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背后涌起了一层冷汗,半响,冷笑着抓起一旁的香炉砸在了地上,面目扭曲:“本宫生的好儿子。”
段知珩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破碎声,面上冷淡,披上大氅往律政殿走去。
五百在一旁随行,段知珩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朝宫外拐,“出宫。”
五百忙不迭得应声去给他牵马。
上元佳节,还未至夜晚,坊市里已然灯火通明,各色小贩早早的摆起了摊子,大多都是灯贩,一条街串下来,能有几十种灯,还有样式精巧的浮元子。
街道两旁的酒楼画舫忽远忽近的鼓声、琵琶声交织在一起,箫声余音绕梁。
灯火良宵,鱼龙百戏,锦绣世界,盛世佳音。
天气虽回暖,但夜晚仍旧有些寒冷,冻的萧枝雪鼻尖发红,幸而出门前萧靖轩给她的脑袋上裹了一个白色的毛绒绒的帽子,系在下巴处。
巴掌大的脸被衬得圆润可爱,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萧靖轩没忍住掐了她一把。
萧枝雪拍掉他的爪子,白了他一眼。
未乘马车出了门,萧枝雪灵活得穿梭在人群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轻跑间裙裾飘荡,引得许多男子侧目,像是许久未着水的鱼儿,欢快得很,萧靖轩在身后抓都抓不住。
萧枝雪钻到一处人群里,跟着猜灯谜,她看中了上边挂着的小兔子花灯,漂亮的很。
摊贩敲了声一旁的鼓锣,清脆的撞击声引得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下面这个灯谜听好了,两口井,一样深,跳下去,齐腰深。”摊贩说谜语时的表情好玩的紧,抑扬顿挫间又故作神秘。
萧枝雪率先伸长手示意:“我我,我知道。”
摊贩示意:“这位姑娘请说。”
“裤子。”她骄矜回答,摊贩敲击鼓锣以示肯定,“恭喜这位姑娘,来,这鲤鱼灯送给您。”
萧枝雪没接,指着上面的兔子花灯,卖乖问:“我喜欢那个兔子的,能不能换。”
摊贩笑笑:“您这可真会挑,那个可比您这鲤鱼灯工艺精巧多了,乃是我的镇摊之宝,若是今晚的灯谜答对二十个,我就送给您。”
萧枝雪犹豫一番,这才想起什么,回头想搬他阿兄来当救兵。
哪成想她跑得太快,早就把萧靖轩不知道甩在哪条街了。
“好。”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替她回答,低沉冷冽。
萧枝雪转头,鼻尖差点磕在背后之人宽阔的胸膛上,她立即退开,脑袋上的毛绒帽子却不小心被旁边的人挤得一歪,盖住了她的眼睛。
这个举动把段知珩冷肃的心萌化了,他唇角微勾,神情柔和下来,视线流连在她的脸上。
萧枝雪眼前一黑,看不清周围被绊了一下,手忙脚乱一个踉跄间段知珩抬手稳稳得扶住她。
段知珩给她拨起帽子,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萧枝雪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对他怒目而视。
段知珩收回手,暗想,毛绒绒的,果真手感极好。
萧枝雪警惕地望着他,捂着脑袋,心想,怎么去哪里都能碰上他。
不情不愿依着礼屈膝:“见过殿下。”声音小小的,像只猫儿。
段知珩瞧着她眼里那般警惕,心中一涩,随即轻声道“不是想要兔子花灯吗?我替你赢。”
萧枝雪往后缩,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阿兄会的。”随即像只小鱼儿一般转身逆流而去。
段知珩好不容易遇上,并不想轻易放人走,便伸手去抓,奈何人流如潮,萧枝雪又是逆向而行,不等他抓,便被人群冲散。
萧枝雪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费劲地钻着,蓦地后领被提住,随即感受到头上放了一个大掌,摁着她的脑袋一阵揉搓。
“萧枝雪,你怎么跟个鱼儿一样,钻来钻去,害的萧大哥一阵好找。”
祝钦饶从天而降,抱怨着把她拎起来送到了萧靖轩身旁,萧枝雪炸毛,反手一巴掌,追着祝钦饶上蹿下跳的打。
萧靖轩把她拎回来,敲着她的脑袋训斥。
“祝钦饶,我警告你,不准把我提起来。”萧枝雪瞪他。
祝钦饶乐不可支,时不时得装鬼吓唬她,气得萧枝雪想挠他的脸。
一行人打打闹闹的,在不远处的人群里,段知珩垂眸看着手中的兔子花灯,神色莫辨。
他提着灯就这么静静的、执着跟在她身后。
路上恰逢萧靖轩同窗,热情的邀请他们去酒楼里吃酒攀谈,永安楼里热闹非凡,下方还有戏文先生在说书,萧枝雪被吸引了过去。
萧靖轩叮嘱祝钦饶看好她,便随同窗进了厢房。
萧枝雪坐在楼上磕着瓜子听着戏文,时不时笑几声,正想同祝钦饶说话,转头却见没了人影。
这家伙,怎么回事,又和哪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去了,她便转头一个人看了好长时间的戏文,像是一个乖乖等大人的稚童。
上元节当晚,城内彻夜不眠,直至深夜还有一场场烟火,萧枝雪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浮元子吃得她噎得慌。
阿兄喝酒上了头一时也结束不了,她困乏得紧,倚在窗前小鸡啄米。
在她的脑袋不知道第几次垂下来,一只手伸过来托住了她的脸。
萧枝雪毫无察觉,斜倚着段知珩的掌心睡得迷迷糊糊,段知珩就这么托着她。
