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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3)

这人终于想起来了。顾云风无奈地点头,他觉得刘师傅可能是受了太大刺激,动作反应都有点缺根弦。

那天方总开集团高管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我在楼下等他。刘师傅紧张地咽了口唾液,结果突然走来了一个戴口罩的小伙子。

他走过来敲了下车窗,我以为是问路的,就开了窗户。他追悔莫及地说:结果这人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个手帕朝我伸过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得出长相吗?外貌有什么特征?顾云风皱了皱眉,听到受害人说带了口罩,就知道画像是没戏了。

果然刘师傅摇了摇头,思忖了好久说:但是他额头上有个刀疤。

很明显吗?

那疤比我手指长,颜色也挺深。说着还伸出自己粗短的手指,放到他们面前展示一番。

他还带了个帽子,黑色的连帽衫,可惜带着口罩,看不全五官。

你被迷晕后这个人开着你的车把你拖到了三十公里外的地方,然后连人带车丢到荒郊野外没人更没监控的废车处理厂。顾云风录着音问他:中途醒来过吧?大概什么时候醒的?

具体时间我不知道啊警官,好像就晚上醒过一次,天都是黑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差点吓死过去。刘师傅无奈地说着:我这人有个毛病,一饿就容易晕。中途醒来的时候就饿的头晕眼花,没过多久又躺过去了,还好没死,留了条贱命。

因为受到极大的精神和生理压力,刘师傅这会儿话多又敏感,一句话不对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接着抓住顾云风的胳膊,焦虑又惊恐地哀嚎起来。

警官,这刀疤人抓到没啊,我招谁惹谁了,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啊要这么对我?

没抓到呢。顾云风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胳膊,安抚下受害人的情绪,就你见过他了,想起了什么及时告诉我们。他指了指病床旁的服务铃,语气沉稳:先好好休息吧。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公布第三个丑闻的时间已经块到了。

顾云风替刘师傅叫来医生做检查,然后走到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许乘月身边,找了件毯子披在他身上。刚刚他们讲话的声音并不小,可许乘月还是靠着扶手安心的睡着了。他大概是真的累,听说前些天总是失眠,很焦虑很彷徨,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

顾云风弯下腰,伸手抚过他的额头,兴许是手的温度足够令人安心,眉间的纹路在他指尖下渐渐消失不见。

他看着许乘月重新变得沉静的面容笑了笑,独自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正准备问下方越加那边的情况,就接到了舒潘打来的电话。

抬头看窗外的天空,天已经黑了,天边残余着一抹阳光,红色的很鲜艳。夜空中看不到几颗星星,只有最亮的一颗闪着谁也遮不住的光芒。他深呼吸,心底有惶恐有紧张,绑匪口中的二十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半,他们却什么都没找到。

如果六个所谓的丑闻全部散布出去后,他们还没有找到方邢,这位最近声名鹊起的高管,大概真的只能化为一堆白骨了。

顾云风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望着遥远的灯火,最后还是从容地接通电话,习以为常地听着那头舒潘咋咋呼呼的声音。

绑匪散布出第三个丑闻了?他问。

应该是吧。舒潘吞吞吐吐地说着,一改往日的气势,整个声音都萎靡下去。

什么叫应该?

这个绑匪上次在本地论坛发布贴子的时候,化名为红色刽子手。可这论坛安全措施太差了,没过两个小时这个账号就被盗了。

盗了?顾云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其实盗了就盗了呗,他再换个账号就是了。

被盗之后,除了这个本地论坛,各个论坛上红色刽子手这个名字都被抢注了。而且到了晚上七点整,也就是十分钟前,几十个不同论坛类似红色刽子手的账户,都发出了智因生物的爆料贴。

顾云风拿着个杯子正准备喝水,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揉了揉眉心问:所以现在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绑匪发的爆料?

是啊。舒潘哆哆嗦嗦地回答着:这几十个爆料贴,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不知道信哪个。

那你都念一遍吧。

标题都念一遍?

