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叶锐渊懒洋洋的应了声。
“最讨厌你这种说随便的人了。”叶佳妤眼睛一瞪,又转去沈砚行那边,“沈老板要不要点菜?”
沈砚行见她特特来问自己,眼睛一弯就笑了起来,“今晚你们工作室该更新视频了罢,这次是什么菜?”
“广式合蒸。”叶佳妤惊讶极了,“你关注了我们么?”
沈砚行看见茶几上的小盒子里有个发圈,顺手就拿给她,“准确点说,是关注了你。”
叶佳妤接过他递过来的发圈,顺道就反手开始绑头发,边笑道:“那……今晚吃腊味好不好,腊肠腊肉都是我自己晒的呢。”
沈砚行点点头刚想应好,就听冯薪问了句:“佳妤,你怎么只问沈二一个人,也不问问我们,也不问老爷子?”
“爷爷和二哥很好养的,我做什么吃什么,大哥已经问过了,他是个随便的人。”叶佳妤撇撇嘴,“至于你们仨……我爱问谁就问谁。”
冯薪听了立即就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沈砚书看看他家弟弟脸上难得一见的得意,笑容愈发深了几分。
“赶紧走,小心你哥我随便起来不是人。”叶锐渊深觉此刻沈砚行的表情不顺眼,佯作生气的笑骂道。
叶佳妤笑嘻嘻的走了,走到厨房门口了还回头跟叶锐渊顶嘴,“你以为你不随便你就是人了?资本家。”
叶锐渊一气,“资本家在养你,每个月给零花钱,有求必应让你买买买,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兄妹俩拌嘴,拌着拌着叶锐渊就跟去了厨房,老爷子和叶锐清招呼其他人喝茶,“别理他们,从小到大习惯了。”
“没想到叶总那么严肃一个人,在家居然这样……活泼。”沈砚书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个勉强合用的词。
叶锐清哈哈笑了两声,“严肃是给外人看的嘛,对自己人哪里用这样。”
每个人都有无数张面具,用以应对不同的人群,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愿意展露本性。
那些张牙舞爪的小猫小狗,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柔软的肚皮。
沈砚行看见从厨房出来的叶锐渊,他看起来不常做家务,以至于才进去片刻,就不小心弄湿了衣摆只能去换。
可是他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反而噙着一抹笑,沈砚行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我用满身的刺面对全世界,只把最柔软的肚皮留给你。”
这个你,或许是爱人,也或许是家人。
叶佳妤将笨手笨脚差点添乱的大哥赶走,偌大的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了,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战场,宽敞明亮,设备齐全而先进。
打好的牛肉糜加盐顺时针搅拌均匀,分几次加进葱姜水搅匀后加生抽和蚝油等调味拌匀腌制,腌好后再加入洋葱碎拌匀,这是馅儿,中筋面粉和盐混匀揉成团后盖上保鲜膜静置。
因为面团还要等等一段时间才能用,叶佳妤趁着这空当开始准备其他的菜。
说好了要吃腊味,于是她从柜子里拿出了旧年腊月时晾晒好的各式腊味,将准备好的腊肠和腊肉切片,腊鱼切块,一起放进盘子里摆好,撒上姜丝入蒸锅。
冰箱里还有昨天做好的腊味萝卜糕,她切了一大块,又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锅里落了油,然后将萝卜糕煎得两面金黄,她忍不住自己先夹了一块起来。
她吹了吹,略凉一些就放进了嘴里,吃起来不软不硬刚刚好,甜甜的萝卜味中带着腊味,吃后回味无穷,她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做下一道菜。
叶佳妤看了看时间,赶在最后一道腊肠炒荷兰豆之前开始做牛肉千层饼。
面团分成小份擀成饼皮,在饼皮中间往外切一刀,拌好的牛肉馅薄薄一层均匀铺在饼皮上,四周留空,并在切口右侧留出四分之一的空白,空白饼皮沿切口向上折一次,再向左折一次,最后向下折一次,将饼皮边缘接缝处按紧,叠好的饼呈扇形,放在撒有面粉的案板上,将饼轻轻按扁。
