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跑这么快去哪里?咱妈呢?”
我拉着裴瑾年跑出白血病治疗中心的大楼,一口气来到心脏治疗中心的六层病房。
“来这里做什么?”裴瑾年奇怪地问。
在裴智远的病房门口,我停下脚步对他说:“你不是想见见你的骨髓捐赠者吗?他就在里面。”
裴瑾年惊异地看着我,目光逐渐转向病房里面。
门在半掩着,洛君柔把用开水煮住的毛巾晾到适宜的温度,递给躺在病床上的裴智远。
“谢谢!”裴智远接过毛巾,刚要为自己擦擦脸,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捂着胸口,难受的面色发青,
“要不要叫医生来,再用一下吸氧面罩?”洛君柔急切地问道。
裴智远摆摆手,但咳嗽却依然不停,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洛君柔连忙上前将他的身子慢慢扶起,把两个柔软的枕头垫在他的身后,然后又替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咳嗽渐渐减轻了一些。
除了用一些药物,和适当使用吸氧面罩之外,肺水肿还需要适当的控制输液量,最好是不输液,但是由于他刚刚做完心脏手术,不输液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也加重了心源性肺水肿的病症,在多种疾病的治疗发生冲突的时候,医生显得也很无奈。
而人在平躺的时候会加重咳嗽,坐姿或者把头垫高一些,会缓解咳嗽的症状。
但是刚刚手术过的心脏,又承担不了那么多的负荷,经常需要平躺休息。
所以裴智远只能在两种病之间,寻找一种相对的平衡。
而实际情况是,往往很矛盾,轻视了哪一边,都会立即还以颜色。
由于刚才的折腾,他额头上的汗又添了一层,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洛君柔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小心地为他擦汗。
她的气息在他的面前萦绕,他不自觉地睁开眼睛,她美丽的眼睛微微低垂着,神情专注。
当她发现他在看着自己时,顿时觉得很不自在。
为了避免尴尬,裴智远连忙说,“好了,谢谢!”
洛君柔转身离开床前,嗔怪道,“你每天大概都说了不止一百多次谢谢,不嫌烦吗?”
裴智远看了一眼洛君柔有些羞涩的背影,笑而不答。
洛君柔转身的同时,恰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瑾年。
“瑾年!”她惊喜地快步走过来。
拉起裴瑾年的胳膊,上下左右地打量,“医生说你合格了?没事了?”
“嗯。”裴瑾年点头。
洛君柔激动地把裴瑾年抱在怀里,“瑾年,你可把妈吓死了。”
“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裴瑾年轻抚洛君柔的后背。
“快,快让你爸看看。”洛君柔忙擦了擦眼泪,把裴瑾年拉到裴智远面前,挂着泪花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智远,瑾年出层流病房了。”
裴智远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裴瑾年,眼里含着泪,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和裴瑾年面对面看着彼此。
在他心里,早已与儿子做过诀别。
在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他知道,裴瑾年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这恐怕是他们父子最后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骨髓移植成功。
如果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那么此生他活得就太失败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评价的。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听到史密斯教授说ok,之后他便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在那一刻,他默默的裴瑾年说了声再见,然后他的世界便一片死寂。
“爸!”裴瑾年抿了抿嘴唇,双眸里泛出晶莹的泪花,嗓音低沉而颤抖。
裴智远立即收了收激动的情绪,唇角扯出会心的笑容,“你们母子两个长得这么相像,同时站在这里,我看得有些眼花。”
我在门口看得真切,尽管裴智远说得不乏幽默,但这却是他因为他们一家人难得团聚的感慨。
“爸!”可裴瑾年却没有领会他的幽默,依然红着眼圈走到裴智远的床前,“是谁允许您这么做的?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您应该清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这让我……”
“过来!”裴智远打断他,然后伸出手,裴瑾年立即俯身在他的床前。
裴智远拍拍裴瑾年的肩膀,脸上不乏得意之色,“我承认这很冒险,甚至就是在赌博,但幸运的是,我赌赢了。”
“万一输了呢?那会让我和我妈很难过。”裴瑾年还是被吓出来一身冷汗。
“好了。”裴智远一挥手,“我是你的父亲,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所以我要对你负责到底,别人无权干涉,就算你本人也不行。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早点这么做,不然你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裴智远又开始像从前一样独断专行,凡事以自己为中心,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而且每一次都那样理所当然。
这一次仍然不例外,可是却让我感到他的周身都萦绕着父爱的光辉,深沉而内敛,让人平时感觉不到,而这种爱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而裴瑾年也终于感受到,父亲对他的感情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淡漠。
当然,他的误解多半来自于当初裴智远对洛君柔的态度,这让他感觉到他的父亲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凡事总以利益为先,并且到处以自己的方式操控他的人生,从而逆反心理越来越强,造成父子关系一度紧张。
找到洛君柔之后,他们的关系逐渐好转,但始终还是有些生疏的。
但今天,相信裴瑾年是可以感受到裴智远对他的爱有多厚重,深沉。
毕竟,这个世界上,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你一线生机的人,是没有几个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裴智远岔开话题,让骨髓移植这件事自动翻篇。
“当然是继续呆留在这里,直到您康复。”裴瑾年不假思索。
裴智远摇头,“我这个病需要安静,你在这里,我反而不自在。”
“那我也要守在这里,大不了少来烦您就是。”裴瑾年坚持留下。
裴智远这个情形,他的确也不放心走开。
“你听我说。”裴智远的霸道又开始发作,“你的身体虽然暂时好转,但这种病是不可以大意的,注意事项很多,还要防止复发。最重要的是,小沐还怀着裴家的下一代,这段时间也辛苦得很,也该调养一下了,奥地利Aspach疗养院的院长是我的朋友,我建议你们去那里修养一段时间,君如也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