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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

现在。

伏黑甚尔的动作干净利落,肩上咒灵的嘴被撑大,他居然把那个小提琴盒也塞了进去。

取出零件和组装的时间没有超出三秒,等机械相互卡上暗齿的清脆响声还没在耳边散开的时候,家入硝子发现伏黑甚尔已经举着那把DSR50狙击步/枪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黑洞洞的枪/口后是伏黑甚尔稍微眯起的双眼,幽绿的光闪过,他侧头问:打哪里?

问完后又极有职业素养地补充了一句,建议四肢,这个距离击中躯干,空腔效应会把内脏都撕碎。

除了大脑和脖子,其他地方随便吧。硝子没所谓的说。

子弹很可能会击穿他后再将地板砸个洞,为了不让木屑这类的东西飞溅进伤口,家入硝子站了起来。

他还贴心的示意埃尔梅罗二世站远一点,等会儿炸开的血肉可能会溅到他身上。

埃尔梅罗二世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靠在稍远一点的墙边,安静的看着。

这个距离下,伏黑甚尔甚至不用瞄准,为了让弹道保持稳定,他用双臂和胸膛将枪卡死,平稳的视线锁定在家入硝子的左小腿上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代替一的是一声枪响。

消声器和枪口制退器削弱了爆破音,为了尽可能的转移注意力,不被突然的疼痛影响到反转术式的施展,硝子的视线一直停在伏黑甚尔的肩上。

这一枪他开得很轻巧,后座力甚至没有使肌肉出现用力的痕迹。

在小腿的剧痛传上神经末梢的同时,硝子又回忆起,枪托抵住的那个地方,似乎是有一道疤的。

那道疤的形状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家入硝子不合时宜地想,自己的腿上说不定也会留下来一道不平的疤痕。

所幸这些想法并没有影响到家入硝子给自己治疗的速度,反转术式立刻开始起作用。

但即使术式的治疗速度很快,他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平衡,他在疼痛中向前栽去,伸手想要握住枪管。

伏黑甚尔先一步把他拎了起来,□□被他随意扔到一边。

那东西很烫。他说,你的小腿已经复原了,能站起来吗?

可能不太行

并且不只是暂时无法和小腿的神经重连的问题,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开始发冷,浑身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

这种冷伴随着的是让大脑和四肢都变得僵硬的钝痛,他还是站不稳,抬手想握住拎着自己后领的粗壮手臂,却因为视线的模糊而扑了个空。

伏黑甚尔干脆把他放在地板上,自己也坐了下去。硝子还在一片模糊中想抓住什么东西,甚尔啧了一声,把右手塞到他怀里。

家入硝子很用力的抱住了。

他现在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视线是一片黑,虽然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正坐在地板上,大脑却传来下坠的错觉。

那股错觉越来越真实,到了后来他甚至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风声。失重感让他下意识将自己抱住的东西往怀里拽,但用处不大,失重感依旧包围着他。

然后,他能「看见」了。

晚风将他棕色的头发猎猎吹起,他漂浮在大楼上空,干燥的夜晚什么也没有,星星黯淡下来,唯一的亮光源于屋顶。

家入硝子「看见」了屋顶站着的,面无表情的伏黑甚尔。

【你能够飞行。】有人说。

【你要去飞。】那句话变成了这样的命令。

眨眼后,他「看见」的东西又变了。

【坠落下去。】

伴随着这样一句话,他抱着谁的手臂,又被谁紧箍在怀里。

他突然变得不寒冷,也不孤独,死亡的感觉舔舐全身,他还听见了呜咽的声音。

这不是坠落,家入硝子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句话这只是没能飞起来而已。

这种情况能算正常吗?伏黑甚尔看着陷入怔松的青年,

原本冷咖色的双眼现在是浓郁的金色,纯正又璀璨,他的眼中似乎有某种倒影,像切片电影般流畅地播放着。

算正常范围,他的魔眼会不稳定一段时间,封印的副产物也会跟着一起被逐步释放出来,可能比魔眼的稳定期更长。

你之前没有提到会有副产物这么一个东西。

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埃尔梅罗二世不慌不忙地点头:如果苍崎是在他五岁那年封印的魔眼,那段时期的记忆也可能被一起封印起来,这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窗外的厚云将原本就不明亮的太阳遮盖住,房间在阴翳下有些发凉。伏黑甚尔重新低下头看家入硝子,他的脸色还是像被雪活埋了一样白。