黑发垂在胸前,静静得看着她,烛火映照在他的脸颊上,温柔之色一时竟叫刚出厢房的萧靖轩看得愣在原地。
“劳烦殿下了,舍妹交给微臣就好。”萧靖轩走近拱手说。
段知珩不作声,托着她让她靠在萧靖轩肩头。
咽下不舍,转身想走。
“殿下。”萧靖轩迟疑得叫住他,“恕臣直言,世族女子多的是心仪殿下的,当初舍妹年幼,招惹了殿下,臣替她赔个不是,只是她得性子实在不适合进宫,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萧靖轩盯着段知珩冷冽的目光,艰难说完这一番话,怀中萧枝雪像是寻到了热源,往他怀里拱了拱。
段知珩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孤,非她不可。”
说话间,窗外烟花声绽放,人群中欢呼骤然响起,璀璨似月落星沉。
萧枝雪听到了热闹之意,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放烟花了。”
萧靖轩被唤回了愣怔,低下头:“祝钦饶呢,不是叫他看着你。”
萧枝雪摇摇头:“不知道,早就跑没影儿了。”
她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暗叹此处真乃观赏烟花的绝佳之地。
段知珩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幸好,前世的血迹染红了雪地的人现在还活生生的,充满朝气的站在他的面前。
纵然前面艰难险阻,重重阻拦,他能拥有她一次,也能拥有第二次,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视线不知不觉变得阴鸷起来,牢牢得锁着她,看的萧靖轩心下惊骇。
萧枝雪转头得瞬间他又很好的收敛起来,变脸速度之快让萧靖轩砸舌。
萧枝雪对着他脸一垮,正想离开,就见段知珩悠然从身后拿出了兔子花灯,顿时停身,眼睛都忍不住的瞟。
“方才在摊前赢来的灯,灯谜倒是挺有趣的紧,不过这灯孤留着无用,不如送给萧二姑娘可好?”
他往前递了递。
萧枝雪撇过头,表现出了拒绝的态度,段知珩了然,叹息道,“可惜了,这花灯貌似几条街内就一盏,萧二姑娘既不想要,那孤就扔了罢。”
萧枝雪闻言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忽得笑了起来:“殿下这般好意,民女自当心领。”
萧靖轩感觉自己腰后被杵了杵,只得附和:“殿下好意,微臣就替舍妹谢过。”
段知珩漾开淡淡笑意,把花灯递给萧枝雪,似,有些不敢相信般,频频望向她。
萧枝雪笑着翻看花灯,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漂亮异常,段知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痴迷的看。
随即萧枝雪打开窗户,漫不经心的把花灯往水里轻轻一扔。
水面砸起一片水花,溅射在四周,引起了一阵呼声。
段知珩笑意呆滞,僵在那边,一动不动。
萧靖轩一愣,赶紧看了看太子的脸色呵斥萧枝雪:“你这是做甚。”
萧枝雪笑得无辜:“不做什么,花灯这么好看,扔在水里更好看。”
段知珩扯了扯嘴角,语调艰涩:“是,你高兴就好。”
随后萧靖轩赶紧带着萧枝雪拱手道了别,先行离开,段知珩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走出好远,萧靖轩回头时段知珩还站在楼上看着他们,便转头呵斥萧枝雪:“这般胆大包天,太子的东西都敢随便扔。”
萧枝雪没有回嘴,只是默不作声,祝钦饶蓦地又从旁边冒了出来,揪着萧枝雪的帽子打闹,恰巧岔开了这个话题。
三人嘻嘻哈哈的回了府,祝钦饶与二人分开前,被萧靖轩叫住。
萧靖轩:“容容先回去,阿兄与钦饶有话说。”
萧枝雪点点头,只当阿兄因着今日祝钦饶把她丢下一个人去玩乐而要教训他。
心里暗笑。
祝钦饶不解,萧靖轩待萧枝雪走远后,颇为凝重的问祝钦饶:“你对容容可有意?”
祝钦饶一愣,“萧大哥你…”
萧靖轩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大哥把这丫头许给你做媳妇可好?”
第29章 谋害太子,其心可异
祝钦饶的脸蓦地爆红,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垂下头呐呐:“我…我愿意也没用啊,她不是与太子…”
萧靖轩拍掌, “实不相瞒, 她与太子纠纠缠缠的, 我看着也闹心,她也老大不小了,与其让她进宫受磋磨,倒不如交给你, 我与父亲放心些。”
祝钦饶正色:“大哥,我与容容从小一同长大, 若是她愿意, 我自然会一百个没问题,可若是她不愿, 我也不想强求。”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萧靖轩哂笑:“虽然你这臭小子看着不着调, 成日里也没个正形的,不过看在你对容容还不错的份儿上, 赶紧把这小祸害领走。”
祝钦饶笑的腼腆, 挠了挠头。
此时萧枝雪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今晚的花灯扔得实在潦草,该是扔在他脸上才对。
罢了罢了, 他还是太子呢,虽然她自知有些蠢, 脑子不大好使, 阿兄平日里也总说她缺根筋,但点到为止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