对啊,内容也念出来。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舒潘还是答应着,一边把有关联的爆料贴都找出来,一条条念给顾云风。

智因生物ceo方邢出轨多年,小三竟是直系下属女高管。

继续。顾云风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找了支笔记录着重点内容。

大四男生为进入智因生物工作,主动诱惑行政总裁方邢。

他在心里卧槽了一句,想着这都些什么不靠谱的谣言,是要比谁编的更狗血点么?按捺住想吐槽的心态,他不痒不痛地让舒潘念下去。

继续,继续。

继续。

智因生物招募手术志愿者,志愿者意外死亡,手术失败智因生物拒不负责,处罚后依然地下寻找实验志愿者。

等等。听到这一条快要睡着的顾云风突然清醒过来,他打断舒潘继续念下去的行为,让他把这条爆料贴的内容详细说一遍。

具体内容讲的是我看看啊,有点多,顾队我先看一遍给你总结下。

他应了一声,等了将近十分钟,才重新听到舒潘的声音。

这条爆料的内容大概是说智因生物和他控股的瑞和医院,合伙搞了一个手术临床实验。一半医院都是做药物临床试验,外科手术还是很少见的。

哪方面的外科手术?

针对植物人状态以及脑死亡病患的手术。舒潘漫不经心地说着。

听到这句话,顾云风脑袋嗡地一声响,剩下的任何话语都只能听个断断续续。那一瞬间他满脑子都是许乘月和江海的经历,他们的人生和这家医院,和这家生物科技公司紧紧联系在一起,难以分开,在深不见底的地方暗流涌动。

就是这个了。他说。

抬头望天,这天的月亮特别清冷,孤单地躺在天上,只有那颗最亮的长庚星挂在旁边,任何灯光都遮不住它们的存在。

确定是这个?

就是他。其他都是假的。斩钉截铁地说着。

哦那剩下的我不往下念啦?

不用念了。顾云风说。

他起身,推开病房的门,走到许乘月躺着的沙发旁。许教授还没醒,他闭着眼,呼吸很均匀。虽然是单眼皮,但睫毛很长,看着清秀。苍白的脸上比刚来的时候多了些血色,没有了局促与不安,只是安静的在休息。

他蹲下身,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许乘月。

然后压低声线和音量跟舒潘说:对了,你去联系一下网警,查查这些假冒伪劣绑匪里转发回复超过500的人。

要去喝茶吗?

也不一定,万一人家说的狗血八卦是真的呢。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确实给他们带来了无比多的烦恼,连找到真实的爆料贴都废了不少功夫。

第77章

这好像是许乘月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没有清新的空气, 不是安静的房间, 甚至不在柔软的床上。可他就这样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沙发上, 听着旁边絮絮叨叨的各种声音安然入睡。

和顾云风分开的这半个月, 他一直在努力回到原来的生活中。想要重新保持极为规律的生活作息, 但实际上每天都在失眠;想要安安心心在学校里教书呆在实验室里做科研,可一站在讲台上,满脑子都是未完成的刑事案件。

他大概是很难回到没有顾云风的生活中了。

这些天他仔细想了想,林想容的提议确实很适合他。只要与她合作,一定程度上的任其摆布,就能消除身体中的潜在□□。他可以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基础上,继续享受生而为人的乐趣。他还可以和顾云风并肩而战, 压制内心的不安, 夜晚睡个安稳觉。

只是对于根本没死亡的那个许乘月而言, 可能是一种残忍吧?多年的心血和努力, 就这样拱手让人,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睡梦中他隐约觉察到有个人影停在自己面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顾云风正弯腰站在自己面前,他好奇地盯着自己的脸, 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揉了揉脸说。

你脸上有心事。

啊?许乘月赶紧从并不舒服的沙发上站起来,拍了下衣服上的褶皱, 看见输完营养液的刘师傅在病床上看着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着特效堪忧的玄幻剧,四十几岁的大叔精神抖擞地盯着画面,兴致勃勃。

我睡了多久了?他仰头望着站得笔直的顾云风, 握住他伸向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也就一个小时吧。

