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国师塔,白楹先沐浴换了身衣服,卧到床榻上小憩了一个时辰,再醒来就看见轻风坐在她床边儿。
说实话,白楹差点被吓了一跳。
轻风转过头,见白楹醒了,含笑道:“今日玩的可好?”
“好。”白楹一面下床整理身上卧皱了的衣服,一面笑着回答,“不知道是什么好运气,侥幸赢了,在后面他们也不肯比过,只认了输。”
她只字不提最开始玄术一派的人对她的态度,既然吃了喝了他们花银子买的东西,后面他们也做了妥协退让,那也没必要再紧抓着不放,和和气气这样最好了。
轻风笑了,站起来走到白楹面前,手指点了点她眉心,“阿楹怕是还不知道呢吧,玄术一派中现如今已经传遍了,都说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年纪轻轻,却是个极了不得的人物,怕是福星降临,每每比试都有老天爷帮衬。”
白楹抱住轻风手臂,“哎呀轻风姐姐可别取笑我了。”
轻风但笑不语,说实话这种结果可真让她意外了。乍一得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愣怔了半天,再就是喜上眉梢,紧接着就是赶忙写信给国师大人寄过去,不管他什么时候能收到,也让他知道开心开心。
玄术一派的人修习的术法本就玄之又玄,精妙绝伦,自然要比常人更信奉天命这种东西。他们又算是识情识趣,阿楹虽年纪还小,但他们这般为阿楹造势,这份情于情于理国师塔也得承了,日后找个机会再相报不迟。
其中曲曲折折,暂且先不与白楹道。
轻风拍了拍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说:“去用晚膳吧。”
白楹嘀咕了一声,看上去不太乐意,小脸鼓鼓的,不用想轻风也知道她是在乎极了身高,若不是自己同她亲近,这拍头动作只怕是要让她翻脸了。
轻风失笑着摇头,看着小姑娘单薄纤弱的背影,心底多出一丝怅然。
日子数着数着就过去了,她还记得白楹被国师大人捡回来的那个模样,小小一只,可怜可叹,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这可怜的小孩儿,会长到今天这么大呢?
可见世事无常。
……
第二天,白楹早早地起来进了宫和静太妃一同用早饭,因为事关重大还涉及了傅南歧,白楹还用“做红糖麻花”的借口把舒嬷嬷都请了出去。
殿内仅剩她们二人,白楹才搁下筷子走到静太妃身边把傅南歧昨天和她说的悄声转述了一遍。
静太妃原本还嫌她做事不稳重,听完后神色都变了一变,又见白楹惴惴不安,她心下一软安慰道:“你怕什么,咱们又不掺和其中,平日里也都循规蹈矩的没做错事,出再大的事总归也和咱们无关。”
白楹说:“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不是怕有人心思不正,到时候攀连到咱们吗?”
静太妃用稀奇眼神看她,“难得你动了脑子,说出这样的话。”
“……”闻言,白楹竭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苦着脸说:“您不知道我这心有多慌,胃口都小去了,方才只用了一块米糕就吃不下其他。”
静太妃毫不留情拆穿:“我看你是昨天吃多了竹南小苑的东西,到今儿还没消下去。”
白楹:“知道但不说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静太妃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心情总算松下来一些,她让人叫舒嬷嬷来,当着白楹面说:“你去碧洛轩给洛妃提个醒,让她小心些。”
舒嬷嬷愣了一下,而后怕是也想到什么,神情一肃,点点头,跟白楹说:“等嬷嬷回来再给你做东西吃。”
“吃吃吃,整日只晓得吃,吃了不长个也不长肉,赶紧去太学,省得在这让我看了心烦。”静太妃开始赶人,她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想到了白楹昨日在竹南小苑也能遇上傅南歧的事儿。
这人莫非真是煞星转世不成?
怎么避也不开。
还是他始终盯着白楹行踪?
……是了,恐怕还真是这样,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巧,白楹会在竹南小苑遇上他?他说这番话,先真假不论,恐怕也是为了让白楹觉得欠了他的,以此拉拢。
只有这个傻丫头,看着机灵聪明,实际上一点儿都没有防备之心!
静太妃的眼神看的白楹心里发毛,她踌躇着,怕静太妃又说她,赶忙溜了。
今日太学一如往常,风平浪静。
一个上午过去,白楹没听到外面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本该好事一桩,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她的心就慌得不得了,就连大儒授课,她也没怎么听进去。
桑见溪第一个发现她的心神不宁,他犹豫了一会儿,拳头捏紧又放松,再捏紧,再松开,反反复复纠结不已,优柔寡断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讨厌。
一直到午时,用了午膳,大家伙往各自的休息房间走去,白楹因为心里有事,落后怀阳郡主她们一段路。
桑见溪见了,终于下定决心甩开郑元嘉,走到白楹边上,低声问:“你,你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吗?”
