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寿来到简律辰公寓,看到一屋子的学生秧子的时候,直直感到惊讶且愤然:
这么一大屋小孩子,简浔把他喊来凑热闹!
“简浔你脑子是不是有屎是不是啊你,这么一堆熊孩子你喊老子来……陪你们过家家?”
秦寿以来愣了几秒,就在一片年轻人乱笑乱窜的屋子里,走过去提起简浔的耳朵。
“我也请了我爸爸妈妈沈奶奶海瑟薇啊,但是他们都有事,都没来,就你。”
简浔说着,一边不经心地逐个拆着沙发上的礼物,“等会我会把切的第一块蛋糕给你。”
“啧,我真的好稀罕!”
秦寿看见整个屋子里变得有点像是失心疯乐园,一帮熊孩子跑啊跑啊跳啊跳啊的,看得他眼花缭乱。
然而很快,他被室内的各种设计所吸引——
那些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这么忘情是有原因的:他们有的在餐桌那边戳台球,有的在一个折叠长桌上开了小吧喝啤酒,有的蹲在落地窗边的玻璃桌上炭火烤肉,有的把一间房门拆了横着沿轴旋转变成了一个乒乓球台。
几个女生跑到简浔的沙滩房里,一阵好奇地坐在沙地上观察她们男神的学习空间,还有几个在那个旋转楼梯上爬上滑下,再有几个把楼梯下边墙壁里,可伸缩拉出来的储物柜给翻腾出来玩起了捉迷藏……
整个公寓里像是召开了一场异常热闹的儿童乐园趴。
“骚年,谁给设计的啊?”秦寿叹为观止。
“鱼小满。”
秦寿神情一愣,是了,鱼小满。唯有丧心病的鱼小满。
“你叔呢,回了没?”
秦寿想起简律辰参加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酒会去了,酒会上,说不定又会遇上。
“他今天没去。”简浔说,抬起下巴指了指楼上:“小叔拿了瓶酒就上去了,后面都没有下来。”
Everclear呢。
简浔心想……上楼前嘱咐自己不要喝酒窖的烈酒只许和啤酒的小叔,上楼的时候,手里拿的是一瓶酒窖里最烈的everclear。
鱼小满没有在宾客熙攘的人群中见到那抹她熟悉又想念的影子。
“在想什么呢?”
白泽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浅果子酒,自然而然把她手里的金色鸡尾酒换掉了。“你晚上没吃饭,喝这个伤胃。”
“没什么,恭喜你。”鱼小满唇角洋溢出一丝真诚的笑意,“新上任的亚太区总管真的很赏识你。”
“是你的功劳。”白泽浅笑着说。
“不,没有我的功劳,是你自己。”鱼小满摇摇头,抿起唇角。“不是九峰,也不是顾诚,更不是鱼小满,他说他想合作的人,是白泽。”
白泽今晚真的显得光芒万丈。
他靠着对海外市场娴熟的掌握和精准的把控,让自己走出“华而不实”的膏粱子弟名头,又靠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出色领导业绩,证明了他除了是个可造只材,更是个不会歇力的黑马。
节节败退的顾诚在他的光芒下更加惭形败色。
不时有人过来举杯敬酒。
“白经理,恭喜恭喜啊,九峰果然是辈有才人出啊,顾董有了你,半生无忧了!”
“哪里,孙总过奖了,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鱼氏千金吧?看样子有了你,江山果真就打下一半了啊。白经理好魅力!会哄人!”
都是些竞争失败者送来的惺惺作态又绵里藏针的祝福,白泽笑意却始终不变,纯白无害而又招牌委蛇。
是个人都能知道,鱼小满的站位,会导致天平会增重多少法码。鱼小满和两个男人有过牵扯,两个天平两端的男人。
现在她和白泽站在一起,所以同样风口浪尖的另一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惨败。
女人,生意。
不是连酒会,都没有出席呢么。
“自己女朋友,谁不哄呢。”
面对挖苦讽刺,白泽淡淡笑开,伸手捏住鱼小满的手心,把嘲讽轻易化解开来。
“哦!原来两位已经是恋人啊,那真是郎才女貌,两位的好事什么时候将近呢?”对方恍然大悟,转眼露出热络的恭维。
白泽侧头看了鱼小满一眼,鱼小满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白泽捏了捏她的手心,抿唇一笑,含糊答道:“快了。”
……
“阿辰,你在干嘛。”秦寿按开他房里的灯,雪白的灯光刺目地倾洒下来,打在每一寸地面半截烟蒂升起的烟雾上。
房间了空空如也,露台上靠坐在门边的男人侧过脸来,面色如霜,眼神里带着红光,夜色里如魅妖异。
“……喝酒了?”
秦寿心里一突,有些简律辰的情绪一闪而逝,他没抓住。
他眼里有很尖锐的东西,浓烈,剥离,颓放。像深渊,让人绝望,生寒。
秦寿放轻了步子,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坐下。他身边落在一瓶酒,一个方口玻璃杯,酒气在他他周围萦绕,酒精分子像是发酵飞舞的萤火虫。
秦寿看着简律辰发白的脸,又拿起看了看酒瓶上标注的酒精度数……世界排名前十的浓度烈酒,有一半进了他的胃。
“要喝酒,为什么不去酒会?”
秦寿低声问,难得地轻言细语,他把瓶子收起来,想起身给他倒一杯温水。“想她就去见她,见鱼小满一面,就那么难吗?”
秦寿的手腕被抓住,力道不重,但是不容抗拒。
简律辰从他手里重新拿过了酒瓶,目光撇过秦寿,霍然一笑。“为什么要去酒会?”