你睡醒了么?睡醒了我们继续出去,找方邢口中的红色建筑。顾云风一声叹息:今天晚上肯定要通宵的。

他穿上风衣点点头:清醒了。

虽然只睡了一个小时,但这一个小时的睡眠质量非常高,可以抵得上他之前每天晚上的浅眠了,熬个通宵不成问题。

走出喧嚣的医院,才发现这个时间的街道上很冷清。写字楼里亮着灯,都是加班的白领。路上公共交通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出租车开着车灯在马路上晃悠。

抬头是清冷的明月,他裹紧大衣,抵抗下寒冷的秋风。

下午老秦说可能找到了绑匪和方邢,结果过了两个小时,告我其实是个□□的,还喝多酒嫖了个男人。顾云风哭笑不得地跟他讲着:其他人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那继续找就好了。还有十个小时,总会找到的。

对,总会找到的。这个城市就这么大,高楼很多,但红色的少啊。

一般建筑,还真不会选择红色的外立面。

他们并排走着,中间却隔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夜色中顾云风的脸部轮廓深邃,阴影下棱角分明,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走近许乘月,开口说:两个小时前,绑匪发布了第三条爆料。

那时候你睡着了,我就没叫醒你。

这次爆料的什么?许乘月停下脚步。

两年前,智因生物招募医学志愿者,参与一个试验阶段的手术。顾云风说:手术要求的志愿者是处于长期昏迷的患者,也就是植物人状态。志愿者本身不存在任何个人意愿,都是家属做的决定。

爆料人声称,这个所谓的手术就是场死亡游戏,和智因生物所说的存在一定风险根本不一致,接受手术的志愿者无一生还。要不是出于信任而参与手术,后续经过保守治疗,他们其实是有希望醒来的。

顾云风说完沉默了几秒,他的目光变得敏锐又多疑,套上手里的外套,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那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你,还有江海。

他接着说:智因生物的这个实验是在瑞和医院进行的,最初的主治医师姓黄,是南浦大学生物学院戴院长的徒弟。后来他升迁了,用爆料人的话来说,从一个沾染多人性命的刽子手摇身一变进入智因生物履任要职。再然后,主治医师就一直是应邗。

你和江海都很符合这项实验的要求,给你做手术的人,也正是应邗。

这个事情,跟你有关吗?

他有所期待地站在原地,没有向前走,安静地等待着什么答案。

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许乘月别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没有否认,而是简单地告诉他:有关。

但是我不能说。

这句话忽然就刺痛了他。在问这个问题前他犹豫了很久,就是害怕得到这样的回答。在许乘月半消失的这十几天,他们的关系变得脆弱又疏离,仿佛不堪一击。

是谁说要跟自己建立亲密关系的?

现在一个字都不说,算哪门子的亲密关系。

顾云风沉下脸,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知道我的过去,了解我的遭遇。我都将自己曾经的秘密托付给你,你却什么都不愿让我知道?

他是真的很恼火,亲也亲了,也自认弯了,为了打开对方心结他还说了不少鸡汤,告诉许乘月自己会和他一起解决。可他呢?现在搞这么一出什么意思?

自己是不是还得立刻重新直回去?许乘月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在隐瞒什么?

夜色陷入无尽的沉默与黑暗中,风声,脚步声,虫鸣,甚至猫狗的叫声,都惊扰不起心底的沉默。

顾队,我是真的想要离职。

哦。顾云风应了一声,接着暴躁地逼近他,手臂青筋暴起,撑着灰暗的墙壁一把将他肩膀按到墙上,几乎指着鼻子说:那你就去找上级组织申请,申请后走完流程办好手续才能放飞自我!自由行动!现在,还是要服从我的指示!

我不让你走,你就得呆在这!

他很少表现出暴躁的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沉稳的。也许是这件案子的时效性太紧,但更可能是许乘月不温不火有话不说的态度让他非常焦躁,忍不住就上了脾气。

他们原本就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现在更像隔了道墙,冥冥之中就越走越远。

过了会儿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情绪失控,叹了口气问: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用离职来解决吗?

许乘月咳嗽了几声,沉静地看着他,笑了笑但什么都没说。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一半脸被阴影遮挡,还有一半映在昏暗的路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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