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淮南王妃正要让淮南王把他们的女儿保护好,就听到这一声,她定定地看着淮南世子,眼神中的憎恶不加以掩饰,冷冷道:“你不要喊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又开始了。
自从小郡主没了,王妃就从未待见过世子。
甚至一直认定,小郡主是世子故意带出去丢掉的
甘亭等婢女低下头,不敢出声。
不过好在,这次有秦老太君,还有秦画白楹她们,王妃怎么样,想必也是会顾忌一些的
如甘亭所料,淮南王妃话说出口,秦老太君手中的拐杖就用力敲了敲地面,呵斥道:“你是病糊涂了不成?”
还有小辈在,淮南王轻声安抚道:“别生气,我一定把盈儿找回来。”又对沈宴道,“你先下去吧。”
淮南王妃理智回来,下意识去看白楹。
白楹眨了眨眼,愣怔着。
淮南王妃放柔语气:“盈……白姑娘,你别怕。”
白楹忽然问道:“王妃,我不是你的女儿。”
秦老太君和淮南王齐齐皱眉。
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我知道呀……”笑着轻轻说完,淮南王妃的心像是有针在扎,密密麻麻的小孔,流血不止。
她又隐约觉得,白楹这句话并不普通。
果不其然。
白楹淡淡道:“所以,王妃是把我当作替身了吗?”
秦老太君眉头皱的越发狠了,她看淮南王妃的眼神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太不像话了!
白楹之前没有并亲眼见过,所以不曾感受到这强烈的对比。可现在一看,淮南王妃对她的态度,未免也太好了,超过沈宴情有可原,毕竟她也知道了淮南王妃对沈宴的不待见。
但越过秦画,就不现实了吧?
秦画站在边上,她一句话没说也就算了,白楹看得分明,淮南王妃根本就是连眼神都不曾落在秦画身上。
况,明知她不是她的女儿,可淮南王妃还是对她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白楹没去看他们的表情,她礼仪周全行了礼,“既然世子要离开,那阿楹也先退下了。”
她回头,就见淮南世子神情恍惚。
淮南王妃鼻头一酸,急急忙忙喊道:“不是!不是的!”
怎么会是替身呢?
怎么会是替身呢!
淮南王妃眼中不断滚落泪珠,她重复道:“别走,你别走……”
美人落泪,自古以来都是让人揪心的场面。
但白楹不为所动,她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目光和沈宴对视上,歪了歪脑袋,他不走吗?
火光电石间,淮南王妃忽然明白了什么!
“等等!”她咬住牙,闭上眼,“宴儿,你等等。”
沈宴猛抬头,清俊无双的面容上带着不可置信。
娘亲喊他什么?
那个称呼……他已经多少年没听见过了?
淮南王妃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白楹也是一头雾水。淮南王妃想干嘛呢?
淮南王妃定定地看着白楹和沈宴,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果然是同胞兄妹吗?淮南王妃苦笑一声。
她的盈儿,哪怕忘掉了一切,也还是在为她的兄长打抱不平。
淮南王温柔地擦去淮南王妃脸上的泪痕,不愿意她勉强自己,“宴儿还有事,你叫他做什么。”
淮南王妃道:“我想……”
“够了。”秦老太君再了解小孙女不过,她心里很失望,头一回对淮南王妃说了重话,“你女儿若是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待她哥哥的,她一定会恨你。”
这句话于淮南王妃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致命一击。
她颤抖着唇,想摇头说不会的,她的阿盈,她的盈儿,不会恨她的。
但方才白楹维护沈宴的那一幕,深深印在了淮南王妃脑海中。
淮南王妃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的掌心,她轻声说:“祖母教训的是,这些年,是孙女错了。”
……
白楹和秦画两人跟在沈宴后头,秦老太君发话让沈宴送她们去宋家。
白楹扯了扯秦画的袖角,跟她咬耳朵:“我怎么感觉,世子好像还没缓过来?”
秦画压低声音道:“我也觉得诶!可能是有点不可思议吧。”
别说沈宴,当时屋子里头哪个人不惊讶?
这么多年的心结,今日就这样解开了?
沈宴只觉得自己如今走路,都像是踩在云朵上。
娘亲,是原谅他了吗?
“小心看路啊!”
