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西那个无法区分黑夜白天的人造洞穴中,若不是手表的关系,刑术等人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虽说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刑术也终于从肯特口中搞清楚了当年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何事,也得知了肯特在迷宫中救下了贺月佳,并为她做了急救处理。
刑术蹲在肯特的破床边上,看着昏睡中的贺月佳,问肯特:“你为她解毒了?”
肯特摇头:“那种蜈蚣毒以这里的条件解不了,我先前也说了,当年我们那支队伍大部分人都因此死去,我只是清除了她皮肤表层的毒素和腐肉,帮她退烧。”
刑术扭头看向萨木川,原本向让他帮着看看,却发现如今的萨木川寸步不离已经成为活死人的萨丰身边,在那低声对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说话的萨丰说着什么。
刑术又问:“天已经亮了,你先带我们出迷宫,我们还有其他人困在迷宫中,我得回去救他们,然后你再带我们进甲厝殿里面。”
“不可能。”肯特立即摇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我被困住了,我没有工具可以攀登回去,也没有任何办法进入迷宫出口外正对的那扇大门。”
刑术道:“你先带我出去。”说完,刑术扭头对其他人道,“阎王,你和萨木川先留在这里,谭通,你跟我出去,保持无线电畅通,随时联系。”
阎刚举起手中的对讲机道:“已经快没电了,电池都在贺晨雪那里,找不到她,对讲机等于是废品。”
“我知道了。”刑术看着自己的对讲机,“从现在开始,每隔10分钟就开启一次对讲机,开启1分钟后又关闭,方便联络。”
阎刚举起对讲机示意明白了,随后留下来陪着萨木川。
刑术则在肯特的陪伴下,与谭通一起穿过洞穴深处,踏上石头阶梯,走出人造地下洞穴的出口,从一个岩石后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去,回到地面。
钻出灌木的时候,刑术特别留意过,发现那灌木很密集,看样子肯特没说谎,他的确是长时间都呆在这个洞穴之中,不过刑术还是推测出应该不止这一个出口,于是问:“还有一个出口在什么地方?”
肯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反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个出口?”
刑术道:“如果没有其他的出口,你怎么把贺月佳救回来?这个出口的灌木一看就知道长时间没有人动过。”
谭通皱眉:“死老外不老实啊!”
肯特立即道:“在下面,有一个出口可以直接进入迷宫中心位置。”
刑术有些生气:“为什么你不早说?”
肯特刚要解释的时候,突然举起手来,刑术猛地转身,才看到站在一侧岩石上,举着弩弓对着肯特的白仲政。
白仲政紧盯着肯特,问:“这个老外是谁?”
刑术听白仲政这么问,却是先笑了,随后才道:“我说他是半个赶尸匠,你信吗?”
“什么?”白仲政没有放下弩弓,先是看着谭通,谭通微微点头,紧接着又看向那老外,老外高举着双手,满脸尴尬的笑容,见白仲政看着自己,还冲他耸耸肩。
刑术朝着白仲政扬头道:“他不是敌人,他是很多年前来这里找那种丧尸药的,也就是苗族的‘巫神的愤怒’,这家伙是个医生?”
白仲政放下弩弓:“到底怎么回事?”
刑术却是转身看着迷宫的方向:“我得先进去把元震八和贺晨雪救出来,都过了一夜了,他们手中的对讲机也没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我边走边给你解释。”
白仲政微微点头,跳下岩石,正准备朝着迷宫内走去的时候,先前刑术三人钻出的灌木丛位置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慢着!”
刑术、白仲政等人一愣,转身看去,看到凡孟搀扶着脸色惨白的贺月佳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徐有,随后才是阎刚。
阎刚出来的那一刻,朝着刑术微微摇头,那意思是:我没法阻止他。
凡孟搀扶着贺月佳上前,似乎并不关系那老外的身份,只是来到水潭边,看着对面瀑布中的那扇石门,还有两侧的吞水兽,随后道:“这扇门怎么打开?”
白仲政不语,凡孟转身指着他,又问:“我问你话呢!”
