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表叔,我的记性可好着呢。”
“年纪小不记事,不然你等我去问你爹,你爹肯定不知道有这事。”
说罢急匆匆的走了。
周二郎撇了撇嘴,转身就回去。
周四郎嫌弃的把馒头从嘴里拿出来,还给他,周二郎接过去吃了,还鄙视周四郎,“现在知道嫌弃了,你以前还是吃我口水长大的呢。”
周四郎差点就吐了,“二哥,你再说!”
周二郎就不逗他了。
满宝从周三郎的身后探头去看院子里四处张望的章家人,好奇的道:“我没见过他们。”
“那是你奶奶的娘家人,我们两家好几年不来往了,你不记得是正常的。”
周大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糟了,满宝的房间。”
周五郎和周六郎闻言脸色齐齐一变,撒腿就往隔壁小院儿跑。
他们可是知道的,满宝屋里有好多好多的银锭子。
兄弟俩小牛犊一样冲到隔壁小院儿,就见满宝的房门紧闭,一把锁锁住了门。
兄弟俩同时鬆了一口气,然后就觉着不远处他们的房间似乎有声响。
俩人对视一眼,悄悄的走上去,周五郎“砰”的一下开启门,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正翻着他放衣服的竹箱,而床上本来摆放得好好的被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周五郎嗷的一声,直接冲上去把那小孩儿按住,直接上手搜他的衣服。
他正想叫周六郎来帮忙,却见周六郎腾的一下就冲了出去,院子里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喊叫声。
周五郎直接捂住底下小孩儿的嘴,冲外头喊道:“捂住他的嘴巴,搜身,快搜身,三哥说的我本来还不信,原来是真的,你们章家人都是贼吗?”
周五郎把人搜了一遍,总算把他藏在衣服里的八文钱找出来了。
周五郎平生第一次见偷钱的贼,气得不轻,直接上手揍,“叫你偷钱,叫你偷钱,我藏在枕头里的,我爹都没摸走呢,你比我爹还有脸啊。”
院子里周六郎嗷嗷的叫,喊道:“五哥快帮我——”
周五郎就啪的一下最后给了黑孩子一巴掌,冲出去就见他六弟正被压住打,他气得不轻,直接扑上去……
周三郎和周四郎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家的两个弟弟正压着一个少年揍,还把人本来就破烂的衣服给撕坏了,从一堆布条里找出了几文钱。
周三郎周四郎:……
周五郎和周六郎合力把俩破孩子打跑了,然后仔细去看别的房间,这才发现小院这边一溜的房间只有周四郎和满宝的房间上锁了,而其他人的房间都被翻找过。
大丫和二丫三丫本来放在房间里满宝送的花都不见了。
兄弟俩气得不轻,转身就要去找爹娘。
周三郎连忙把人拉住,“你们是不是傻,这样的事找爹娘没用,来,三哥教你们,你们去找大丫他们……”
周三郎给俩人传授经验,可能是怕他们吃亏,他还特意看了周四郎一眼,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头。
周四郎道:“三哥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可惜你成亲了,不然你就还是‘孩子’,”周三郎歎气道:“不过你现在都是孩子的爹了,要是也去干那样的事,表叔他们抓到了肯定不放,所以还是算了吧。”
周四郎眼珠子就转了转,给周五郎出主意,“你那些朋友呢?把他们叫上,他娘的,欺负我们老周家人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当我们还是小孩子吗?”
周六郎的年纪最小,他知道表叔家不好,在记忆中,每次跟表叔家的人在一起时,他都会被欺负,但那些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毕竟两家许多年不来往了不是?
可这次,记忆中被欺负的场景不仅被重新想起,还比以往更加的强烈了。
周六郎眼睛都红了,撸了袖子委屈的都带出了哭音,“我有朋友,我去找他们!”
周五郎当然跟他一起,他们一直都是村子里同龄的孩子王,这些年因为有钱有势,早养成了一股气势,怎么可能默默地忍下这口气?
周五郎他们气势汹汹的去找人,而一墙之隔的大院也在风起云涌。
道观的道士下山来了,他们会在这里吃一顿饭,然后就举行招魂仪式,招魂过后还要跟着去下葬。
昨天钱氏就拿着周银的生辰八字上山问过下葬的吉时,并约好了招魂的时辰,此时道士们才到山下,老周头和钱氏便去招呼他们。
满宝跟在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道和拉住满宝,小声道:“你家好热闹啊。”
满宝敷衍的点了点头。
道和见她心不在焉的,便歎息一声,道:“你节哀顺变啊。”
满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等着道士们吃饭的时候,老周头便坐回了棺材边的席子上,满宝坐在他身边。
章老大和章老二从大门外晃荡进来,看到院子里坐着的道士,忍不住眯了眯眼。
俩人直接进了灵堂,鞋子都没脱,直接坐在了席子上。
满宝皱了皱眉。
章老大挨着老周头,歎了一口气道:“表弟啊,你有好几年没去我家了吧?”