“……”他突然跑过来吓白楹一跳,她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对上桑见溪担忧的眸子,不由得弯了弯唇,“没有。”
说完她忽然想到夏延宫中的桑嫔娘娘好像是桑见溪的姑姑,她状似无意道:“我昨日在寿康宫见到了桑嫔娘娘,发现你们长的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桑见溪听见她回“没有”的时候还失望地低下了头,原以为她不想和他说,那么话到这儿就只能结束了,没想到白楹竟然主动说起了桑嫔。
她是不排斥和他说话的吧?
桑见溪松了口气,“是,我从小不像爹娘,倒和娘娘有三分相似。”
怕冷场,他又赶紧补充:“不知娘娘昨日看着还好吗?”
白楹惊讶地看他,看的桑见溪脸颊都红了起来,“咦,你前几日都不曾去看过桑嫔娘娘的吗?”
桑见溪摇了摇头,“家中多事,这段时间不得空,也就没去看娘娘。”
白楹心突突跳,她欲言又止,对上桑见溪内敛却又能看出有几分高兴的眼睛,她把念头打消,礼貌地笑了笑,“桑嫔娘娘看着挺好的,太后很是关照她。”
桑见溪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脱口而出道:“若是等会儿无事,不如我们去夏延宫坐坐。”
白楹:“……”
她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她确实是想利用桑见溪去夏延宫的,但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赶紧掐掉了。
傅南歧应该不会骗她,夏延宫或许此刻不安全,这种情况下借着桑见溪去夏延宫探探情况,这是良心烂透了才能做出的事。
但白楹怎么也没想到,桑见溪竟然主动送上门。
小兄弟,你清醒一点!
白楹微微一笑,“午休时刻轻易出不去,还是改日吧。”
桑见溪说出那句话又是后悔又是忐忑,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魔怔了一般,白楹会怎么看他?
内心深处,他又是藏着一点儿微弱的希望,想着白楹会不会答应,他明知道白楹连傅云祁的邀约十次里面八次婉拒,但就是不死心。
谁料白楹这样回答……午休轻易不能出去,但若是她想,只要和大儒说一声,又怎么会出不去?
桑见溪抿了抿唇,又想着她说“改日”,失落和期待只相差一个呼吸的功夫,真真是冰火两重天,备受煎熬。
白楹停住脚步,接下来就不是一个方向的了,她朝桑见溪点点头,转身往女孩子休息的房间走去。
桑见溪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没有未来,却还是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呢?
最好的结果不是应该保持距离,保持同窗之谊,各自安好吗?
“嘉迎!嘉迎!”一个人横冲直撞,跑的太急,直接把愣在原地的桑见溪撞开,火红色的裙子耀眼夺目,像是夏季里最热烈的一团火。
是傅云岚。
不知道为什么,白楹停止了脚步。
她觉得外面发生事情了。
孙嘉迎闻声出来,她正准备好好休息呢,这么热的天儿,谁还要在外面呆着呀?
见到傅云岚,孙嘉迎惊奇无比:“公主!你怎么来了?”
傅云岚今日又是没来太学,孙嘉迎纳闷,“发生什么事了?公主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这时候怀阳郡主姚依依她们也出来了。
一个个都盯着傅云岚看,后者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对此非常满意。她本该就是众人焦点,最耀眼的那个存在才是。
傅云岚跑的太急,说话都有点喘气,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看了白楹一眼,大声说:“夏延宫出事了!”
什么?!
白楹内心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果不其然。
她下意识往外头看去,阶梯之下,桑见溪如木桩一样立在原地,听到这句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三魂六魄都没了。
他怎么没走?
傅云岚为自己惊到了她们而得意洋洋:“桑嫔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女孩子们脸都白了,“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桑见溪惨白着脸,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在地上。
这才多久啊?姑姑才被封桑嫔多久啊?
就有人来害她了。
白楹见了,心生不忍。
桑见溪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儿郎罢了。
傅云岚长吁短叹,但脸上却没什么伤心,“据说是华贵人前段时间送去的东西有问题,害的桑嫔今日腹痛不止,我就听见太医说她很难再有孩子了。”
傅云岚不喜欢华贵人,以前她是昭贵妃的心腹,后来她是皇帝的宠妃,不论是哪个身份都让傅云岚厌恶透了。
至于桑嫔,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因为家里立了功而得了皇帝青眼,傅云岚每每听见李皇后背地里辱骂桑嫔,她的心里也跟着不痛快起来。
她们两个人相斗,这不就是母后口中的狗咬狗吗?
是以傅云岚幸灾乐祸为多,“这下好了,华贵人怕是要被父皇打入冷宫了。”
白楹幽幽说道:“谁说一定是华贵人做的?栽赃陷害这种事情还少吗?”
她又回头看了桑见溪一眼,后者摇摇欲坠,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模样。
傅云岚因为白楹反驳她而恼怒至极,“又没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呢!”
烦死了!白楹最讨厌了!
怀阳郡主犹豫着说:“不如我们出去看看?”
白楹终于下了决定,冲怀阳郡主点点头,然后快步出去走到桑见溪面前,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张了张嘴,道:“我们去夏延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