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祖没有吭声。
“我不放心他, 你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张耀祖握紧拳头,良久后挤出几个字,“陈队特意交代过的,让我留在这里看牢你,他是为你好。”
“为我好?”她近乎咬牙切齿,知道张耀祖铁了心不会说实话,林简视线里看到张耀祖的桌上还放着一把车钥匙,她说完后忽然伸手去把那把车钥匙抓在手心,之后大步往外面跑去,张耀祖错愕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追出去时,林简已经利索发动车子了。
张耀祖着急的要跑到车头去拦,她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侧开车头,油门一踩避了张耀祖,之后就开出了派出所。
昨天陈淮带她去过边防站,眼前最快的方案是从边防站那边查询到董绪的联系方式,她要董绪告诉她包鼎交易的确切地点。
幸好她自己昨天过来的时候晕车归晕车,还在记着路。
林简油门踩到最大,这边路况不算太好,坑坑洼洼的都是泥路,好在路上鲜少会遇到行人或是对面开来的交汇车,她憋着一口气,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到了边防站那边,刚下车就看到准备出去的老唐。
“唐先生,董绪回来了吗?”
“他还在哨所,要几天后才回来。”
“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能不能麻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林简声音有些发抖,她怕来不及,她怕万一的万一,她怕陈淮在危急关头为了别人做傻事。
如果单他一个,任何情况,她都不会担心的。
“林小姐,老陈做事会靠谱的,你安心在我这里等上一天,他肯定会回来的。”老唐似乎也清楚她要问的事情,出口安慰起来。
“那你也应该知道包鼎团伙的势力有多庞大,你告诉我董绪的联系方式,我要和他通话,求你了。”林简卑微央求。
老唐同样一言不发,只是抽起了闷烟。
她要去找的任何一个人,看来他全都提前打过招呼。
他也知道她的打算。
“那我自己去找董绪。”她看出老唐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说完后直接开车出去了。幸好这边辅路少,林简依着昨天的大致印象,居然出奇顺利的开到昨天陈淮停下的山脚边。
林简下车,抬头看了下巍峨雄壮的山体,下一秒就开始踏入茫茫林海。
她赶得很急,一个人穿梭在杳无人烟的林海中,一刻未歇。
足足比昨天提早了个把小时到山顶的哨所,她忧心忡忡之下甚至于连高反什么的症状都抛到脑后去了。
刚进哨所,林简就大步往三楼走去,因为她昨天刚来过这里一趟,碰到的那个老兵也没有过多拦阻,只是错愕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简没有理会,脚步匆匆赶到董绪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董绪看她孤身一人过来,其实隐约知道她的目的。
“你快点告诉我行动的地点时间!”她赶得太急,风尘仆仆,发梢外套上都还攒着不少的杉木毛刺,脸上大汗淋漓,被林间的灰尘沾到又被汗水浸湿,整张脸上看着都脏兮兮的,狼狈不已。
“就你这身手,过去也是给他添负担。你等他回来就好了。”董绪平静提醒起来。
“董绪,他要是出了任何意外,我会活不下去的。”她声音明显发抖。
“放心吧,只要一天,等上一天,他就会回来的。”
“可是我不想等。”
“林简,你听我说,他不是单枪匹马,他还有战友,他们都是可以随时把自己后背交给彼此的战友,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我知道。可是他要是出点意外,他的战友不会活不下去,但是我会活不下去!”