白仲政将弩弓扛在肩头,把头扭到一边,低声对刑术道:“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谭通微微摇头,瞟了一眼在一侧蹲着,并参与话题,只是傻笑的徐有。
刑术上前:“凡孟,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进去把元震八和贺晨雪救出来。”
刑术的话说完,虚弱的贺月佳也赶紧点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凡孟,而凡孟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紧盯着那石门:“只要打开石门,咱们的任务就算基本上完成了,那里面就是甲厝殿,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了吧?等我们进去找到该找的东西,然后再轻轻松松回去救他们。”
刑术摇头:“时间不等人,而且我们谁也不知道怎么打开那扇门,也不知道当年刑仁举到底把线索藏在甲厝殿的什么位置,我估计再早也得……”
“你估计?”凡孟说话都喘着气,看样子他也累的不行,而且长时间没休息的缘故,导致他脾气变得暴躁,“什么时候轮到你估计了?”
刑术摇头:“凡孟,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下,人在特别疲惫的时候,会丧失基本的判断力,从而导致……”
“导致什么?”凡孟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会闭上再使劲睁开,无论他再怎么支撑,体力也到极限了——昨夜他和徐有一直在地下河中转悠。
刑术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看向徐有,徐有则朝着他露出个微笑。刑术立即明白,徐有昨晚故意带着凡孟游地下河,原本简单的,走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在徐有的带领下,足足绕了一夜。
刑术不理解徐有是什么意思,不过倒觉得这确实帮了他的忙,因为凡孟现在的坚持,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私欲,另外一方面则是他急于想为贺月佳解毒。
“凡孟,你冷静点,你听我说,你需要休息,贺月佳也需要……”刑术说话的空当,徐有径直走到凡孟的身后,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直接砸晕了凡孟。
凡孟倒地,徐有扔掉手中的棍子,咧嘴朝着刑术笑着:“不用谢,其实我也累了,我想睡觉,他太吵了。”
刑术并未道谢,只是点点头,转身看着其他人道:“炮王,你和阎王两人留下,我和白仲政、肯特进迷宫把贺晨雪和元震八救出来。”
刑术转身正要走的时候,已经靠着岩石闭上眼的徐有却说道:“喂,我说,凡孟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要不要把他送走?”
刑术当然知道“送走”的含义,他慢慢转身,指着徐有道:“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你闭嘴,睡觉。”
徐有笑了,依然闭眼道:“我是为你好,他真的是个祸害。”
刑术看着阎王,朝着他点头示意:“看着萨木川,小心点做傻事。”
其实刑术话中有话,阎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将目光投向了已经故意发出鼾声的徐有,紧了紧手中的开山刀。
刑术转身进了迷宫,白仲政在背后立即追问关于肯特的事情,而刑术只是简单地说:“见到了元震八再说,以免我还得说两遍。”
白仲政刻意没有走在前面,却是让肯特带路,他想知道肯特是不是用的与他相同的办法来找到正确的路,谁知道肯特除了带他们很轻松地避开机关同时,还在迷宫中健步如飞地走着,就像是走在自己家的花园之中一样。
刑术很好奇,白仲政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干脆叫住肯特问:“你在迷宫之中进出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肯特没回答之前,刑术反而问白仲政:“你用的是什么办法走出来的?”
白仲政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规律就是机关的布置,按照四个方位和十二时辰来定位,其实很简单,只要摸清楚了规律就行了。”
刑术看着肯特问:“你呢?”
肯特比划了一下,然后指着旁边的石柱下方那个奇怪的标记,又蹲下来,指着地板上的另外一个相同的标记:“这个标记是唯一的关键,你们注意看,不管是在石柱四面还是每一块地板之上,都有这样的标记,但必须找到正确的那个。”
白仲政立即明白了:“也就是说,正确的那个只有两个,一个在石柱之上,一个在某块石板之中,只要找到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再按照标记上指明的方向前进,走到下一个区域,再找下一个标记?”
