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和华东虽然近在咫尺。但是文化和官场体系却是相差很大,两地官员之间交流很少,基本属于两个体系。
黄海政坛基本属于“海系”,“海系”是国内官场的中枢派系,地位非常高,很多中央领导都是来自“海系”,所以在所有的派系中,海系的地位很超然。
正因为如此,这次中央在决策以点代面经济发展模式的方向的时候,对黄海特别的重视,这次所谓泛黄海经济区的思路,其核心是在黄海。
黄海为主,周边华东的几个市都只是陪衬,黄海经济现在面临新的机会和挑战,需要调整经济结构,需要打造国际城市品牌。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势必要大刀阔斧,施行一些新的改革。
在这些改革的过程中,有些产业可能需要向周边转移,另外一些资源性的东西需要从周边寻求支持,最终它要和周边的城市形成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从客观上,黄海就成了这个地区的火车头,带动整个华东地区经济实现新的飞跃。
结果是如此,但是过程并不是如此,目前华东某些领导的心态明显没有摆正,还在幻想华东各市连成一片,作为一个整体和黄海展开合作,这显然不利于发挥地理优势,不是一个正常的心态。
省纪委书记戴建平介绍了两个黄海干部给张青云,张青云含笑和两人握手,黄海市委督察室主任高配正厅,但是发改委主任钱进其实只是副主任,属于副厅干部。
这两个人从级别上来说都比张青云要低,但是黄海毕竟有些特殊,而且今天的这次见面是非正式的,属于朋友间聚会的场合,所以张青云还是礼节性的很客气。
肖山和钱进两人年纪都比张青云大,戴建平介绍了张青云的身份,两人都带有好奇的审视这他,显然张青云的年轻让他们吃惊。
车小伟和这两人似乎以前见过,见面热情很多,气氛倒没有因为张青云这个生人过来而沉闷。
在这几人中,戴建平是省委常委,地位最高,所以说话最多,也显得游刃有余。他对张青云道:“青云书记,现在中央把发展泛黄海经济区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以后经济发展在华东这一大块区域,这就是大势。
你作为淮阳市委书记兼代市长,党政一肩挑,正站在这个大势的最前面。今天,恰好小伟说你也来了陵水,我便介绍肖、钱两位同志,大家认识一下,以后说不定就会打交道!”
“谢谢戴书记,一看你就是真心关心我淮阳的,淮阳的经济在华东并不算啥,在地级市中的排名都不占优,现在我们隔黄海近了,盯的人多了,我倒还真坐在了火药桶上。
肖主任、钱主任,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肯定会多,今天我抛转引玉,先敬两位一杯!”张青云端起酒杯,含笑道。
肖山和钱进举杯,肖山道:“目前在陵水,泛黄海经济区,被说成了泛三市经济区。这一说法的改变,就让整个华东省信心大增,我和老钱都感到华东的领导有办法!”
张青云暗暗皱皱眉头,脸上却挂着笑,道:“好了,我们今天属于吃饭休闲,工作的事情可是搁置一边。你们二位来了华东就是客人,今日我老车还有戴书记三人,陪你们多走几个。”
张青云这样一说,两人也不好说什么,车小伟和戴建平更不能说话,于是大家就推杯换盏,喝得兴起。
张青云酒量好,知识面广,边喝酒边谈,谈华东,谈黄海。从政治谈到经济,从历史谈到文化,时有妙语从他嘴中蹦出来,不仅是肖山和钱进大感吃惊,就连戴建平和车小伟两人也暗暗佩服。
几人吃了饭,兴致不错,车小伟建议去泡温泉,肖山道:“车市长,刚吃饭,我们先唱歌!”