平底锅放油加热,放入饼,中小火煎至两面金黄,取出稍微晾晾后切成两半。
饭菜上桌,牛肉千层饼大受欢迎,外表金黄,里面的一层层面皮薄如纸,夹带着满满的牛肉馅,咬上一口,外皮酥脆,里层的面皮很有嚼劲,牛肉汁溢出。
叶佳妤看着一群人吃肉喝酒,忽然又想起了那段视频,她还没编发布时的文案呢。
或许她可以这样写,“过年的意义,或许就是在于团圆、相聚和告别,冬天这么冷,也无法阻止你的脚步。”
她悄声问沈砚行合不合口味,他夸道:“每一样都很好吃。”
或许有些地方比不上星级饭店的大厨,但在他看来已经足够好了,好到让他忽然滋生出了许许多多的贪念。
“那一会儿你们回去,我给你们装点好么?”叶佳妤歪着头,又轻轻拉了拉他手肘处的袖子。
沈砚行侧头看他,眉目一柔,“好啊。”
叶锐渊喝了两杯酒,眯着眼溜了一眼他们,低下头,笑容渐渐布满脸孔,但很快,又有一起隐忧悄悄的爬上心头。
第31章
大年初七是大多单位开始上班的日子, 离开了这座城市的人们如同候鸟过了冬,又陆续回到这里,继续工作打拼和生活学习。
可年还没过完,照着老规矩,没过十五都还是年, 既然年还未过,那便还可以懒惰些。
沈砚行年年都用同一套话来为自己的节后综合征找理由, 一找就找了十几二十几年。
于是包括沈砚行在内的沈家,人人都还在放假, 根本不受年初七开工的影响。
沈砚行前一天晚上问沈砚书第二天要不要去书城,兄弟俩约好之后,第二天却齐齐去了延和居。
“我们不是说好了……”沈砚行被推着去开车的时候,脸上有不满, 还有些疑惑。
他说完又发了个哈欠, 慢腾腾的发动车子, 顺便听着沈砚书解释,“昨晚有个设计师朋友给我打电话, 想找套茶具和一件陶瓷, 要得急, 我只能找你了。”
沈砚行无奈,“那你昨晚还答应我?”
“我是先答应了你的, 谁知道会有后头这事儿。”沈砚书也无奈。
沈砚行乜斜了他一眼, 忽然就想无理取闹, “你先答应的我, 为什么还要答应别人?”
“……阿行,你是个男人,别这么……跟个女孩子似的。”沈砚书被他的矫情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面色也变得五颜六色。
沈砚行见自己恶心到他了,心里总算出了口气,开着车往延和居的方向去了。
虽然沈砚行这个老板还没有过完年,但莫桦和穆牧已经开始勤勤恳恳的开了门,延和居新一年的生意已经开张。
见到沈砚行的时候莫桦还愣了愣,“老板?不是说……你今天不来么?”
“有个熟人要过来……”沈砚行随意摆摆手,又转头问沈砚书,“是今天过来罢?”
“是,大约再过一个小时。”沈砚书点点头,抬手看了看腕表,然后走到桌子旁坐下,熟练的开始沏茶。
沈砚行点点头,对莫桦道:“你把咱们这里的茶壶茶碗都搜罗一下,一会儿给客人看,挑些新的。”
“咱们这里哪来新的……”莫桦想了想,“前两年你从景德镇带回来两套新的,还没用过,可以么?”
沈砚行无奈,“就是不行也来不及找了,就这个罢。”
莫桦应声去找茶具了,沈砚行几天没来延和居,嘴上说着不想来,可一来了,就又开始去折腾他不知从哪里收回来的陶瓷碎片了。
沈砚书在一旁边看书边喝茶,和沈砚行互不干扰,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接了个电话,很快就起身出门去了。
沈砚行没留意到他的动静,一直秉着呼吸埋头摆弄手里的碎成两半的紫砂茶壶盖,他已经用金刚转打好了孔,准备将银制花钉放上去。
“这位就是……”沈砚书陪着一位身着休闲西服和羽绒外套的男子走进来,他抬腿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沈砚行。
他坐在桌案后面,黄花梨木的颜色在从窗棂中爬进来的阳光里显得温润柔和,有阳光落在他的手边,朦朦胧胧的像是要将人笼罩起来,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成了一幅画。
沈砚书引着他在桌前坐下,给他斟了杯茶,笑着解释道:“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注意力太集中了,我们都只能等他自己回过神来,有时候我等他要等一个下午都是有的。”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沈砚行在用小锤敲打锔钉,使样式与器物本身的图案纹理相得益彰。