像是错觉,又像是某种慢动作,甚尔看见硝子直勾勾地扭头转向自己。

家入硝子还抱着他的胳膊,手指深陷在肉里,指尖被挤压得发白,唇色也发白,相反的是神采奕奕的黄金瞳,流光溢彩从玻璃球一般的眼珠溢出。

我们去找沙耶吧,甚尔。他的语气缓和得有些不正常,语速比平时要慢,找到那个孩子,然后离开这里。

伏黑甚尔依旧没有意见,把人提起来:带路吧。

根本不用再另外去寻找,家入硝子头也不回的朝自己和伏黑甚尔一起居住的那套房子走去。

路上,魔术师问起他现在感觉怎么样,家入硝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先是指着自己的眼睛:很清晰,可以明确的分辨出现在和未来。

接着指着自己的头,这里也变得很清晰,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埃尔梅罗二世没有做出什么评价。

到了。伏黑甚尔抬头看着那堵破烂不堪的外墙,一眼就能看见屋内,我们要在里面等它?

家入硝子摇头:不,只有我。

伏黑甚尔:你现在有点像喜欢坑蒙拐骗的诅咒师了,家入。

硝子。他说,你上次叫的我硝子。

甚尔挑眉,在还没能说点什么的时候又听见对方接着开口:你可以放心,我没有自毁的倾向。比起沙耶我更喜欢你一点,一定要选一个死一块的话,我也不会选她。

伏黑甚尔沉默地看着他上楼,半晌,开口问埃尔梅罗二世:你管这个叫正常范围?

除了梦游外,家入硝子是一个就算冷死在被窝里也不会动弹的人,他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轻易开口。

埃尔梅罗二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犹豫了一下,说,通常魔术师在魔眼被激活之后会有一定程度的混乱,或者是失控,但他有些冷静过头了。

说说通常情况下的混乱指的是什么?

比如想要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或者是不分场合的滥用,又或是反过来被超出控制的魔眼操控。

还真是感谢你事后的说明。伏黑甚尔短笑一声,不再理会魔术师,也跟着上了楼。

家入硝子没有想挖眼睛的想法,除了最开始无法控制的「看见」了一些东西外,也没有滥用的打算,至于魔眼有没有失控

他也不知道。

他现在的感觉有点像是夏油杰描述过的,曾经喝多了的感觉,可是问题是他也没喝醉过,不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意识清晰到有些可怕,像是终于将蒙着雾气的双眼擦拭干净,家入硝子开始能看清楚很多东西,包括自己。

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他等到了来者。

在触手试探着涌进墙角却发现屋内有人的时候,沙耶在瞬间想要逃走。

但她发现只有一个人坐在屋内,那个人用和当初的匂坂郁纪相似的轻缓语气叫她:沙耶,过来。

她无法拒绝。

家入硝子和之前不一样了,沙耶能感受得到,那股同类的感觉在他的感官恢复正常之后反而加重。

她变得有些局促,即使翻滚的触手完全看不出这一点。

我们一起出去吧。他正坐在体积庞大的怪物中央,垂着头,睫毛的弧度恰好挡住大部分眼珠,眼帘微动,你躲了很久了。

■■■■■■■

我听不懂的,沙耶。硝子轻声说,没人能懂,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即使是同一个物种,可以交流,可以相拥,他们也不一定能懂得彼此。

你只是一厢情愿地在寻找能填补空洞的东西,魔术师让你认为自己的意识和人类没有差别。

他有些残酷地说:可怎么会没有差别呢,人是怎样的物种?欲求可以被压制,快乐和痛苦都可以被遗忘,人类会平等的对待爱与死,接受殒命时刻的孤独你不行。

家入硝子看着触手上如撕裂肌理般生长出来的眼睛,幽绿和猩红结虬出坦然的丑恶,这份丑恶下是一个白裙女孩颤抖着的嚎哭。

你不行,沙耶,你无法面对他的爱,也不能面对他的死。

匂坂郁纪只有一个,而你已经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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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重复着这样的句子,家入硝子听不懂,但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硝子,留在这里吧」她反复说着。

家入硝子站起来,余光瞥见门缝里的那个人,伏黑甚尔靠在门框边,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他看起来像是还想给自己点根烟。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错开。