老周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虽然他不能把人赶出去,也不能和人吵架,但他可以不理人。
章老大也不介意,盘着腿坐起来,脏兮兮的鞋子蹭着席子,老周头很乾脆的把头扭往一边,眼不见为净。
章老大也抬头看向里面,以为他看的是棺材,便问:“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第460章 颠倒黑白
这话让老周头心中有些触动,便歎息了一声。
章老大便问,“人是怎么没的?”
老周头垂下眼眸道:“遇到了山匪。”
“怎么没去领尸骨回来?”章老二道:“人活着不回乡,死后总要回来的吧?”
“在梁州呢,而且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去找了也领不回来。”
章老大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道士,道:“可招魂也没用啊,这些道士不都是骗人的?你与其花这个钱,还不如留着给活人花呢。”
章老大本来还想铺垫得长一点儿,可这会儿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他便直接了当的问,“你怎么请了这么多的人,我往外看了一下,你们村这是里外里都来了?”
老周头“嗯”了一声。
章老大便一拍大腿道:“你糊涂呀,表弟,你啥时候这么脑子不清楚了?请几家血缘近的,关係好的就行了,加上外头来的亲戚,有个七八桌就差不多了,你怎么连那些拐着弯的亲戚也请来了?”
老周头心中冷哼,不软不硬的道:“表哥这次带来的人不都是拐着弯都找不着的亲戚吗?”
章老大脸色一沉,严肃的道:“那可都是你堂舅堂姑家的人,往上两辈,大家都是一个祖宗,没有他们能有大姑吗?没有大姑能有你吗?”
“我不认识他们,”老周头的皮从来不薄,因此也不怕说,“要不是表哥把人领来,大街上见到都不带打招呼的。”
章老大:……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老周头见他噎住,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
说他请客多?
哼,他能不知道他请客多吗?
可他有什么办法?
周银的事,七里村的家家户户都知道,甚至家家户户都有参与,这事今儿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他是请这家,不请那家,还是都不请?
他们老周家还要在七里村继续过下去呢,那当然是都请了。等他死的时候是肯定没有这个排场的,到时候大郎请个几家亲近一些的人家,有个十来桌就差不多了。
其实,他宁愿请全村的人一次,也不愿意请章家人一次。
说是血缘近,但其实感情并没有多少。
血缘也是要靠来往维繫的,没有来往能有多少感情?
他和章家,那是见一次就互相伤害一次,还不如不见呢。
老周头摸出了烟枪,但没有抽。
章老大只沉默了一瞬便继续念叨:“不是我说你表弟,我知道你是因为愧疚才搞这么大排场的,但人已经死了,你弄再大他也看不见,还不如留着东西给活人用。”
“我记得二表弟在这一点上就很通透,小的时候啊,他去我家……”
“多小的时候?”老周头有些气恼的打断他的话,“表哥,我不记得二弟小的时候去过你家。”
“怎么没去过,大姑带着他去的,”章老二道:“表哥,我早就想说你了,你就是要补偿表弟,那也该落在实惠的地方,你现在请全村的人吃饭有啥用?他们跟表弟有什么关係?论血缘,我和大哥才是表弟最亲近的人,你要补偿他,就得先看看活人,你把活人照顾好了,表弟泉下有知,他会不高兴吗?”
章老大连连赞同的点头。
老周头惊呆了,手中的烟袋都差点掉了。
一旁的满宝也惊呆了,叫道:“原来小叔不是我亲小叔?”
老周头转头一巴掌拍在满宝的小脑袋上,喝道:“胡说啥,他跟我是亲兄弟,怎么会不是亲的?表弟,你可别瞎说,啥叫跟你们才是最亲近的人?那我算啥?”
“那你不是对不起他吗?除了你们一家子,跟表弟最亲近的不是我们吗?”
老周头“我”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章老大道:“表弟,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我说,二表弟就是被你给害死的,大姑在底下不知道多伤心呢。”
“就是,”章老二接着道:“当年我大姑可是最疼小表弟的,临终前都叮嘱了你还要好好照顾小表弟,也好好照顾我们的,结果你呢……”
章老二哼了一声道:“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大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我们家闹翻,这也就算了,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跟你计较的,可周银可是你亲弟弟。”
章老大连连点头,介面道:“我大姑和大姑父留下来的家业有他的一半,他们苦了一辈子,别的没有,给二表弟娶媳妇的钱总留下了吧?”
“就算没留下,你也得把人养好来,我大姑给你娶了媳妇,你养大她另一个儿子不应该吗?”章老二接着道:“结果你呢,哼,娶了个蛇蝎妇人,竟然把我大姑的小儿子给卖了。”
老周头抖着手撚了撚烟丝,红着眼道:“我们没想卖二弟……”
“说是这么说,结果还不是卖了?”章老二打断他的话,“你有这么多儿子,随便卖哪个不行?再不济你还有闺女呢,卖闺女也行啊,女孩儿总比男孩儿值钱的,结果你捨不得周喜,却把自个弟弟给卖了,周银心底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
“没错,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回家了。”
一旁的村长听不下去了,上前道:“你们别瞎说,当年是小银叔自己要出去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地里旱成那样,不出去多半就要饿死的。村里多少户人家都有饿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