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年转过身,对上她清澈如小溪的眼睛,意味深长道,“担心我?”
林知安蜷着手指头,咬唇道,“要是砸到你,我……我赔不起。”
徐枫年:“……”
地上的玻璃渣蹦得到处都是,随便踩一脚都能感觉硬邦邦的要扎进鞋子里去。
林知安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对徐枫年说:“我得上楼拿扫帚,把这里清理一下。”
“行,我帮你一起。”徐枫年看着狼藉不堪的那片地方,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孩子怕是扫不动这么多。”
刚说完,他手机就震了起来。
“你人呢?我这儿都忙不过来了,附近国道出了车祸,市区救护车还没到,人都在诊所。”
听筒那端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是个急脾气,抑扬顿挫地语调落在空荡荡的山谷特别清晰。
“你去吧。”林知安冲徐枫年乖巧地笑了笑。
徐枫年从前往后薅了一把头发,野痞的眉毛一耷,也不墨迹,“那你自个儿小心点,别划手了。”
“好。”
“哦对了,等下,这个给你。”徐枫年走到不远处的树底下,提了一个包装袋过来。
米白色的袋子很薄,林知安认出来里面是一个手办。
“这应该是是毕业典礼那天就给你的,但你没来。我想那再等等,或许你遇到了什么急事儿,可后来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去过你家也没人理。”
徐枫年顿了顿,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道,“这么多年我确实无数次想把它扔掉,可是每一次决定要扔掉时,我就开始难过。前段时间碰到你,我就回家取了一趟。”
林知安垂下眼睫,上下唇轻轻碰了一下,没作声。
“五年了,交给你处理吧。”徐枫年笑了下,想递给林知安,见她不伸手,就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脚边。
林知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轻声催促,“……你朋友该等急了。”
“行,东西放这儿,我走了。”
“嗯。”
上了楼,客厅门像是被穿堂风推开了大敞着,林知安记得她下楼时没开这么大。
“回来了?”
林知安正穿上拖鞋,还在会想徐枫年的话,听到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
回过头,看到苏佋从柜子后的阴影里走出来,白衣黑裤,挺拔优雅如青松。
他手里拿着螺丝刀,薄唇微不可察地弯着一个弧度。窗口的天光一照,黑眸中沁出来的幽静和淡笑有一种矛盾的温柔。
林知安心慌了几秒,下意识解释说,“对……我刚才下楼了一趟。”
他静静地看着她,轻笑,“我看见了,那个人就是你卡片上的同学吧。”
“……嗯,他看到那些寻人启事,以为我出事了。”
空气短暂的沉默。
林知安像往常一样从苏佋身旁走过,到柜子里找手套。
苏佋像玩笔一样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螺丝刀,一圈转过去,一圈又转回来,最后咚地一声,握在手里。
林知安拿起扫帚,停顿了一下,“刚才……窗户掉下去了,你有没有听到?”
“我听到了,知安吓到了吗?”苏佋扫了一眼她比早晨乱的头发,狭长的眼阔一眯,那点冷漠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很快恢复成温柔的笑意。
林知安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嗫喏道,“有一点。再差半米我朋友可能就被砸伤了,还好他运气不错。”
“是吗?所以下次知安和别人说话时,要先看看安不安全,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苏佋勾了勾唇,低磁的语速循循善诱。
“嗯。”林知安对上他善意提醒的笑眼乖巧地点了下头,瞥见他手里的螺丝刀,指了指,“你是想修窗户吗?”
苏佋低头五指松开,嗓音低缓,“是啊,我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后,担心另一扇窗掉下去就把螺丝刀找出来了。”
林知安回忆了一下,“你刚才一直就在窗户旁边吗?”
苏佋侧头看她,“怎么了吗?”