不要祈求。硝子说,跟我出去吧,沙耶,去用其他的东西填满自己。

触手向上扬起,围绕在他的四周发疯似地挥舞成一个弧状的牢笼,触手挡住了外部的光线,将他困在没有光的闭塞环境里。

沙耶的声部翕动,依旧是无法理解的句子,但硝子猜这应该是个问句。

所以他也按照自己理解的回答了,声音很轻,在触手被撕裂的声响中像是在呢喃,但他确定沙耶能够听见。

要么出去杀掉那些烦人的魔术师

家入硝子站着没动,触手不断的填在空缺处,又不断被人从外部掰开,他猜自己身上应该是有伤口的,但反转术式将一切都磨平,除了掀起的发梢,破口的衣物,他干净的站在里面。

那抹光亮是突然出现的,很整齐、明亮,空间被野蛮地凿开一个口子,口子带进来一股风,风中是不那么精致的粗粝气息。

整堵触手被整齐斩断,触手在地板上狂舞,飞溅出来的汁液将面对面的两个人都浇得乱糟糟的。

伏黑甚尔抓着像已经死掉般一动不动的触须,伸到家入硝子面前。

硝子向前一步,他踏进残羹断肢中,粘腻的血液从发梢滴下,他安静地看着沙耶的本体。

要么死在这里。

他说:你选吧,我给你选择。

***

「观测」结束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原状,破破烂烂的房子变回了崭新的模样,街道外也开始恢复了喧嚣。

埃尔梅罗二世带着沙耶走了,按照家入硝子的要求,他会将她带给苍崎橙子,相信橙子知道该怎么做。

家入硝子一言不发地去了浴室,伏黑甚尔在客厅将一塌糊涂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电话响起。

【我再来重复一下苍崎的请求,希望你不要忘记,也不要告诉家入。】是刚离开不久的埃尔梅罗二世。

伏黑甚尔没有给回应。

【另外,之前你问的,家入的反常,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哦?

【有一种说法,当体内的非人类的另一半血统发作,生物最原始的渴望被放大而陷入的一种状态。接近反转时所产生的欲求。】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接着是家入硝子的声音:甚尔,我饿了

【当人外之血超出人的血统时,具体的表现的话,生存最基本的食欲会被强化】

我知道了。伏黑甚尔将短袖扔进垃圾桶,打算挂掉电话去洗澡。

浴室的门打开,家入硝子湿着头发,赤着脚走了出来。

水渍将地上印出一个又一个脚印,如同之前所想,他小腿处留下了一道疤,在光滑的肌理中格外刺眼。

伏黑甚尔没有动作,站在原地耷拉着眼,看着敞着浴袍的人走到自己跟前。

家入硝子稍微抬起下巴,睫毛上沾染的水汽在遇冷后结成水滴,恢复了冷咖色的瞳孔看起来亮晶晶的,他依旧是有些缓慢的语速,声音很小,有些听不清。

【同样,生物原始的性/欲也会被强化。】

伏黑甚尔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掀开眼皮审视着面前这个人坦然又无辜的表情。

这次没有电话中声音的干扰,伏黑甚尔得以在安静到过分的室内听见了家入硝子平静的声音,

他歪着头重复了一遍:我们做吧,甚尔。

【这就是「反转冲动」。】

第一卷 第24章

伏黑甚尔向前走了一步, 他们本来就隔得不远,这一步直接让两人像是贴在了一起。

家入硝子没有动,即使刚洗完了热水澡,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温度仍然要比自己高上一点。

男人的手从他腰侧探向后开始摸索, 他的手很宽, 完全摊开的话几乎能捂住硝子的大半个后腰。

抬手。他说。

家入硝子照做了, 伏黑甚尔将垂在他腰后的浴袍系带勾起,绕到前面,低着头在他腰前打了个结。

硝子低下头,发梢的水渍沿着脖子从锁骨淌落, 沐浴露的味道和烟草以及血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当赤着上半身的男人后退一步后,那股味道也就变淡了点。

我不和未成年人做。伏黑甚尔点了一下头算是示意,饿的话叫外卖,我去洗澡。

这句话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是拒绝, 恶劣之处在于这是属于年长者的游刃有余。

他没有束缚自己野性的姿态,却随手掰碎一块道德和法律的准则扔到你面前。

于是这其实算得上是一句轻视的话,但即便如此, 家入硝子还是平静的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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