过了一阵他停下来,拿起来端详,之间一支银色的梅花覆盖在壶盖的左侧,与紫砂壶本身的色泽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把壶盖盖上,原本毫无花纹的紫砂壶顿时多了几分雅致的意趣。
原本的古朴中顿时增添了些许活泼,虽然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稳重了,但却依旧好看,像是一件新的艺术品,观者的目光总会被雕刻得细致入微的梅花型银制花钉吸引目光。
“哥,你熟人到了么?”沈砚行低头将紫砂壶摆好,伸手拿了穆牧给他准备的湿毛巾擦手,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你许久啦。”沈砚书哭笑不得,招手叫他过来。
沈砚行一愣,抬起头来看过去,见一个陌生男子正笑着看向自己,忙起身抱歉道:“实在抱歉,我……真是不好意思。”
他长腿一跨,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听见沈砚书给他们介绍着对方,“这是我弟弟沈砚行,大家都叫他沈二,阿行,这是从s市过来的顾氏建筑的老总顾聿铭,也是个设计师,老熟人了。”
“原来是顾总,久仰。”沈砚行听到对方的名字,不禁吃了一惊。
“只是个普通的设计师罢了,沈先生说久仰让我惭愧,怕是砚书才会提起我了。”顾聿铭笑着同他握手。
沈砚行在一旁坐下,摆摆手道:“比我这种吊儿郎当的要强得多了。”
顾聿铭笑着自谦两句,沈砚行随意听过,然后问他:“顾总这次来,听闻是要寻陶瓷和寿礼的?”
“是,不过另还有一件事需要求助于你们。”顾聿铭的神色沉吟了片刻,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砚书笑笑,“都是熟人,不必这么客气,要是能帮上忙的我们尽量帮。”
沈砚行眨眨眼,无可无不可的笑笑,心道,若是要其他还好,但是要我的宝贝,那是打死都不能够的——至于他的宝贝是哪些,看心情罢。
顾聿铭无奈,“我还要向令祖父求一幅墨宝。”
沈砚行和沈砚书均是一愣,兄弟俩互相看了眼,沈砚书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呢?”
顾聿铭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他此行的原委。
原来顾聿铭的团队接受了s市地方卫视一个叫《家·春秋》的节目,要为节目组筛选出来的委托家庭完成住户改造,和他们一样参与了这档节目的设计团队还有另外几家。
几个月前顾聿铭的团队里有两位设计师同时接到了两桩委托任务,一件是替十几口的四世同堂之家改造位于老胡同里的四合院危房,改造即将完成,户主即将回家,回家的日子恰好是老太太百岁寿辰,设计师想送一份贺礼。
另一桩更加麻烦点,是一栋已成废墟的百年老宅,顾聿铭以合作的身份参与其中,希望能减少些困难,改造完成后,按照节目组的安排,设计师总会贴心的送上一份礼物。
“虽然过程都比较曲折,但好在已经顺利结束了,委托人过两天就会回家,我也没什么事好做,就出来替他们找礼物了。”顾聿铭笑着摇了摇头。
沈砚行点点头,“顾总真是个好老板。”
“不然呢,搞砸了砸自己招牌?”顾聿铭笑着叹了口气。
沈砚书问道:“老人家寿礼你是想找陶瓷类的?你昨天同我讲要陶瓷,也不清楚要哪种,更不知道延和居这里有没有了。”
顾聿铭沉吟了一阵,点头道:“老人家喜欢喝茶,所以我觉得送茶具或许合适。”
他环顾了一圈延和居目所能及的东西,并未看见和茶具有关的什么东西,更何况这里原就是个卖古玩的地儿,想来是不会找到想要的茶具的。
“莫桦,我让你找的东西呢?”沈砚行点点头,侧了侧身对着柜台的方向问。
莫桦伸头应了声好,很快就将两个盒子拿了过来。
桌上两个盒子均是酒红色的外壳,沈砚行一个接一个的打开来,明黄色的锦布上分别躺着一套茶杯和公道杯,一套是雨过天青,一套是梅子青。
沈砚行笑道:“都是我从景德镇淘来的,自己也一直没用上,要是顾总得用,总好过放着积灰尘。”
顾聿铭小心的拿起盒子里茶杯仔细看过,神色逐渐变得轻松,喜悦渐渐侵袭他的眼睛。
他松了口气,望着沈砚行满意道:“我觉得都不错,你觉得我挑哪个好?”
“委托人喝茶的地方大概是什么样子的?”沈砚行看着两个颜色都十分淡雅的杯子,略有些犹豫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