“你放心吧,他答应过的事情,他不会食言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去等别人。我不会走你的老路,除了等待还是等待。要等,也是他来等我!”她咬字出声,然而又近乎呐喊,字字戳心。
董绪愣了下,像是压根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
他干杵在原地,好一会后从前面柜子的抽屉里拿了一份手绘地图出来,上面清晰无误的标志着精确的地形图,他昨天给陈淮看的也是这一份,之前他自己连夜绘制的时候特意画了双份,陈淮带走一份,眼下他自己手上的是留底的那张。
林简看了一会,和他确认细节确保自己的理解全都无误后就往回走。
“我和你一起去。”董绪跟在她身后。
“不可以!你告知了我们实情,你自己的人身安全本来就会受到影响,你要是还在现场出现,对方的怨气都会发作到你身上。这里是你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林简斩钉截铁应道。
“你一个女人都尚且要过去,我怎么可能呆得住!”董绪毫不听劝,还是要和她一起出发。
“董绪,我哥还在等着你。你要是出点意外,我哥真的就没希望了。就算是为了我哥,好吗?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我没有及时回来,你在月底之前回杭州,你去找我给我哥请的律师王汇康,这是他号码,他会帮你安排到**分局见我哥,你一定要在我哥出庭前见他一面。”林简说时递了张记着号码的纸条给董绪,之后上前用力拥抱了下董绪,也许是替林疆拥抱的。
董绪高大的身子僵硬在原地,她的计划她的道理,他全懂。
就是因为他懂,所以他不能率性和她一起过去。
因为她和他,两人起码要回去一个找林疆。
她除了林疆,还有陈淮。
而他只有林疆,所以他默许了她的要求。
他还杵在原地,林简已经脚步飞快的从哨所里出来,身上带着董绪手绘的地形图。
山路陡峭,她怕自己返程太慢,经过很多处陡峭近乎垂直的路段时,直接拉着侧边的藤蔓滑行下来。即便有些路段没有草木藤蔓可以拉扯,她自己就着双手扒在两侧溜坐下来。偶尔也有失控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沿着小路摔了下来。
好在她本来骨架就轻,顶多是身上手上有点擦伤,有惊无险。
林简翻回到山脚,起码节约一半的时间,然而还是已经到了傍晚。
董绪画的地图是在相反方向,同样是在靠近边界线的原始森林,只不过海拔没有这里高。
图上就可以看出包鼎选的交易地点地形错综复杂,进可攻退可守,陈淮他们如果想要硬攻的难度系数会加大很多。
往目的地开去,经过陈淮他们的派出所,林简开到派出所门口时突然急刹车,一下车就往张耀祖留守的办公室跑去。
“林简你可终于回来了!”中午林简开车出去后,张耀祖就一直担惊受怕到现在,生怕她会出点什么意外,到时候陈淮回来他可是交不了差,眼前虽然看到她浑身上下满是脏污狼狈的可以,好歹是平安归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渴死我了,有水吗?”林简走到张耀祖的办公桌前瘫坐下来。
“你跑去哪里了?我去给你倒杯茶。”张耀祖说时走到办公室的侧边角落上,背对着她去拿一次性杯子要给她倒水。
她趁着他背身过去,直接拉开他办公桌的抽屉,飞快拿了里面的*枪和几发子弹就往外面跑去,早上她过来找他的时候就看到了的,那时抽屉还没关严实。
平时他们鲜少会动用枪支,估计今天是怕有特殊情况才先备着。
张耀祖杯子里的水还没接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他自己办公桌上的抽屉有声响,他立马反应过来,手上接满半杯的一次性杯子被他随手甩掉,脚下立马被洒得湿漉漉的,张耀祖直接追着狂奔出去了。
然而林简的动作比他快多了,他刚跑到院子里,她已经重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张耀祖还不放弃,继续追着车尾狂追出去,没过一会,林简还是甩掉他了。
林简的车技算不上太好,今天却是开得出奇顺利,尽管她的手心一直在冒冷汗。
等她按着导航开到董绪标记的目的地,天色早已漆黑。
月色微暗,等到适应这边的光线后,还是可以看清这边的地形。
林简平生所有的格斗或是用枪经验都是林疆好几年前教她的,她知道如何操作,但是并没有实战经验。
在此之前,她本来还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负,至少在同性或者同龄中,应该算得上是佼佼者。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身手也是。
