并不动弹,一个个御马如铁桶一般,将她围住。
“我不去追晋王殿下了!我去御道还不行吗?耽误了时间,拿你们是问!”叶林芳怒喝一声。
侍卫们这才让开一条道,却仍旧不近不远的紧跟着她,以防她有诈。
……
“叶家六小姐,叶林芳?”魏京华歪了歪头,看着魏灵儿与冬草。
原主乃是巨鹿来的,她的记忆里没有关于京城的东西。
而她也鲜少出门,并不晓得什么叶家。
“叶家出将才,叶林芳的祖父,爹爹,都是大将军。她的哥哥们也都在军中任要职。”魏灵儿小声说道,“民间说叶家风水出悍将,就连叶家都狗跑出来,就比别的狗凶悍!”
这自然是民间的玩笑话了。
魏京华低头笑了笑。
“姐姐别笑,刚才那个叶林芳,她可不是好惹的。”魏灵儿紧张道,“她是在边塞出生的,生母是胡人。她一直在边疆长到十岁,才入了京,彪悍得很!”
“看得出来。”魏京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晋王爷怎么会和这样的女人有纠葛呢……她怕是要恨上姐姐了。”魏灵儿咕哝道。
冬草却是信心满满的看着自家小姐,“三小姐不用担心,我家小姐能文能武,不输旁人!”
魏灵儿皱眉长叹,好半晌才道,“她家在军中厉害也就罢了,她长姐还是当今的贵妃娘娘!”
冬草闻言一惊,再看向自家小姐时,不由也带了担忧。
魏京华眯了眯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真有意寻衅,也不用怕她。”
说着话,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针匣。
这是晋王爷那天专门“潜入”她的闺房,给她送来的。
她已经私下练习过,巧匠打制的工具果然是不俗,倒是比现代化的全自动车床造出来的器具更顺手。
师父早就教导过她,不要主动惹是生非,但事情找上门来,也绝对不要怕!
针匣带着她的体温,也安稳着她的心。
摇晃的马车却猛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