那个笑容几乎瞬间就击中的秦寿,他的笑意很简洁,却又绝对不是笑。仿佛只是在告诉他:
好歹我在家里,还能有一场酩酊大醉。
“到底……”秦寿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鱼小满又做了什么事?
简律辰之前,分明只是不愿意提起她,提起也只是面无表情。如今他提起她,他似乎会觉得痛了。
秦寿站起来:“我去找她!”
简律辰猛然拉住他,口吻讥诮绝望地:“我都不去找她了,秦寿你何必……再让我这么卑微?”
每次找……每次找。爱得毫无尊严,终究不过是一场自取其辱。
他已经为她方寸尽失自尊全无,不想要再苦苦挽留,可怜可笑地卑微了。
“鱼小满那个该死的到底做了什么,”秦寿蓦然顿住,手指捏成拳头。“阿辰你不是这样的!”
简律辰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这样的人!
他和鱼小满分手过很多次,再痛,再钻心,没有一次神情灰败成碎片,没有一次因为她,抛下他引以为傲的沉静,拿起过酒这种让人不愿意清醒的东西。
鱼小满到底是个什么鬼?要把简律辰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让我醉一次吧。”
简律辰扯着他的裤管把他扯坐下来,带着淡淡血丝的眼睛望向秦寿,声似笑,似祈求。
“我就喝这一瓶……醉一次。醒了,鱼小满就再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
灯光酒影,觥筹交错,白泽也很适合这样的夜景下在最华丽的幕布里厮杀。
鱼小满看见高台上顾家的大家长走了上去正在调整麦克风,她抽出手指拢了拢耳边的细发,目光指引向台上:
“看样子,是白经理一个人的好事快了。”
果不其然,九峰董事长在这样一个九峰完胜的日子里,趁着心喜又宣布了另一件事:
经九峰董事会权衡,九峰下一年的代理少董定为白泽,暂代董事长行使一切公司权利,管理公司一切事务。
这是让今晚白泽有些意外的另一项加冕!
全场哗然。
——即使顾诚这段时间颓势尽显,节节败退,也还不至于让顾家大家长,从深思熟虑的权衡之中很快做出这样的抉择。
斗兽场上的战斗,绝对不会止于一头猛兽的暂时到下。
白泽正是深知这点,所以才感到惊讶!
偏偏在他微愕的时候,鱼小满的笑容安稳清雅,转为了他一贯的缥缈。她把他往台上轻轻一推,嘴型轻声朝他说:
“去吧,你一直要去的地方。”
白泽心里似乎有根什么线,突然被拨弄了一下。
因为和鱼小满隔开的那几步,鱼小满站在人群里朝他微笑。那笑容充满了馈赠……与别离。
白泽神使鬼差地抓住她:“你在下面等我!”
鱼小满一愣,然后点头,唇角轻牵,说:“好,我等你。”
白泽从刚才一刹那的惶然里放下心来。
是他想多了,是吧?
这是一场白泽期待已久的加冕,一个走上王座的荣耀关头,这是一个最华丽的酒会,一个白泽最辉煌的夜晚!
他去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实现了沉沉浮浮的生死之中,经年徘徊的夙愿。
布满猜度和暗算的流血台阶,被荆棘花丛生缠绕的王座。
终于面朝着他,打开了十字守卫的蔷薇大门。
酒会里很快被这一个新的重磅炸弹给掀起了无数的水花,九峰的下一代掌舵人换人了,意味着风向和企业走向会是另一番格局。
不是顾诚,话语的权柄,交给了出现在九峰不到一年的神秘黑马身上。一个顾家的,姓白的儿子。
洗牌,接下来又得洗牌了。
白泽内心的激荡凡人难明,他审时度势地发表了一番言辞颇为得体,又势如破竹的感言后,下台,就被一群新纪元的浪潮给淹没。
——那些都是白泽未来的合作人,他未来的伙伴,未来的圈子,未来的机遇和人脉。
那一刻,繁芜满场,峥嵘毕现。
白泽像是一个新登基的王,年轻,耀眼,自信,帷幄地站在了他最华丽的未来舞场之上。
一杯一杯的酒,一场一场热切的交谈,一整晚,白泽被淹没在那些追逐而来的荣光里。宛如仲夏夜里,城市灯光里,融进那些优雅的微笑里的又一张面孔,漫天繁星里,新生的一颗耀眼星辰。
白泽找到李肃求证,李肃告诉他:
“鱼小姐在酒会开始前,确实单独去找过董事长。”
鱼小满……所以这一切的荣光,这推波助澜的王冠,或者全是鱼小满给他的!
最为繁华处,灯火未阑珊,白泽人群里寻找着唯一他现在想要见到,紧紧抱住的女人。
可他的肩膀被轻拍,满面飞扬神采地转身之际,却对上那一对沉静恬美,犹如湛黑的深夜里悄然盛开的火睡莲一样的眸子。
“我要离开了,白泽。”
在他权杖加冕,满身繁华的时候,鱼小满在熙攘的人群里,璀璨的吊灯下,安静地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白泽脸上的红光来不及散去,心脏微住,脸上却还带着疑惑又晏晏的光。
“你要回家?”他轻声问,有点像在故意恍惚。
鱼小满摇了摇头,目光直视白泽眼底的那一抹惊然。
她一字一顿,手指缓缓在他面前放开,葱白的指尖上吊着一个紫色的存盘:
“这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我要拿走了。我走……以后你的路,我就不再陪你身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