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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北汉皇帝这样多的女人,东魏女帝就吴王一个,两国皇帝却像约好了一样,三年来大家连个蛋都没有生出来。

曹姽还记得那个前来禀报的黄门挤眉弄眼地说:“陛下,那个降将还说北汉皇帝现在不被女人抽上几鞭子,就行不了大事,故此老臣大多瞧不上他。”

把刘熙这种秘事都查出来了,这降将也不是省油的灯,曹姽哪里会用他,待到刘熙要找她的麻烦,那人也轻省,直接抹了脖子止住了两国干戈危机。虽然曹姽怀疑这可能是北汉的一个计谋,但她更相信人在走投无路时候的无可奈何。

她知道刘熙的手段的。

甚而曹姽更隐约猜到刘熙那些不检点的沉迷美色是为了什么,她只觉得恶心。

消息传到北汉,刘熙很是高兴,他性格多疑、掌控欲极强,他所怀疑的人个个都要死,尤其是那些仗着跟随过父皇、对他倚老卖老、不听号令的老家伙们,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自从知道有人逃入东魏做了漏网之鱼,他便因此夜不能寐,如今人头被送了回来,他仍不忘让人细细查阅是否本尊,以免被曹姽那个小狐狸骗了,却又难得没有招人侍候,大睁着眼整夜辗转反侧。

“去告诉东魏的女帝,”刘熙阴柔白皙的脸上是彻夜不眠的疲惫和莫名其妙的兴奋:“朕要再加开三处边市,让她亲自来见我。”

这三年慕容傀一直待在辽东做他的走私商人,辽东货产丰富,然而行兵打仗,一是靠军队,二是靠补给。前者之中,除了人的因素,则马匹尤为重要。辽东马匹只算尚可,用来运输物资、进行小规模的战役尽够了,然而匈奴人仗着自己的几分资本占据中原,匈奴的马好却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如今两国不谈战事,边关的私商就异常活跃,江东的粮食、丝帛、金器玉挂在穷极奢靡又喜欢养女人的匈奴贵族眼里很受欢迎,但江东对北地的所求就少了,尤其是官方,曹姽的目的很明确,自己只想要马。

慕容傀也是穷尽了自己的本事,一年多以前从北地搞来了一批血统优良的西域马,以渤海郡商人的名义采购之后,不敢冒风险走淮扬一线,而是径直回了辽东,再用一艘大海船运去了建业。

有了这些马,改良马种的任务便被即刻提上议程,曹姽存了那么点私心,在不适合做种的马匹里选了最上乘的送给了康拓父子、周靖父子及陈敏。

几位领兵的都督都为此感谢陛下盛情,唯独那个男人却不曾捎来只言片语,只这三年里吃的、用的、稀罕的玩物隔三差五就会经由蔡玖的手递上来,却独独没有曹姽最期待的思念絮语,他不写,她也不写,也从不回礼。

直到蔡玖有一天提醒她:“奉国将军不识字。”

曹姽才发现自己使性子都是白使,如此一来,便是越发想念。

正想着,便有尚书台的人禀报,说是与北汉的使臣一道将商议的地点定好了,曹姽再不愿意见刘熙,这次也不得不见。刘熙大手笔地愿意参加三个边市,于两国都是利民的好事,何况当初往来互通的国书是由当时还健在的两位皇帝曹致和刘曜签订的,如今他们双双过世,新帝们或许是很有必要再见一面。

虽然曹姽私心里希望再次见到刘熙,最好是刀剑相向,自己兵来城下之时。大虎恰在此刻喜不自禁地跑来道:“陛下,荀玉姑姑回来啦!”

荀玉去为先帝守陵三年,不过四十出头的人头发却是已经半白。曹姽看着很是不忍,见到荀玉偏又让人忆起曹致,一时气氛很是凝滞。

不想荀玉打破沉默的话简直石破天惊,她没有花时间和曹姽叙叙什么离情,她和普通人家的长辈一样,关心的是曹姽的婚姻和子嗣:“陛下,老身托大还叫您一声阿奴,老身虽然疼爱您的阿兄曹修,但故去之人便是尘土,曹安是个盲童,不堪皇太子之位。便是曹安是个齐全孩子,子侄也决计比不上亲子的血缘亲近。陛下如此年轻,或能在这皇位上主政四五十年也未可知,何须早早立下皇太子,还是个养在别人膝下的孩子?来日恐有隐患。”

曹姽没想到荀玉开门见山就提这个,她自幼视荀玉为假母,与荀玉之间远比曹致还要亲近些,她虽不愿敷衍长者,只可惜谁都不能逼迫她去和王慕之或者其他任何男人去生孩子,她便顾左右而言他:“皇家哪有什么母子血缘亲情,亲子侄子又有什么关系?”

