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方便!”魏敬贤替女儿应道,“臣这就带王爷去看!”
他不敢得罪晋王爷,但更不敢叫王爷与女儿单独相处呀!
若是王爷看上他别个女儿也就罢了,偏偏是与寇家有婚约的这个……这不是为难死他了么!
晋王爷不悦的瞥了魏敬贤一眼,拿帕子擦了擦嘴,丢在食案上。
魏京华垂头跟在魏父身后,不紧不慢的往凤仙阁去。
她能感觉到前头那人,时不时的回头,向她投来灼热的视线,但她只佯装不知,并不与他眉目相接。
殷岩柏暗暗气恼,他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她说呢,魏敬贤这人,真是不识抬举!处处碍事儿!
“汪!”贡布听见脚步声,还没瞧见人,就在笼子里大叫了一声。
殷岩柏心底一动,眼中也生出光亮来,“把贡布放出来,叫他在撒欢跑一跑,路上得关在笼子里,可不得把它憋坏了!”
魏京华这才挑眉看他一眼,贡布天天都在笼子里关着,能出门看不同的风景,停车休憩时还能把它放出来,比闷在家里好的多吧?
“魏二小姐?”殷岩柏见她不动,不由加重了语气。
“京华,愣着作甚,快去打开笼子呀!”魏敬贤着急催促。
魏京华这才上前,把笼子打开,套上锁链,牵了贡布出来。
殷岩柏长舒一口气,顿时觉得天朗气清,连胸腔都格外开阔了——他不怕獒犬,举步走近贡布。
看着魏敬贤胆颤心急的躲远了好些,殷岩柏头一回觉得,贡布这巨犬,真是可爱至极!
贡布在魏京华身边打着转,高兴的跳来跳去。
旁人皆不敢近前。
与魏京华站的近的,也只有殷岩柏了。
他抿唇一笑,笑意深入眼底。
“衣服试了么?可还合身?样式喜欢吗?”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魏京华凝了凝眉。
他立时一阵紧张,“不合身?还是不喜欢?”
“不是,”魏京华摇了摇头,“有两拨儿衣服,前后脚送来,都说是寇家送的,不知道哪些是王爷馈赠?”
殷岩柏脸面顿时一僵,“两拨?!”
他与寇七,真不愧是好友,竟送礼的方式都一样?
“我送的是……”话说了一半,他忽然顿住,皱眉狐疑的看着她,“我若说了,你是不是就会把我送的退回来,或者干脆不穿,只穿寇家送的?”
魏京华抿唇没有说话。
殷岩柏轻哼一声,“我才不上当。寇家送寇家的,我送我的,两不相干。你要为我的至亲看病了,我送你几套衣服算什么?你若真能治好,要什么爷给什么!”
魏京华闻言一怔,“至亲?”
晋王爷的至亲……那必然也是皇亲国戚吧?皇亲国戚的病,那还真不是好治的,稍不留神,小命都得搭进去。
她还真是给自己招揽了一个烫手山芋。
“王爷可是答应过臣女,治好治不好……臣女都是尽力而为。”魏京华轻叹说道。
“你放心!”殷岩柏皱眉看她,隐约有些生气,“本王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在你心里,本王就那么是非不分?强横霸道?”
魏京华惊讶挑眉,他可不就是强横霸道,毫不讲理的人么?
“行了,反正不拘是谁送的,你喜欢就成。”殷岩柏攥了攥拳头,心绪起伏不定,“明日一早我来接你,顺便安排贡布的车架。”
魏京华不由轻笑,让堂堂晋王爷来安排贡布的车马,还真是大材小用,亏他能想出这理由来。
“王爷来接,寇七郎君知道吗?”
“本王还得先请示过他吗?!”殷岩柏额上青筋都跳了出来。
见女孩子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翻滚不平的情绪。
“王爷大约是忘了,臣女乃是与寇家七郎有婚约的。”她冷淡提醒。
殷岩柏脑仁一跳跳的,胸腔里似藏着一团火,“本王没忘!”
憋了好一阵子,他才不甘不愿道,“寇七知道。我与他说过了,他明日要随行保护太子,在太子车架旁,他脱不了身。”
“多谢晋王爷。”魏京华这才恭敬又客气的福身行礼。
殷岩柏一时胸闷,说了寇七郎同意,她才同意……这还没成婚呢!怎么倒像是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呢?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女孩子没错。
他一个大男人,大大咧咧无所谓,人家可是女孩子,慎重一点不是应该的么?