他说话,大家认同,这个会所就是一个世外桃园的格局,需要的娱乐服务应有尽有。戴建平的秘书小王负责安排,几人被带到了一个豪华的ktv包房,小王道:“各位领导,就这样唱歌没有生趣,我联系了省歌舞团,调几个专业的歌手过来,大家一起兴致浓一点。”
戴建平摆摆手,示意他随便安排,只有片刻功夫,他出去便带来了莺莺燕燕几个女人,打扮很时尚,但没有风尘味道,有几人张青云还真有印象,在电视上见过。
他不由得暗暗摇摇头,看得出来这种事小王干得不是一次,领导每次休闲娱乐,一群男人总需要找一点暧昧,碍着领导身份,叫身份不合适的人不行,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做法也算是用心了。
看来共和国终究还是官本位,当官到了高级别,自然可以拥有别人不能拥有的资源,省歌舞团属于省宣传部下面的演出单位。内面的歌手演员都是国家培养的,有些还是从部队培养出来的。
只要领导需要,还是可以叫过来陪领导唱歌,这种权利,如果商人,钱再多可能也无法办到的。
“萧铃,今日怎么来这么快啊?”戴建平笑呵呵的道,他说话的对象是一个成熟一点的女人,很熟悉的一张面孔,张青云看过,但是记不得了。
女人笑道:“领导要唱歌。我们一向都是当政治任务来抓的,当然不能太怠慢!”她面带微笑,却是仪态端庄,没有太多暧昧流lou出来。
张青云瞧在眼里,暗暗点头,暧昧是有,却没有那种庸俗。男女在一起总归就是一种暧昧,但是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言一行表现出来的是素质,内心和私底下是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上层社会,成熟男女之间的关系很多就是如此,今天的唱歌就是一个小派对,大家好像是朋友聚在一起放松,但是在此之前互相之间却不认识,这就是一个游戏。
唱歌需要抛转引玉,戴建平很活跃,拿着话筒和萧铃的女人唱了几首老歌,赢得众人阵阵掌声,一片叫好。
“谁来,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唱两首歌嗓子眼儿就冒烟了。”戴建平哈哈道,车小伟含笑起身,回身正要问,肖主任推了他一把没推动,他扭头对张青云道:
“青云,你来吧!你向来就是一副严肃的面孔,其实在这么多人中你是最年轻的,今天你得lou一手让我们见识一下。”
“好,应该!”戴建平道,他本也是一个很威严的人,但是一玩起来,脸上挂着笑,却显得很有亲和力。“夏莉,你来和青云书记对唱一首歌。”
“能和领导一起唱歌,我当然乐意。”一个漂亮的女孩从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刚才没唱歌的时候她一直和肖山聊天,被戴建平点了将。他落落大方的起身含笑看着张青云。
他笑得很有特点,无声胜有人,让张青云不好拒绝。张青云见此,也大方的点头,拿起话筒,叫夏莉的女孩很善解人意,拿过点歌终端放在张青云面前,选歌一目了然。
张青云随便点了一首《敖包相会》,女孩有些惊讶的瞅了他一眼,眼睛一眨一眨甚是好看。伴奏响起,张青云先唱,他歌喉一般,但勉强不走调,夏莉唱通俗唱法的,唱这种歌曲也不太擅长,不过她的音色很好,听上去别有一番味道。
两人一曲唱完,自然也是迎来阵阵掌声,夏莉含笑朝张青云道:“没想到您如此年轻,就能领悟到民族歌曲的特点,果然不愧是当领导的人。”
张青云笑笑没做声,夏莉还待再说点什么,此时旋律又起,肖山又和另外一位女孩搭档唱歌。张青云趁此机会扭头和车小伟说话,夏莉眼中异色一闪而过,迅速恢复正常,似乎投入到了听歌中。
男女这样搭配唱歌,连带着喝酒聊天,除了张青云外,大家兴致都不错。戴建平偶尔会用眼神瞟了一眼张青云,心中暗道:“张青云如此年轻,内心能沉稳至斯,看来他能立足华东并步步高升果然是有道理的。”
唱歌到十点,车小伟提议结束,戴建平问张青云的意思,张青云点头赞同。肖山和钱进两人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他们级别在那里,虽然是客人,但也不好说话,唱歌就结束了。
车小伟又提议去泡会儿温泉,按摩放松一下,张青云抬手看看表委婉的拒绝了,戴建平道:“时候不早了,今日这顿饭吃得带劲,青云书记以后来陵水可以多来放松一下,这里很正规,中央领导来华东,接待办都有安排来此放松的,所以大可放心。”
张青云一愣,心中暗暗惊讶,这个会所连名字都没有,却处处透lou出豪华和霸气,再听戴建平这样一说,那会所后面的背景又岂能一般?
毕竟这里属于娱乐场所,党的干部对这些东西还是忌讳的,但是这家会所好像是个例外,看戴建平如此大大咧咧,他可是纪委书记,十有他所说的不虚。
从贵宾电梯下楼,到一楼,叮当,门打开。门口竟然站着几名男女,一看身份都不是一般人。
“呦,戴书记!你好,你好!我介绍一下,这几位是这次来陵水参加华东经济论坛的几名企业家,都是名人……”说话的是一白面男人,张青云一眼就认出他是陵水市副市长马未然,目光从人群中扫过,都是熟悉面孔,最后落到了一个人的脸色,他内心一震。
耿霜竟然在列,华东经济论坛是华东省和陵水市委联合举办的关系华东经济发展方向的盛会,会议旨在推动华东省经济建设从企业家层面做好规划,当然,对陵水来说也有借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另外还有招商引资的意图。
两边人见面,马未然连忙为双方介绍,他今天带的几个人都是知名的企业家,平常也都是在电视上lou脸的主,不过见到戴建平、车小伟这种部级高官,他们自然客气的很。
马未然很热情的和戴建平握手,又和车小伟握手,后面就是张青云,他却装作没看见,回身开始给几位企业界人事介绍领导。
他的动作很自然,但是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人精,当然能看出一些不一样的端倪,一时几名企业家都暗自审视张青云。这几人除了耿霜外,恰好对张青云都不熟悉,看他如此年轻,没多琢磨,便把他当成秘书一类的角色了。
马未然介绍完两位领导,正要再说话,耿霜突然开口道:“张书记,您去港城,我投资到港城。您现在去淮阳,我马上就要投资淮阳。以前在港城感谢您帮忙,还希望在淮阳您能够继续支持我红桔集团啊!”