她努努嘴,上辈子她的下场也就比那个倒霉鬼刘曜好上那么多一点点,多出被幽禁的十年光阴而已。

荀玉喝退黄门和婢女:“皇帝陛下。”满意地看着曹姽瑟缩一下,她才正色道:“子嗣传承乃是大计,除非是陛下有恙,否则老身定要见到陛下亲子。老身只再问一句,是不是吴王侍候不周到,陛下何以还是童女?!”

曹姽脸色大窘,虽然众人对皇帝和吴王的关系多有揣测,但谁都无法斩钉截铁地说皇帝就真的不待见吴王到不让他近身的地步。

荀玉是何人,她在曹致身边一同长大,侍奉内宫长达二十多年,曹姽哪有什么秘密可以逃过她的眼睛?

曹姽还想解释两句,谁知荀玉铁了心,竟在第二天就去找吴王王慕之算账,谁知生生扑了个空,宫人说吴王去了郊外游玩数日未归了,因为时值上巳节踏青游览之时,这本也无可厚非。荀玉经营多年眼线何其之多,如何会相信这种鬼话,竟当即调遣数十羽林闯入陆家在建业郊外的姑熟别野,将王慕之在陆亭君的床榻上抓个正着。

荀玉是先帝临死前钦封太初夫人,赐居前朝东吴旧苑太初宫居住,在富庶的江东亦有几块封邑,荀玉从垂髫之年就追随曹致左右,终身未嫁无子嗣,又是颖川荀氏的后人,曹致感念她一生忠贞,便有意保她富贵平安到老。

她既然可以用长辈之姿态教导新帝,王慕之在她面前就更加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可想而知荀玉在发现吴王不忠后有多么怒不可遏,这甚至触及了昔日因为女主人曹致无法得到慕容傀的一心一意而牵连出的陈年隐痛。偏那王慕之觉得她不过一个老年婢女,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简直不将太原王家和皇家威严放在眼里,陆亭君则更是没用,只在一边蓬头乱发地哀哀哭泣。

王慕之想得也并没有错,他却忘了为何荀玉可以调遣羽林郎,而他贵为吴王却不成。

仅着了葛布内衫的王慕之被荀玉呼喝羽林卫用蛮力脱上牛车,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建业,直往乌衣巷而去。王慕之被强力掼在王家大门口,呈了个五体投地的模样,他是建业城里贵重已极的郎君,出身王氏、得为帝配,又是世无其二的风度容貌,虽然在朝堂上无所建树,也已经是任何人奋斗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目标了。

荀玉厉声表示自己要见王道之,见到了这位当朝太师,荀玉丝毫不客气地斥责他教子无方,王慕之不但对皇帝陛下侍奉不周亦无诚心,更兼私德不修,竟留宿于乡野之妇的床榻上。陆亭君努努嘴想说自己不是乡野之妇,然而被闻讯赶来的陆家人拖了回去。

王慕之被其父以正家法之名,在王家大门口众目观瞻之下打了二十记板子,直打得葛衣之下雪白修劲的臀部鲜血淋漓。落到这种田地,他羞耻得几乎死去。但他还不能死,所有涉事人等都被带到了曹姽面前。

陆参和陆亭君兄妹含首低胸地躲在最后面,要不是被荀玉叫来,曹姽根本不愿意见这对小人兄妹。王慕之的事情荀玉已经代为审得很清楚,这吴王因为不得曹姽待见、心情抑郁,也没有这个才智手腕于朝堂上大展才华,便被陆参勾引得在酒宴上服食了五石散。

那五石散在先帝曹致立国初时便被列为禁绝物品,只是南渡贵族多数都有服食五石散的习惯,一到冬天赤足赤身为行散而裸~奔也是建业一景,始终禁之不绝,总之是个不禁要出人命、禁了也要出人命的东西。陆参的本意只是为了迷惑王慕之的神智,然后趁他浑身燥热之时,成了吴王与妹妹的好事。

所以这两个人又厮混在一块儿了,且是出于陆参的算计,也许前世也是这样的,而王慕之还因此被害了一条性命,但是曹姽已经都不在乎了。

她让陆家的两兄妹上前来,只问陆参:“你自己用不用五石散?”