身后白楹声音忽然拔高。
沈宴踩到了一颗石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白楹和秦画两人对视一眼,深深担忧,如果让淮南世子送她们去宋家,说不定……她们就得和别人马车撞上啦!
书画诚可贵,友情价更高,若为性命顾,两者皆可抛。
白楹非常严肃地说:“世子,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不麻烦世子。”
秦画连连点头,小脸微红道:“宴表哥,你去忙吧,我和阿楹还要去四季楼。”
沈宴晃了晃神,低声道:“没事,我送你们。”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白楹,想说感谢的话,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的事情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好像是做梦一般。不,时隔多年,娘亲再喊他名字,这个他连梦里都不敢想。
沈宴深吸一口气,不顾白楹和秦画两人惊恐摇头,态度强硬道:“你们二人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道:“和你出去才更危险好吗!”
他要是一个走神,撞到墙上,她们坐在马车里,什么时候被撞晕都不知道。
秦画想想就可怕。
她红着脸,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拒绝了。
沈宴:“……”
他看着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的小姑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趁这个失神的空档,秦画和白楹赶紧跑了。
她们坐了来时武安侯府的马车,先去四季楼吃了小馄饨,然后赶去了宋家姑娘举办的诗会。
秦黛秦眉两人也在。
诗会上的人不多,都是玩的很好的几个手帕交,白楹的到来在她们意料之外又有些隐隐排斥。
还没想好怎么刁难她,给她一个下马威,她们就被白楹露的一手惊艳到了。
没一会儿就围着白楹亲亲热热妹妹长妹妹短。
白楹再一次在心里庆幸有好好听大儒的课。让她这个理科生有了文科生的实力,需要用到的时候,文章诗句可以不假思索,信手拈来。
半天时间眨眼而过,虽然玩的还挺开心,但也是真的累。
白楹和秦画走出宋家大门的时候,就看见沈宴站在外头,看样子像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宋家下人说:“本想请淮南世子进去坐坐稍等片刻,奈何世子不愿意。”
秦画问道:“宴表哥,你怎么来了?”
沈宴道:“母妃让我请你们过去吃饭。”
秦画:“……”
白楹:“……”
秦画小声说:“可是阿楹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好姐妹!
白楹补充道:“不如改日吧。”
想到淮南王妃第一次没有拿厌恶憎恨冷漠的眼神看他,嘱咐他一定要把白楹带回淮南王府一起用膳时那殷切的神情,沈宴沉默了一下。
他想,娘亲或许真的拿白楹当做妹妹的替身了。
白楹喊了两声世子也没反应,她面色发白,今天是真的有点累了。
沈宴抿了抿唇,道:“好。”
白楹松了一口气。
她眉目间带着疲态,尽管秦画下午一直都在照顾她。
丁元丁和已经回了国师塔,秦画把白楹送回去后,白楹随便吃了点躺到床榻上的时候,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
——淮南王妃难得吩咐沈宴办件事,他却没有办到,淮南王妃会不会责怪他?
白楹忽然之间就没睡了睡意。
她坐了起来。
不远处桌上烛火摇曳,映照着白楹苍白的小脸。
她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觉得,自从淮南王妃看见她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对劲。
后面虽然清醒了,但看见淮南世子时那饱含恨意的眼神,白楹到现在还无法忘却。
她是有点心疼淮南王妃失去了女儿。
但她觉得淮南世子的痛苦不比淮南王妃少分毫,甚至他的压力更大。
白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躺下。
虽然很累很疲惫,但她并不想闭眼睡觉。
她怕她又梦到那两个男人掰开她的嘴给她灌下很苦很苦的毒药。
这种不美好的记忆,还是不要记起来了吧。
同一片夜空之下,月色微凉。
根骨分明的手指捏住薄薄一张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后没忍住,将其狠狠地用力地捏成一团。
傅南歧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被阴影笼罩。
明明身体都差成这样了,还要出去。
她玩的可真开心啊。
不过短短一日,就有淮南世子亲自来接。
也是,像她这样的人,去哪里不会备受欢迎?
占有欲有如片片荆棘林,野蛮而又疯狂地在心底滋生。
傅南歧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纸团扔到了炭火盆中。
自从出来国师塔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
可她都没有想过要给他回信。
一次都没有。
呵,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