肯特点头:“不过还需要用力踩下有标记的石板,这样就可以让机关在一定时间内失效,失效时间大概差不多五分钟左右,我研究过,是下面有一个类似节流阀之类的东西,而且现在算轻松许多了,这里的好多机关都已经失效了,我记得当初我来的时候,这个迷宫内的石柱是会上下升降的,也就是说,石柱降下去的那一段时间,会遮挡住标志,导致你根本找不到相同的标记。”
刑术点头:“原来如此,如果偏离方向了怎么办?就像现在一样,我们要找到其他两个同伴,必定会偏离方向。”
肯特指着右侧一个区域道:“在偏离方向的区域,也有指明正确方向的标记,只要找到那标记就行了。”
刑术应道:“原来如此,明白了,肯特,你很聪明。”
“不不不。”肯特摇头,揭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疤,惭愧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为了搞清楚这个机关,花费了很多时间,我直到前几年才彻底将这个机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能自由在迷宫中行走。”
说着,肯特朝着白仲政竖起大拇指:“你,很厉害,只用了几个小时就解开了迷宫的机关,找到了规律。”
白仲政微微点头,他也不谦虚,也没有谦虚的必要。
随后,在肯特的带领下,三人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在某区域中苦苦等待,差不多已经接近绝望的元震八与贺晨雪。
元震八看到刑术的那一刻,原本疲惫的他立即爬起来,扭头对贺晨雪说:“我没骗你吧?我就知道刑术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实际上,在元震八起身的那一刹那,贺晨雪因为双眼的缘故,根本没有看到刑术已经来到,反倒是元震八说了之后,她才慢慢起身,但同时无比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元震八随后与之前白仲政一样,对跟着刑术的肯特无比惊讶,问:“他是谁?”
“一言难尽,边走边说。”刑术说着,将元震八拉到一侧,低声问,“她没事吧?”
元震八摇头:“没事,受了点惊吓,其他的还好。”
刑术点头,还是不自然地说了“谢谢”,元震八只是笑了笑,又恢复了平日的表情,看着刑术问:“这个老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术解释:“记得我们进迷宫之前看到的那个营地吗?”
元震八惊讶道:“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个老外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来这里的那几个老外之一?他是……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不。”刑术摇头,“当年他们10个人进来,有两个活下来了,一个是肯特,还有一个中国人,其实肯特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活着,可是我确定那个人百分之百活着。”
元震八不解:“你确定?你凭什么确定?”
刑术轻笑道:“因为那个人,你曾经提到过,当今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甲厝殿的存在……。”
听到这,刑术还未说完的时候,元震八便脱口而出:“陈泰东!?”
刑术点头:“看来你也不知道陈泰东当初是什么时间,又和什么人来过这里,对吧?”
陈泰东道:“对,我其实也不知道准确的,但我知道他来过,因为他曾经和人说起过甲厝殿,提到过药窟,我想到祖师爷也说过甲厝殿中的药窟,所以断定他应该去过,否则他不应该知道甲厝殿内部有什么。”
刑术微微点头,看向肯特,肯特不明所以,蓬头乱发的他,只得对着两人露出一口烂牙傻笑着……
当初肯特、米尔斯和鲍尔三个美国人,在向导陈泰东的带领下,与其他6个中国人来到了湘西通山岭,并且顺利地从悬崖滑下,来到下面的这个神秘的山谷之中。
不过在这期间,有3个中国人失足摔下了山崖,队伍只剩下了7个人,这就是为何刑术在营地中判断出只有7个人,其中3个人是外国人的原因。
摔死的那3个人,1个就是从北京跟随而来的,另外2个则是湖南本地的公安。因为当时也是从两条绳索降下来,所以肯特并不知道那3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当然他也怀疑过那3个人是被害死的,不过碍于控制局面的是米尔斯和鲍尔,他并没有多言。
刑术说到这的时候,元震八立即道:“不是怀疑,是肯定,米尔斯和鲍尔原本就不是来开会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借机会来中国湖南,所以只是利用这个机会,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他们是来找巫神的愤怒,那么在原计划中,如果他们得手,肯定是从非法渠道离开。”
刑术道:“我的推测和你一样,但是我一直搞不懂的是,陈泰东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我师父曾经的描述,这个人的民族意识很强,他绝对不可能带着外国人来拿走属于咱们中国的东西。”
元震八想了想道:“然后呢?”