陆参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更不敢去看还躺着不能动的王慕之,他回答不出的原因众人都知道,王慕之毕竟不算太笨,这会儿恨不得瞪着眼睛咬死他。曹姽点点头,讽笑道:“原来你自己不用,却让吴王用?”

当下便以违背律令,以在都城贩售五石散罪名论处,这贩售远比服食的罪名还厉害,陆参当即被格去头冠以及官服,待他要分辨自己并无贩售只是为吴王求购,不知被哪个侍卫脱下来的臭袜子塞了嘴。

曹姽按按额角,看着陆亭君,她在想这女人含在眼角那滴要落不落的泪什么时候才能掉下来,这样悬着真是一种天大的本事,她掀了掀嘴唇意兴阑珊问道:“多久了?”

陆亭君看看王慕之,嗫嚅道:“前年冬日……”

“一年多了啊……”曹姽喃喃道,便看向王慕之:“陆亭君也未见有身孕,吴王你生不出?”

室内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荀玉更加仇恨地瞪着王慕之,好像他不但是个毫无节操的人,还是个身有残缺的男人,浪费了至高无上的陛下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曹姽当然是故意的,她曾经和王慕之轻松生下两个儿子,她和王慕之自然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陆亭君。

但这些事情已经都不重要了。

曹姽想到的是昨晚王道之匆匆入宫求见自己,自从窥伺到了别人隐秘的心意,还是和自己母亲有关,曹姽见到王道之就不大自在,但是心却放下了大半,王道之进宫的原因无他,只是为了问问皇帝要不要再找个男人。

☆、第106章

曹姽难得怔楞了一下,待到想明白王道之在说什么,不由面上发窘。王道之既然还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就大约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了人选,因此试探皇帝的态度来的。曹安身为皇太子虽然予王家是天大的好处,然而若是曹姽无子,皇室里只有那么一个瞎眼继承人,总难免被天下人诟病。

何况曹姽并不只想做个守成之主。

荀玉是不放心王家的人接近皇帝的,兼之王道之还有为吴王求情的嫌疑,因此并没有对这番话避嫌。见太师竟然不顾吴王的立场,奉劝皇帝纳新宠,荀玉不由地便挑了挑眉,下意识就觉得这太师为了谄媚皇帝,就是连父子人伦情义都不顾了,当下就出声讽道:“那吴王可是太师的亲子呐!”

惹得曹姽不由自主地轻咳了一下,却并不方便表态。

王道之与荀玉并不陌生,他初遇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垂髫年纪、相貌清秀的双寰婢女,便是这荀玉。荀玉出身大族旁支,也是个有眼界的女子,只是终生侍奉内宫,如今年纪老大,性格颇有点偏执而古板。

因此王道之也不以为忤,反诘道:“陛下可也是先帝亲子?”

荀玉不语,王道之那点小心思,从她十多岁跟着先帝开始,也有隐隐约约的察觉。先帝身为一个女子,战功固然彪炳,慕容傀的鲜卑兵再是强大,但是要降服天下士族与百姓的人心,非得倚靠众人马首是瞻的太原王家不可。

这世上但凡一切事情的根由,不是为情,就是为钱,除非王道之得了失心疯,而王氏显然不缺钱,荀玉抖了抖嘴唇,于是保持了缄默。

曹姽见唯一可以在这件事上发话的长辈也同意王道之的意思,心里顿时“扑腾扑腾”地跳起来,只是那人如今并不在眼前,母亲临终之前秘密召见自己和阿揽也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并没有让荀玉知道,而曹致弥留之际,荀玉显然也是大为神伤,并没有留意此事。

她便出口为之缓上一缓:“吴王不检点,朕心也甚痛。”曹姽板着脸,知道王道之在看自己吹牛,不过荀玉还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朕是一国之君,怎么也得存下些脸面,没有陪吴王一道受过的道理。吴王的封诰保留,俸禄食邑也照旧,只是朕不可能再待他如初。至于太师所提的纳选新人,朕不过方才除服,孝期届满,也不应急于一时,此事当从长计议。”

曹姽、王道之及荀玉达成了共识,因此第二天关起门来审问的时候,所待解决之事不过是如何惩罚王慕之和陆氏兄妹,只是那陆参竟比曹姽想象中还要阴险而小人。曹姽与王慕之前世爱恨纠葛,今生不过是不闻不问,权当路人;那陆参与王慕之空有称兄道弟的情义,转头来却拿五石散害了王慕之。