她说完,很自然的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向张青云。张青云暗地里骂了一声鬼丫头,心中却感到一阵温馨,马未然和自己其实谈不上矛盾,只是陵水和港城的干部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而且上次两人有点小矛盾,历史原因导致了马未然对自己有天然的敌意。
但是即便是如此,耿霜似乎都难忍受,竟然就这样杀出来,像老朋友一般和张青云打招呼。
在这种情况下,张青云来不及细想,伸手和她的手握了一下,道:“耿总这样一说,听上去就是你我缘分不浅!红桔集团是世界优秀的企业,你能去淮阳,我可以倾向政策……”
耿霜很自然一笑,道:“前两天去京城还见过您太太,在他面前,我这哪里算生意哟!”
她这样一说,张青云不知如何开口了,可是周围的人却都很惊异的看着他。耿霜那一方的都清楚面前这人是淮阳的张书记,参加华东经济论坛的人,对华东各市的领导即使不认识,也听过其名字。
而恰恰张青云去淮阳的这件事引人注目,一时几人在惊讶张青云年轻的同时,也惊讶张青云竟然和鼎鼎大名红桔集团的耿总有如此深的关系,一时大家看向张青云的眼神都带异色。
至于戴建平这一边,他们听耿霜的话却听到了更深次的东西,张青云和黄海的顶级企业老总关系如此好,而且在京城更显高深莫测,只三言两语就听出了内面有料,可惜两人这种场合见面注定了不会说太多话,更多的东西自然需要大家去猜测了。
当然要说尴尬,马未然脸色很不自然,他没料到今天的客人中竟然还有和张青云如此熟悉的人,而且此人身份是耿霜。耿霜的红桔集团名气非常大,陵水一直想和红桔搭上关系,这次论坛,给耿霜的荣誉很高,如不是贵宾,也不会轮到马未然亲自安排接待。
张青云是老官场,耿霜莽撞见礼,虽然不妥,但他乘机将耿霜介绍给戴建平等人,倒显得自然。他自己则和其他几名企业家一一握手,没了马未然,场面依旧气氛不错。
戴建平面上挂着笑,对张青云却是越来越重视,在华东来说,他的力量并不算大。他找到张青云,也是看到了张青云的弱点,张青云做一把手的人,和做副职相比天壤之别,张青云除了要稳定住淮阳外,更重要的是要将自己融入到整个华东各种利益体系中去。
这对张青云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要融入就要找到方向,戴建平此时向他伸橄榄枝,时机恰好。本来对此戴建平心中是有信心的,但是现在看张青云,却觉得其深不可测,心中重视是一方面,没有底是另一方面,心思是复杂的。
两拨人偶遇,见礼完毕,自然是分道扬镳,张青云心中想着耿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个女人胆子太大了,以后在华东,大家都知道自己和他关系密切,说不定就会有流言蜚语出来。
不过尽管如此,张青云此时却没有责怪对方的心思,作为张青云现在的身份,政治前途一片大好。像耿霜这种情况就是火药桶,但是人总是有弱的地方,张青云的心态调整得比较好,并不像有些领导干部,官越当越大,胆子越来越小。
“青云,你明天就回淮阳吗?”临别时,车小伟拉着他的手道。
张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开口,戴建平道:“青云书记明天想走估计不太行,你在淮阳免职的两名区委书记闹的动静不小,这事如果不是秦书记态度鲜明,青云你可能还真麻烦大了。
这事目前是过了,但是你来港城了,还是要给相关领导说明一下情况。”
“谢谢戴书记指点,这事做得有些鲁莽,是得好好善后。”张青云含笑道,从戴建平的话中,张青云基本能判断有人在常委会上可能捅了这件事,最终被秦卫国按下了。
但是这事终究有些消极影响,看来邹昆两人在省城可能有根,不然也xian不起如此大浪。不过张青云谨记了临去淮阳时,秦卫国的叮嘱。
如果不是有秦卫国的叮嘱,他也不会如此冲动就直接免区委书记的职务,领导的叮嘱有时候还确实不容小觑,如果一次都不越界,秦卫国心中会怎么想?
这些东西一言难尽,戴建平内情了解得并不详细,张青云既然能执政一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东西,所以对戴建平的所谓指点客气是客气,但心中却还是有自己主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