“玻璃摔下来后我往上看了好几次,但是没有看见你。”
苏佋看着她单纯干净的眼眸笑了笑,“那可能是因为知安在阳光下,而我在阴暗处,所以才看不见我吧。”
*
有了苏佋的帮忙,玻璃很快就清理干净。
周末维修人员不上班,客厅空着的那个口子只好先放着。
林知安纠结了很久才把徐枫年给她的塑料袋拿回屋,原本是被她扔进储物室了的。
这个手办应该是从日本专门定制,因为包装盒上全是日文。
里面是一个头顶竹蜻蜓飞翔状态的哆啦a梦。
小学时林知安曾经写过一篇作文,是关于梦想的,别人都写了要当科学家,要当飞行员,要当大明星等等,她的梦想是希望拥有一个哆啦a梦。
可以帮她消除烦恼的哆啦a梦。
因为写得太过真情实感,被当成优秀范文读了一遍,但当时同学都笑了,笑她没有志气。
这件事埋在林知安记忆里很久了,直到今天看到盒子里的手办才涌上零星的画面。
盒子里有一张小纸条,她展开来。
徐枫年写道:“以后我来做你的哆啦a梦。”
林知安手指一顿,心情复杂地眨了眨眼,把纸条折起来,重新放回盒子中。
她失神了一阵,无焦点地看着墙壁。
如果这个盒子是在五年前收到的话,是不是所有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半晌,她垂下眼睫,平静地把桌上的物品装回袋子。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的事。
桌上手机震了一下,周阳阳发过来一条消息。
——安安你的身份证扫描版给我发一份。
林知安跑出来时什么都没带,当时租房因为身份证问题也多跑了好几家,最后还是陈阿姨同意不抵押证件就租给她。
林知安:我现在手边没有身份证……怎么了?
周阳阳:啊,那怎么办?公司说合同补充了几项,得重新提交材料签字。
林知安:你……你那边没有之前的材料吗?
周阳阳:我要负责的作者和画手太多了,当时也没存个心眼儿帮你留一下。
林知安:……
两人沉默了许久。
周阳阳试探性提议:要不,我带你回家一趟?你这些东西也不能一直放家里啊,以后总归要用到,不然坐高铁都做不了。
林知安一想到要回到豺狼虎豹窝就怂了,怯怯地反驳:我可以不出门。
周阳阳:…………
周阳阳:别怕,我保证帮你安全送回来。要出事儿我挡你前头。
她都这么说了,林知安也不好再拒绝,抿了抿唇发了一个字“好”。
周阳阳:我这几天忙,都忘了问。安安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么牛逼的人物的?
林知安:什么?
周阳阳:那个电话呀。
周阳阳飞快地打字:刚开始吧,这个电话没打通,我寻思着可能是人晚上在睡觉,也不敢太打扰,就没再打。后来我爸又说口腔上火,吃小龙虾吃出血泡,我就帮他先挂普通医院的口腔科。结果血检出来说得住院。
周阳阳:全国最好的医院也就北港中心医院了,但是你懂,号紧,床位排不上,医生还不许私接病人,我们塞红包也不要。家里正急呢,没几天那个人就联系了我们,问我是不是你的朋友,我说是,他就告诉我一切都安排好了,还给我爸开了vip病房,态度可恭敬了,像对待上宾似的。
周阳阳:安安你是不是有什么神秘身世没告诉我?比如你现在的爸妈是领养的你,真正有血缘的是那种豪门大佬?跟电视剧上似的?
林知安一愣,其实她也没想到这个号码这么管用,因为是苏佋给她的。
她原本以为是那种很普通的医生,可是听周阳阳的描述并不像。
她眨了眨眼有点疑惑。
所以苏佋是什么来历?
作者有话说:
感谢“chans_”小可爱的营养液呀!爱你~~
第11章 不知所措的第十一天
夜幕降临,昏暗的房间就开了一盏台灯。
模糊不清地光晕照着男人冷白的轮廓,手机屏幕上时不时跳出几条消息,有的是数据报告,还有的是业务分析。
他并没有每一条都回答,而是捡了几条重点。
管子宁:霍修胆子可真大,债都压成那样了,还敢在海外盲目投资扩张。不过他那个信托公司你真要拿下来啊?窟窿可不小。
苏佋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地移动,打出一行平静无波的文字:他那是以债养债,他还不起的不代表我还不起,信托牌照可比他值钱多了。
管子宁:也是,你什么时候缺过钱。不过他这波应该是最后的疯狂,我很想知道,当他发现翘首期盼几个月的越湾区救命大股东就是你,会是什么表情。
苏佋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水,薄唇像被打湿的玫瑰瓣,在模糊不清的光晕里,有种诡异的美。
霍修算是他的兄长,只有一半血缘的兄长。
他很早就知道霍修要对付他的计划。
但那时他并不打算拆穿他。
因为对他来说,做一个随时反杀的演员,远比明目张胆修改剧本更让人血脉喷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