五石散虽风靡于高门权贵,到底却是毁人的东西。难怪近年王慕之总能得到佳句美文,传颂建业,想来也是五石散的激发,裸~奔、女人和灵感,就是五石散行散的方式,但真相却是以生命为代价。

曹姽微微叹了口气,王慕之终究没有避开这样的命运,也没有得到曹姽这样转头重来的机缘。从前他们一个乖张,不堪为帝;一个浅薄,三心二意、轻信人言。东魏交到这样两个人手上,却是黎民百姓的深重苦难了。

她闭了闭眼,朝王道之点点头,便对躺在榻上因棒疮而起不来身的王慕之道:“吴王,朕仍然希望你能从此断绝五石散,那物事只可得一时之快,终非长久之计,甚而可误人性命。太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有个好歹,岂不是予孝道有碍?”见王慕之脸上流露出悔恨来,曹姽又加了把劲:“再者若五石散真是陆参所说的好物,怎不见他自己也用?吴王若是不信,待你可以起身,朕准许你去大理寺见陆参,召集人按着他强用五石散,你且看他用不用?”

曹姽话音一落,室内响起一阵轻轻的哽咽声,曹姽循声望去,见是被众人已然遗忘的陆亭君,她见自己赢得了注意,深深拜服下去才恳求道:“求陛下饶了我阿兄吧!”

“你自身难保,还替旁人求情?!”荀玉喝止她。

陆亭君眼圈一红:“阿兄怎会是旁人……”

曹姽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想起上辈子竟然拿曾随母亲叱咤沙场的大魏龙雀宝剑去对付这个内宅女子,不但觉得陆亭君可怜,更觉得自己可笑。她把自己当成了和情敌一样为爱所苦的女人,却忘了自己的皇帝身份,曹姽沉下脸道:“陆氏,你与陆参沆瀣一气,给吴王设局诱骗予他,吴王年小,为你们玩弄鼓掌之中。陆参择日会被依律判罚,至于你已非在室女,吴王亦不能免责,你既然喜欢他,便卸去钗环、没入宫中,为奴为婢侍奉吴王终生。”

陆亭君大惊失色,那天然而生的高贵门楣、士族头衔,一旦失去,她觉得自己简直活不下去。她伙同陆参诱王慕之入套,一是因为自己一心爱他少年俊美,二是爱他王家出身、王侯身份,只要好好经营,或许可以得到吴王身边的夫人之位。

想那燕王当初也不是有许多的侧室吗?王慕之又有什么不可以?

陆亭君悔得不行,想找王慕之求救,王慕之却羞惭得根本不愿抬头看她。曹姽说他年小被人所骗,他早已行了冠礼,年纪比曹姽还要大一些,可是就这样轻易地被骗了。他生怕旁人瞧不起他,也不去管陆亭君,坚毅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戒断五石散。”

他这样一说便是下定了决心与陆家兄妹划清了界限,陆亭君大失所望,仍然嘤嘤哭求归家,曹姽越发不耐便叱道:“归家?陆八窍,你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子,朕给你找了个归宿,你敢不识抬举,那就去嫁给城门外乞讨的流民如何?!”

陆亭君才知道被皇帝责骂是什么滋味,吓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这场闹剧终于落幕,曹姽见到这些人的下场心里却并无快意,想到还要不远千里去见那个阴险的刘熙,更是添上数倍的烦闷,只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王慕之却勉力起身,拽住了曹姽的袖管。

王慕之到底秀美绝伦,虽是病痛在身,却是天然一段风流体态、惹人怜爱,曹姽曾十分受用着迷,但这样的玉人与旁的女人一旦有染,便堕落成个沾满尘灰的陶土人,就是砸烂砸碎也是不心疼的。

拽着那截袖管,王慕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众人见此景纷纷回避,待只剩他二人,曹姽皱眉扯扯自己的袖子,冷语道:“放开!”

王慕之咬咬自己的舌尖,也忍痛咬下自己的尊严,面前的女人,纵然没有发自内心的心悦深爱,仍独独为这世上唯一的英豪女主,代表着荣耀、地位及权势,甚至可能是一统江山的壮丽情怀,王慕之知道他若是松手,就会失去这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

“求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绝不会再亲近小人,不会色令智昏……不会,都不会的。”王慕之无限哀怜道。

曹姽怜悯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要什么,但她不愿意给他,她所有的荣耀得意都只给另一个人分享,她决定就此告诉王慕之:“你仍然会是吴王,享有这个头衔所带来的一切实惠,但太师和太初夫人都同意昭明宫迎入一个新主人,而你可以继续住在台城视而不见。”

王慕之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会有另一个男人和他平起平坐,甚至有一日居于他之上,但曹姽的表情告诉他事情已不容改变,而且是那个原本绝无可能,甚至提起那个名字都让士人觉得污秽的奴隶出身的人。

他语调扭曲地惊叫:“是他?”