刚才一路开车过来的路上,她一直在后悔以前林疆抽空教她的那些要领没有烂熟于心。也许那时的她再努力下,再多坚持一会,就不会惊惶担忧成眼前的光景。
林简怕自己操作不熟练容易走火误伤,把子弹从弹。匣里拿出放到口袋里,停好车后就带着枪往前面翻去。
在夜色里行走了大半个小时,鼻翼间隐约能嗅到枪火的气味。林简深吸了口气,看到前面一小处的坡底前有好多人,月色下隐约可见周遭的草木乱倒在地,估计这边不久前刚发生过激战。
“给我蹲好!”是何腾龙的声音。
地上蹲着好多个被手铐拷着的显然是对方人马,今晚的行动目测还算顺利。
她心头莫名松了口气,跑过去,“陈淮呢!”林简说时争分夺秒的在周边寻找陈淮的身影,旁边还有好多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光看军姿士气就要远在何腾龙他们之上,估计就是陈淮昨天特意去申请的增援。
“他去前面追人去了,我们在后面负责收尾。”方阳伟过来解释。
“喜报呢?”林简继续发问。
“他担心陈队,我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肯定是追陈队去了。”
“陈淮追得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可视条件不好,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只漏了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不多几个人跟过去?”林简质问。
“陈队担心前面地形有陷阱,人多反倒不好使,特意叮嘱我们在这里等着。不过你放心吧,依着陈队的身手,区区一个人,肯定问题不大的。”何腾龙一边说着,手上拿着从旁边林间弄过来的藤蔓去捆绑其中一个不法分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买家,现场抓获的人员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这次行动大获成功,不管是文物贩还是非法购买的买家都近乎一锅端,带来的手铐不够用,只能就地取材先将就下。
“他往那边追去了吗?”林简抬手往右前方指去。她之前看到董绪的地图后,看到右前方绘制的地形直觉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现在看来,右前方入口处看似寻常的山间应该另有玄机,否则对方逃跑不会跑入看似死路的方向。
“你咋知道?”何腾龙反问一句,其实已经变相承认了林简的揣测。
林简没有应答,转而晃悠去看被制服的不法分子。
就着月色,她逐个看过去。
那些人估摸着也知道自己干了触犯法律的事情,被抓获后瑟瑟发抖不无惊惶,也有个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有几分匪气,但是都没有她想找的人,何腾龙口中逃走的人应该是包鼎。
林简想到这里,趁着方阳伟他们不注意,往前面摸索着过去。
地形生疏,好在她之前研究过董绪的地图已经记在脑海,所以夜色下行走,方向也还算找得准确。
林简小心攀爬潜入右前方的林间,随着越往山间深入,她才察觉到地势愈发险峻。
也许是夜风拂动,周边草木发出点细微的窸窣声响。
林简吞咽了下干渴的嗓眼,把口袋里仅有的那几发子弹装回去,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担忧的成分更多一些,她手心早已被手汗浸湿,握枪柄的右手打滑得厉害。
越往前面走去,她的脚步愈发小心翼翼。
“叫陈淮是吧?有点能耐,搅黄了老子这么多笔单子,害得老子不得不亲自出马跑这一趟!”前面终于传来陌生人的声音,嗓音阴鸷,透着森寒杀气。
林简心头狂跳,呼吸忍不住粗重起来,然而还是要尽力让自己屏气凝息。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挡在前面的草木,趁着那点空隙朝前面望去。
一个身形敦实的男人手上拿枪抵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给我老实点!”被他用枪威胁着的是喜报。
声音有些熟悉,这人应该是很久前他们住过的那家民宿店的店老板冯竟。
刚才对着陈淮出声的是另外一人,身形削瘦,脸上面容看不清楚。
这人,应该就是包鼎。
何腾龙说错了,漏掉逃走的不止一人,有两人。
而陈淮手上空空如也,离他稍远的地上扔着一把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