与后来的刑术等人一样,肯特一行7人下到山谷时已经是傍晚,随后他们选择了一块稍微平整的地方搭建了营地,肯特也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就地采集标本,因此他们的帐篷也搭建得十分结实。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肯特发现米尔斯、鲍尔和陈泰东三个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定,似乎根本不想在这里做太久的停留,似乎只想呆一天,然后就继续出发。
还是与刑术等人一样,当夜就发生了鬼虫袭击事件,当那种巨型蜈蚣出现的时候,瞬间袭击了其中3个人,随后队伍中就只剩下肯特、米尔斯、鲍尔和陈泰东。
元震八道:“这和我们进迷宫前看到的那3具骸骨一样,都是中鬼虫毒死的,不过后来在迷宫中的那具骸骨又是谁的?肯特和陈泰东确定都活着,那么不是米尔斯就是鲍尔。”
剩下的4个人在进入迷宫之后,改变了先前的策略,发现这里充满危险的米尔斯让鲍尔这个退役军人打前站,可鲍尔虽然是个军人,但面对这种机关和普通人无异,没有走多久,便被一支短箭射穿,当即身亡。
说到这里,刑术看着元震八和一只没说话的白仲政:“你们猜猜,米尔斯是怎么死的?”
元震八还未说话,白仲政不假思索道:“被陈泰东杀死的,陈泰东还准备杀死肯特的时候,却被肯特跑掉了,肯特跑进迷宫,陈泰东却没有去追他,反而是走出了迷宫,进了甲厝殿,因为他认为肯特这个什么也不懂的老外,肯定死定了,谁知道肯特还活着,对吗?”
元震八立即点头,同意白仲政的推测,而刑术则点头道:“聪明!”
不过,随后刑术又立即道:“你们想过没,陈泰东为什么要痛下杀手!?我知道,陈泰东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但是他也不会随便杀人,更奇怪的是,他从这里离开,回到东北之后,故意伤人入狱,故意伤人这件事,行内人无人不知,但谁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应该与他当年给老外当向导有关系。”
白仲政微微摇头,他并不是太擅长分析。
元震八站在那,看了一眼坐在那吃着白仲政先前所给食物的贺晨雪,突然间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什么,他转身看着刑术道:“米尔斯是个美国人,而陈泰东不喜欢与外国人接触,那么他们之间的中间人,也就是介绍人是谁呢?这个人才是关键!”
刑术微微点头,低头思考着,想着想着,他忽然慢慢抬头道:“元震八,你祖师爷留下的那张图,也就是最早刑仁举所画的那副地形图,如今在凡孟手中的那一幅……”
元震八一拍手,指着刑术道:“那幅图从我祖师爷手中流出之后,最终落到盛丰的手中!”
刑术点头:“没错,从现有的线索来推测,这个中间人,引路人,介绍人就是盛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
“所以,盛丰一直想找到甲厝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他刚刚当上合玉门门主不久,就开始着手这件事了,但是他很聪明,并没有自己现身,而是献宝一样将‘巫神的愤怒’这种奇货献给了当时还不是国际寻宝公司的库斯科公司,又找上了最有实力的陈泰东,让他做领队,但实际上他的如意算盘是……”元震八说到这停住了,愣在那。
许久之后元震八道:“盛丰这个老东西真***贼啊,他知道陈泰东会保护甲厝殿,所以他应该是装作被库斯科公司威胁,让陈泰东出面帮助,他也知道库斯科公司会做杀人灭口的事情,所以攀爬悬崖的时候,米尔斯和鲍尔杀死那三个公安,彻底触怒了陈泰东,加之后来剩下几个中国人中毒之后,米尔斯等人见死不救,所以陈泰东这才准备在进入迷宫之后,一一除掉米尔斯、鲍尔和肯特。”
白仲政此时开口道:“但陈泰东后来也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这就是为何他回到东北之后,会自行入狱的原因,他是担心盛丰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把甲厝殿的秘密弄出来,而监狱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毕竟在那地方有严格的秩序,哪怕是盛丰有办法找人进监狱去,也无法想外面一样自由行事,逼问陈泰东。”
肯特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候,贺晨雪插嘴问了一句:“照你们这样推测的话,事情很明了了,当年盛丰得罪了库斯科公司的人,也没有从陈泰东那里找到秘密,不得已受制于库斯科公司,库斯科公司一直逼他给出答案,无奈之下,他最终只得用笨办法请与陈泰东齐名的郑苍穹出师,但郑苍穹不去,恰好刑术成为了铸玉会的首工,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相反掉入了璩瞳布下的大之中,任务彻底失败,不得已前提下,他干脆顺水推舟,被警察逮捕,也等于是被警察保护了起来。”
白仲政想了想道:“按照贺小姐的意思,纹鼬根本就是库斯科公司的某个小组或者是某个下属组织的代号?这次的行动,一开始就是被库斯科公司在左右?”
贺晨雪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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