曹姽痛恨这建业城里人们对于阿揽的轻视。

“王慕之,朕对你的无心,从不曾觉得伤心;对朕背叛,你亦从不觉得歉疚。而朕与你偏偏有夫妻名义,这才是最值得伤心和歉疚之事!”曹姽甩开王慕之:“朕和他,一定会在一起!”

北上途中,曹姽始终打不起精神,仿佛尘埃落定之后,一个人失去了方向。然而想到荀玉姑姑对自己耳提面命生子之事,又心怀忐忑,荀玉想必已经清楚奉国将军康拓其人的来历,但她给曹姽留了面子,只说还是要见一见。

两国商讨的地点定在距离东魏、辽东自己北汉距离都适中的青州(今河北及山东半岛),曹姽见到刘熙阵仗颇大,伺候的美貌侍女及黄门无不面貌绮丽、修长高挑,五官或一或二都有曹家姐妹的影子,或者是她曹姽的影子,她忍住那阵恶心,没好气道:“朕的姐姐呢?”

“太子身体不好,皇后不便随行。”刘熙坐上主位,朝曹姽伸手示意:“请!”

曹姽深吸一口气,坐到刘熙身旁的高榻上,双方使臣也依次入座,开始商讨起加开互市的正题来,曹姽正襟危坐,但她何其敏锐,深知刘熙的眼神正时不时投射在自己身上,简直不惧露骨,当然也没人敢说他露骨。

刘熙好不容易见曹姽一面,自然想拖延时日,因此一反先前爽快的态度,暗示使臣开始挑刺为难,一边拖着腮下歪向曹姽那方道:“陛下这般与朕并肩而坐,倒仿若是朕的皇后。”

曹姽理都没理他。

刘熙桀桀一笑,得寸进尺道:“皇后与陛下形貌极其相似,朕总是错以为身下的是……皇后生育后体态便失之清瘦,而是过于丰满,”他上上下下打量曹姽全身:“朕自那之后,便再没有睡过皇后……”

他话音才落,曹姽便“腾”地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两下道:“朕突觉身体不适,明日再议!”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曹姽已经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刘熙玩味地讽刺道:“哼,女人怎堪大任?!”

蔡玖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在曹姽身后,不停大喊:“陛下且慢!陛下且慢!”

曹姽充耳不闻,直直走向马厩,她心中烦闷愤怒,要牵着飞夜白出去遛遛,不然真得活活郁闷死。刘熙那个滚蛋,如果这次让他占尽上风,她的姓就倒过来写。

她恨恨地解开飞夜白的缰绳,却耳闻不同于蔡玖杂乱无章的脚步之外,一种练家子的沉重而稳健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刘熙追来了,立志要让他吃些苦头,便抄起飞夜白的一段饮马槽,头也不回地往后泼去。

手上一轻,曹姽便知道计谋得逞,她端着假笑回身准备取笑刘熙,却不期然望进一双自己日思夜想的双眸里。

“阿奴,蔡黄门说你相思日甚,我才星夜兼程而至,”康拓抹抹一头一脸的水,眼神却贪婪看着经年不见的曹姽:“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嘛,嘟嘟来了

☆、第107章

原是康拓在马厩里才栓了马,就见曹姽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想是因什么事气急了,马厩里杵着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蔡玖自然是明白人瞧见明白事,忙忙地就想刹住脚,却见曹姽背后似是长了眼睛,用饮马槽里的水将康拓泼了个正着,蔡玖想要警告已是来不及,那声“小心”只好卡在喉咙口,只见康拓脸虽阴着,说出的话委实暧昧不明。陛下往日胜似男子,这会儿却情不自禁露出小女儿情态来,在康拓露骨得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之下,夕阳炙热得仿若火烤。

蔡玖心知自己待下去是碍人眼,赶紧退了出去,想着也不好走太远,要给陛下守着才是,便打发了近处一个小黄门去给康拓取一身干净衣裳,自己便守在马厩入口仅有十步远的所在。好在天色已近黄昏,扎营处炊烟袅袅,并无其他人往此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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