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一夜行军的蜀军已经是又困又乏了,但步协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清楚,新的一天到来之后,魏军的攻势又将会变得犀利起来,战斗了一个晚上的断后人马,如何能抵挡得住魏军的进攻。
其实就算是蜀军主力都在,也不过是勉强地来维持一下,指望一千人来拖往魏国大军,不过是痴人说梦。
步协连一点点的幻想也没有,战场上原本就是最为残酷的地方,做为指挥者,从来都不应当有心存侥幸这一说,什么事都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战场上,不会有浪漫主义的存在,有的,只是血淋淋的事实。
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应该也是魏军发动全面进攻的时候了,蜀军的防线崩溃也几乎是一瞬之间,那些断后的蜀军,根本就没有任何逃亡的机会,必定会遭遇到团灭。
这也是步协事先完全可以想到的结果,所以就算断后的人马全军覆灭,也不算什么意外。
步协唯一记挂的,大概也只有自己的侄子步琦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乘得上自己给他准备好的快马。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事先有所准备的步琦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逃离嵬嵘寨的。
当然,在战场上任何事情都会发现,步协也不能确定步琦能百分百地安全脱身,本身断后就是一件高风险的任务,基本上是九死一生,步琦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得看运气了。
步协这边当然不敢做任何的停留,当魏军发现蜀军主力撤走之后,肯定会全力来追击的,如果魏军动用骑兵的话,那更会大大地缩短追击的时间,步协这边如果稍加耽搁的话,还没有赶到猇亭,就有可能被魏军给追上。
所以,那怕现在蜀军又困又乏,也不能停下来休整,只有赶到猇亭,才是最安全的。
蜀军在步协的催促之下,也只能是迈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前行,终于赶在了黄昏之前,抵达了猇亭。
这时,身后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步协回头一看,正是步琦等七八人骑马而来,估计也是一路之上马不停蹄,冲到了近前,战马也皆是口吐白沫,累得气喘吁吁。
步琦看到了步协,当即就哭了,他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步协,他滚鞍落马,扑到了步协的身边,泣道:“小侄幸不辱命,阻击魏军到了天亮,魏军大军来攻,小侄力不能敌,只能乘马逃命,可叹一千断后将士,全军覆灭,无一生还。”
步协连忙将他搀扶起来,道:“琦儿果然是吾家千里驹也,你能逃得回来,为叔已是庆幸之极了,不必感怀了,回来就好。”
步协在之安排断后的人马之时,早就料算到这一千人的下场了,但成大事者,能在乎这些小节吗,如果没有断后的人马阻击敌人,拼死力战,那蜀军的主力也根本就没有撤离的机会,这么一点牺牲完全是值得的。
这时候,司马伦也知道了步协率军到来,亲自下山来迎接步协。
对于司马伦来说,等待其实就是一种煎熬,西陵那边失守的消息肯定攻山的魏军也知晓了,从他们的攻击力度上就可以看得出,魏军的进攻相当的亢奋,仿佛是喝了鸡血一般,攻势是一浪接着一浪,让猇亭守军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也幸亏司马伦刻意地隐瞒了西陵失守的消息,否则蜀军的军心不稳,在这两天的时间能不能守得往猇亭山还很难说。
不过当前猇亭的形势恶化的速度相当的快,司马伦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于西陵方向,魏军已经攻占了西陵,尽管说目前魏军还没有从西陵夹攻猇亭的迹象,但司马伦不会认为魏军在攻陷西陵之后,一直按兵不动。
如果魏军向东,就会对猇亭构成威胁,前后夹击,猇亭的防御能力根本就承受不了。
如果魏军向北,就会切断猇亭通往马鞍山的退路,让司马伦的军队无法与姜维的队伍会师。
如果魏军向西,那就会直接攻击马鞍山,这恐怕是魏军最为强硬的手段了,一旦姜维力不能支,从马鞍山撤走的话,司马伦和步协的人马就会陷入到绝境之中。
所以不管魏军朝那个方向运动,都会对猇亭的蜀军造成致命的威胁,司马伦想要甩脱危机,首先就必须要从猇亭撤军,想方设法地到达马鞍山与姜维会师,这样蜀军才有向西退回永安的可能。
但现在司马伦还不能走,他必须要坚持到步协到来之后,才能撤退,如果司马伦弃步协于不顾的话,自己突围成功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些,但自己只要放弃猇亭,就等于是将步协推入了火坑,步协就算从嵬嵘寨撤了出来,也会遭到魏军的截杀,这万余人马,只能是全军覆灭了。
多保存一份力量,将来就会多一点希望,无论如何司马伦是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那怕多呆一天,会多一份的凶险,司马伦也是执着无悔的。
自从送信使离开之后,司马伦就已经是做好了撤退的一切准备,不过他依然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每天照常在前线阵地上巡视,鼓舞士气,面对魏军的大举进攻,沉重应战。
越到了关键的时候,越不能手软,现在一旦被魏军攻破防线,那就等于是前功尽弃。
这场战斗进行地相当激烈,魏军源源不断地发起进攻,连续打了一个多月了,魏军的攻势似乎从来都没有疲软过,始终对猇亭防线保持着足够高的压力,此刻的战斗,越发呈现出白热化的趋势,仿佛猇亭防线的失守,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
司马伦心里那叫一个急啊,步协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会不会有什么事耽误撤军,司马伦现在是一无所知,他现在只是一边交战,一边等待。
等得他是望眼欲穿。
还好步协没有让司马伦失望,他抢在了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赶到了猇亭,终于让司马伦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