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母子呢?
皇顾着火情,直到不久前才与她说了几句实话。
她被瞒在鼓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刻恍然大悟,已是鞭长莫及。
从头到尾又理了一遍,皇太后扶额揉了揉。
怎么能这么愚笨!
办的都是什么事儿!
如果早些与她交底,让她来处理这些事,何至于弄成这般模样!
若是她,不说所有人都扣得稳当,最起码,侯夫人、秦家丫头、平阳,这三个别想逃出京城。
手里握着人,落于下风时,也不会没有翻盘的机会。
只可惜,皇不听她的。
思及此处,皇太后心里一痛。
但凡皇少听那妖道蛊惑,愿意多听听她这位母亲的话……
之前,她就是太顾着皇的感受,才克制着没有插手,谁知捅出这么一个大窟窿!
“明日一早,使人去那三府,把他们人去楼空的消息传了,再使人去安国公府,弄清楚秦家丫头何时离开,徐六又去了哪里,”皇太后整理着思路,交代道,“让衙门出协查的文书往各州府送,快马加鞭到飞门关,扣秦胤父子与林繁。”
皇忿忿。
母后这口气,不是商量,而是敲定了,是在指挥他做事。
这种傀儡一样的感觉,是皇最愤怒的。
“母后……”
皇太后哪会不了解他,直接打断了皇的话:“哀家说的不对吗?”
如此咄咄逼人之态,让皇下意识挑刺:“明日一早?太迟了吧?”
“不然呢?”皇太后冷声道,“皇要怎么与群臣解释,明明三更半夜,谁家都关了门了,一国之君、大半夜不睡觉,使人去捶门,捶不开了就翻墙,而后发现没人了。为什么?无端端的,为什么?”
皇被这几个问题彻底触怒了:“为什么?因为他们要反,因为朕知道他们要反!”
“是什么原因,让刚刚立下大功的武将突然反叛?”皇太后站起来,直视皇,“西凉未平,南蜀只是缩回去了、又不是亡了,他们为何要在这时候反叛?”
皇绷着脖子,青筋凸起。
答案在他的心里,答案却不能公之于众。
“朕的皇位,明明是父皇亲手给的,”皇颤着声音,道,“朕当了二十几年皇帝,朕稳固了大周的江山,到头来,朕像是无脸见人一样!”
皇太后的双手落在皇肩膀:“你名正言顺,为何要自己乱了脚步?好好的帝王大业,你走到现在……”
皇身体一僵。
他几乎可以想象皇太后会说什么。
从大周建朝后,她絮絮在他耳边说的,都是类似的话。
与徐太傅一个德行!
他听腻了!
挥手打落了皇太后的胳膊,皇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听皇太后说,转身快步往外走。
皇太后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弄懵了,怔在原地。
她没有追出去,亦没有阻止。
她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静静看着。
儿子挥开了她的手。
皇对她这位母亲,不仅仅是嫌她烦、嫌她管太多,更是,不需要……
寒气从皇太后的五脏六腑里涌出来,冻得她喘不过气来。
没有争吵,没有喝骂,可在皇太后看来,这一次的母子对峙,比之前的更伤她的心。
扶着榻子,皇太后慢慢坐了下去。
夏嬷嬷进来,一脸关切地看着皇太后,倒了一盏温热的茶。
“放着吧,”皇太后的声音哑了,“让哀家自己坐一会儿。”
这一坐,就坐了许久。
外头雨势磅礴,整个天的水都像倒下来了似的,顺着屋檐落下的雨连成了水幕。
夏嬷嬷听着雨声,又去看了眼皇太后。
皇太后还是先前一样的姿势,她没有动过,也对外头的声音毫无反应。
夏嬷嬷暗叹一口气。
直到近五更,夏嬷嬷才听见里头有些动静,她赶紧进去看,就见皇太后站起身了。
“您放心。”她赶紧去扶。
皇太后一动不动坐了这么久,腿麻得很,靠着夏嬷嬷,一点一点往寝殿挪。
“哀家刚刚想了很多。”
夏嬷嬷听她主动开口,便问:“您想了什么?”
“很多,”皇太后轻笑,透着几分嘲弄,“哀家生下皇之后,多么高兴啊,哀家也有儿子了……”
与赵临与赵瑰不同,这才是她亲生的,承载着她的一切希望。
她以为,她的儿子不比其他人差。
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为他打算、替他谋划、扶着他的手让他承继皇位……
直到刚才,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的儿子,比不她的继子赵临,也比不女儿身的赵瑰。
她现在所有的孙子,加在一块,一样比不那个几乎可以认定是赵临遗腹子的林繁。
第266章 又是一怪
大雨中的清晨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雨天难行,黄太师起得比平时早些,出了府门。
轿子经过定国公府,外头突然变得嘈杂。
这么早,闹什么呢?
黄太师掀起帘子,往外头看去。
入眼的,是一群御林军,手持长枪,把国公府围了起来。
黄太师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御林出动,皇上对定国公府动手了?
前日兵部才收到军报,大军推进到鸣沙关下,西凉守军负隅顽抗,两军一时僵持住了。
鸣沙关是进攻西州城前的最后一处紧要之地。
西凉在玉沙口大败,无论是兵还是将,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鸣沙关这儿,亦是士气大损。
可毕竟占据地利,西凉大将苏置逃回关内,重新组织了防御,阻拦大军。
以永宁侯对形势的判断,攻克鸣沙关,可能还得花上一旬工夫。
一旬。
十天。
看似不短,能做不少事,但对于一场前后几个月、甚至以年论的战事来说,一点也不长。
打仗,真是很玄妙。
两军排兵布阵,竖起防御工事,来来回回僵持,可能数月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可一旦东风飒飒起,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短短一夜之间,就能收获战果无数。
既然鸣沙关的战事还未分胜负,永宁侯与林繁即便必反,也不可能让女眷们在这时候异动。
难道,皇上抓到了什么把柄?
那被困在府里的女眷……
黄太师的呼吸紧了几分,让轿夫停下来,他隔着帘子问御林:“出了什么事?怎得围了定国公府?”
打头的御林认出轿中人身份,赶忙上前,道:“定国公老夫人潜逃。”
“什么?”黄太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御林显然也十分意外,道:“不止是定国公府,永宁侯府与平阳长公主府也人去楼空了。”
黄太师的耳朵嗡了一下。
手指捏着轿帘,指关节泛白,黄太师问:“都不见了?”
“不见了,”御林答道,“太奇怪了……”
黄太师放下了轿帘。
当然奇怪了!
御林奇怪的是,这三家没有理由消失。
黄太师奇怪的是,这三家消失的时机很不对。
这其中,毫无疑问,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