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等着他先开口。
“景玉,”克劳斯不疾不徐地说,“在我们签订合同之前,我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
景玉说:“请讲。”
克劳斯用手指,在干净的餐巾上,划出一个单词。
但景玉仍旧一眼认出。
“我有轻微的白骑士综合症,”克劳斯坦白了自己的缺陷,“不过你不必担忧,我不会伤害你。景玉,你了解过这种心理疾病吗?”
景玉回答:“是的,我了解。”
白骑士综合症,患有这种病症的人,对伴侣有着强烈的救助欲和帮助欲。
他们能够从照顾伴侣的过程中获得极大的愉悦,他们喜欢为伴侣规划生活,充当着伴侣的导师,引导伴侣过上优渥的生活。
克劳斯浓绿色的眼睛好似森林,藏着隐秘的野兽,暗中窥伺,在仔细打量着属于他的猎物。
他慢慢地说:“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配合,我会忍不住为你规划学业,这或许会让你感受到困扰。”
景玉沉默了。
克劳斯拎起餐巾的一角,优雅折好,归位。
他垂下眼睛:“当然,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可以理解。”
他语调中没有对建议失败的遗憾,唯独有宽容,清透,理解。
似乎真的坦然接受了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
在克劳斯准备让侍应生拿来账单的时候,景玉叫住他:“等等。”
克劳斯从她脸上,清晰地看到她的犹豫和挣扎。
景玉终于说话了。
她声音掷地有声:“得加薪。”
“鉴于你的心理疾病,我要求支付更多的薪水。”
第5章 五颗
“关于薪酬支付,最好能签订赠予协议,有可能的话,尽快公证。”
“在整个公证过程中产生的其他费用,你出。”
“而且,你要负责帮我交税。”
“我们接下来谈的薪酬,都是税后的价钱。”
景玉一口气说完,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克劳斯怔了一下,继而露出笑容。
“这个可以,”他说,“谢谢你愿意考虑这件事。”
克劳斯说的这样真挚,景玉都要被他给打动了。
他终于再次看向景玉的餐桌,看她刚刚点的饭菜,以及被她吃掉一半的食物和饮料。
“你还想要些其他的吗?”克劳斯体贴地问,“或者说,想换家餐厅继续?”
虽然从小就被妈妈教育“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但景玉的确实打实地过过一阵挨过饿的苦日子。
食物太珍贵了。
景玉见不得浪费食物,更何况,这家餐厅烹饪的东西味道很好。
她坚定地拒绝了克劳斯“换家餐厅”的浪费建议,要求在这家餐厅中继续详谈。
克劳斯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当然有。
景玉忍着狮子大开口的冲动,慢慢地说:“我需要书本费。”
克劳斯说:“可以,你读书期间的所有费用我都可以承担。”
“还有,”景玉犹豫两秒,“关于我期望的薪水,大概会有点高……你觉着两千欧怎么样?”
克劳斯没有说话,他似乎在思考,应该付出多少才算合适。
景玉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的心理预期是每个月两千欧左右。
到底年纪轻,有些沉不住气,景玉补充一句:“如果实在不行,稍微低一些也可以,薄利多销。”
薄利多销。
这四个字让克劳斯眉头微微一皱。
“抱歉,”克劳斯说,“忘记和你说了,我喜欢独享。”
独享。
“在做我伴侣的期间,你不能再和其他男性|交往,无论是以什么目的,”克劳斯凝视她,“作为补偿,我会在你原本的生活费基础上,再增加一笔赠予。”
景玉慢慢地消化着他的话。
“先前我承诺的房子和车辆都算数,我会额外派女佣、司机和管家来照顾你,”克劳斯说,“按照你提议的价格,每周两千欧。”
每周?两千欧?
每周????!!!
“我偏爱心无旁骛的员工,”克劳斯凝视她,再度强调这点,“为了补偿,我每周多付你一千欧的酬劳。”
景玉:“……啊。”
克劳斯问:“鉴于我自身问题,考虑到有可能为你造成的心理负担,你认为每周多付两千欧能令你接受吗?”
景玉手压在桌子上。
“很能,非常能,”她热切地看着克劳斯,“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每周五千欧,一个月少说也是两万欧,按照现在的汇率来算,就是二十万人民币。
景玉觉着,拿这么多钱,她再不付出点什么,她自己都觉着良心不安。
“别着急,”克劳斯宽容地笑,那笑容好像是在看一个急着要糖吃的孩子,“你还没听我的要求。”
景玉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她很难做到。
一想到未来每周都有税后五千欧的进账,她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先吃饭,”克劳斯示意,“吃饱之后,我们慢慢地谈。”
再三暗示下,景玉后知后觉。
他似乎并不喜欢在这里谈论他的隐私。
景玉环顾四周,心里大概也明白。
的确。
这儿人很多,桌子之间离得也近,对于注重保持距离感的德国人来说,的确会有些失去边界感。
她似乎选择了一个错误的谈话地点。
但是并没有关系,克劳斯是位优雅的绅士。
绅士不会在意中国淑女做的小小错事。
耐心地等景玉吃完饭,克劳斯结账。
景玉经历过太多次德国人的aa,对于先生的这种大方行为,更是赞叹不已。
克劳斯的车子停在不远处,克劳斯主动替她打开了玻璃门。等两人下了台阶后,车子已经到了面前,司机是高大的德国人,棕黑色的头发,穿着厚厚亚麻布的黑色衬衫。
景玉坐上车子。
克劳斯告诉司机:“去路德维希——”
“去我的公寓谈吧,”景玉打断他的话,“我想在熟悉的地方谈这些事。”
克劳斯同意了。
景玉第一次坐在这样高档的车子在慕尼黑这座城市中穿梭,林荫树影摇摇晃晃,月光如绸灯如昼,清澈的伊萨尔河水的声音好似能透过清凉的风送过来,景玉低头,看到克劳斯的手。
他很注重仪表,手背苍白,手指修长,干净,黑色的袖扣有着凉凉的光芒。
如今坐的近了,景玉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木质调香水,淡淡的苦艾和冷杉气味交织,好似置身悠然松树林中,微凉空气渡着不疾不徐的林间风。
她坐正身体。
景玉带他进了自己那个简陋的单人公寓中,幸好今日楼上没有人开派对,老旧的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呀地响着,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雨天的痛苦呻|吟。
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很旧、很老。
克劳斯环顾四周,并没有惊讶,他坐在景玉唯一的小书桌前,手指从景玉摊开的笔记本上划过,微微抬眼。
他看到景玉将装着合照的木质相框小心翼翼地收到抽屉中。
景玉坐在克劳斯的对面。
她打开了水,回头看了眼克劳斯,想了想,给他倒了一杯水。
将水杯放到克劳斯手边,景玉说:“现在您可以说要求了。”
“我希望以后,你对我的称呼,是’先生’,”克劳斯说,“你需要使用敬称。”
“没问题。”
“如你所见,我并不喜欢被婚姻束缚,我无法向你允诺家庭。”
景玉想。
哟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