殷岩柏对她挑不出错,只好跟自己生气。
“罢了,早些歇吧,明日还要早起!”说完,他挥挥手,阔步离开。
晋王爷来时,热情高涨,笑容满面。走的时候,一身冷气,头也不回。
魏敬贤心里七上八下的,顾不上再交代魏京华几句,就跟着小跑恭送王爷。
魏京华正欲叫冬草打水洗漱,却从远处的歪脖子槐树后头蹿出一人来。
“二姐姐!”
那人脆生生唤道。
贡布冲着她,汪了一声。
平日里胆小见了贡布就要躲老远的魏灵儿,此时却挺直了胸膛,一动不动。
“我有几句话,想跟二姐姐商量。”
魏灵儿板着脸,两手垂在身侧,攥的紧紧的。这态度,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威胁。
魏京华打量她一眼,转身仍旧往凤仙阁的院子里去。
“二姐姐不想问问,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吗?”魏灵儿急声问道。
魏京华轻笑,“你愿意说,自然会说。”
“那你就不怕让寇七郎知道吗?”魏灵儿见她如此轻淡,不由愈发着急。
魏京华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其实你想错了,这个家里,最不想失去与寇家婚约的人,未必是我呢。”
魏灵儿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怕我,也不怕惹爹爹生气吗?”魏京华语调慢条斯理,“魏家长女在这家里,以前是如何风光?而如今呢?”
魏灵儿脸面发紧,两只拳头攥的发疼。
“你……你不要太贪心!一面霸着和寇家的婚约,一面还吊着晋王爷!这两个人,魏家谁都惹不起,你这是玩火自焚!你会死的很难看的!”魏灵儿咬牙切齿的威胁。
魏京华眼里划过讽刺与不屑。
魏灵儿偷听的时候离的那么远,多半是蒙的,她何曾吊着晋王爷了?
自己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就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想要?
“与其威胁我,不如说说,你究竟想要什么吧?你叫我一声二姐姐,我或许会看在这点情分上帮你呢。”魏京华语气温和无害,把对方的威胁也化解与无形。
魏灵儿却被她的话勾的,心跳加速,口舌发干,“我……我想和你一起去秋猎!二姐姐你、你能带上我吗?”
魏京华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看……你又不会同意,还说什么情分!”魏灵儿被她看的窘迫。
“我是无所谓,但是只怕要委屈你。”魏京华说。
魏灵儿闻言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没理解错?”
“我可以带你去,可是你要清楚,我不过是给圣上养犬的,没有资格带着姐妹上路,”魏京华笑了笑,“扮成我的丫鬟,不知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什、什么?”魏灵儿呆愣愣的看着魏京华。
她准备了好些威胁的条件,诸如告诉寇七郎,二姐姐与晋王爷来往过密,私相授受,赠送衣物……等等,有的没的,她这么一说,二姐姐水性杨花的品性必会被人险恶。
可她的威胁只是银样蜡枪头,在二姐姐面前根本没有威慑力。
倘若叫爹爹知道,她有毁了二姐姐婚约的心思,只怕她如今的下场会比魏婉容还凄惨吧……不,不用爹爹动手,姨娘就得给她几个大嘴巴子!
她本以为已经无望,不过是图个嘴上快活。
哪知二姐姐随口就答应了她的条件……究竟是为什么?
“谁都有追逐目标的权利,只是不要定错了目标。”魏京华笑了笑,“你回去想想,若是你能受得了这个委屈,明日一早就过来。”
“你不怕……不怕我给你惹祸?”魏灵儿有些心虚。
“你姓什么?”魏京华笑问。
魏灵儿一僵,“我……”
“你叫我什么?”魏京华又问,“在家里不睦,那是家里的事儿,出了门,你我才是自己人。”
“是,二姐姐。”魏灵儿重重的点头。
“你会故意给我惹麻烦吗?惹了麻烦当真能把自己择干净么?”魏京华笑眯眯的。
魏灵儿忙不迭的摇头,魏婉容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魏京华笑着对贡布吹了声口哨。
贡布欢脱的跳的老高,围着她的裙摆直打转。
魏京华牵着它往笼子走去。
“不用想了,我不觉得委屈,”魏灵儿用力的说道,“二姐姐说的对,我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我不觉得自己错了。自然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魏京华点点头,“那回去问问你的丫鬟,做丫鬟也是门学问呢。”
魏灵儿脸上一僵,话说的容易,她心里还是觉得屈辱。
但她更不想失去这次出门的机会。
她咬了咬牙,认真的福身道谢,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