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方抿嘴笑了一下,他这一笑让李苒有种回到年少, 他们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
刚在一起时,贺南方远没有现在这般成熟稳重,不苟言笑。他那时虽然喜欢恶作剧,但经常会给她意想不到的心动感。
他少年时, 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突然凑到李苒的跟前,用他那双比琥珀还要透彻漂亮的眼睛盯着她。
然后说:“李苒,你喜欢我。”少年肆意又张扬,他长着李苒的喜欢, 经常会做一些非常稚气的动作。
李苒那时年纪小,刚懵懂知道什么是喜欢, 什么是爱, 被贺南方这么一调戏, 只会低着头,脸红地避开他的目光。
然后贺南方就会放肆地恶劣大笑, 像是小孩子做了什么恶作剧一样,特别恣意。
年少时的爱情, 甜蜜到不知伤心为何物。
眼前的这张脸与年少时的贺南方隔着八年的时间,再一次交错在一起。
让李苒有种分不清现实,还是喝醉了的错觉。
“你想问什么?”她咽了咽口水, 口中还产残留着啤酒花的麦芽香。
贺南方没有急着开口,他缓缓地凑过来,像以前一样,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李苒。
他眼睛生的十分漂亮,瞳色浅浅,睫毛压在瞳仁上,像遮住宝石的绸缎一样,簌簌密密,是鸦青色的。
“你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喜欢上我。”
他说“重新”两个字时,眼睛里有星微的光芒,一小簇,却很亮。
事到如今,贺南方即使再无法接受,内心也不得不认可这个事实——他和李苒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所期待的,时李苒能够重新喜欢上他。
他几乎从未如此清晰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她不再属于他,贺南方在她心里,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与其他人并无两样。
他知道李苒会越来越好,会在自己的事业上越走越远,她的一切已经跟贺南方再无关系。
或许再过去一年两年,不会有人记起她曾经是贺南方未婚妻这件事,不会再有人将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
他们虽然同活在一个世界里,可他们却不能再有任何联系。
一想到这些,贺南方便觉得自己的生命像是被活生生地剥走一半,带着他不愿意忘记和放弃的过往,被强行的割离。
剩下的那一半,孤孤零零,鲜血不止。
李苒淡淡的眉毛轻轻地拢了拢:“你喝醉了。”
贺南方靠的更近,双人沙发上本就不大,李苒被他逼近沙发的角落里。
他慢慢地靠过来,偏着头,在距离李苒耳朵一厘米的远的地方停下来:“回答我。”
酒气被喷在耳廓,她被烫得轻颤了一下。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李苒喃喃道,像是对贺南方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呵”他轻呼出一口气,“避重就轻,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重新喜欢我。”
“不是问现在。”
李苒:“以后也不会。”
贺南方摇头,他的额头抵在李苒的耳朵上:“你撒谎。”
他低着语气,声音落入她耳中:“你要出国,我同意了。”
“你想要自由,有了。”
“你追求事业,也会越来越好。”
“为什么我想要你,就得不到呢?”贺南方真的醉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怪委屈的,“你什么都有了,可我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下巴放在李苒的肩膀上,闭上眼:“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
李苒:“……”
她已经放弃跟醉鬼讲道理了,“你还有钱呀。”
“也不算什么都没有。”
贺南方:“你会因为钱跟我在一起吗?”
李苒:“当然不会,我不是那种人!”
贺南方一脸:那有钱顶个屁用的表情。
李苒推了推他,看时间:“你该走了,孔樊东应该快到了。”
贺南方趴在她肩膀上装死,李苒从沙发上起来,想要将他拉起来,结果这人看着身材窄瘦,身上却都是紧实的肌肉。
李苒像是拉一盘石磨一样,沙发上的人纹丝不动。
结果拉着他的手还被反绞住,男人稍稍一用力,她就重新跌回了沙发上。
贺南方依旧闭着眼,李苒跌落在离他几厘米远的地方,她知道他根本没睡着,因为他的睫毛在不停地颤抖,像是在隐忍,又或是在挣扎。
“哎……”
他轻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好想把你绑在身边,永远不让你离开。”
他说绑这个字的时候,李苒下意识地瞳孔骤缩一下,她抬起头,撞进贺南方深不见底的眼神里。
心中的恐惧从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来,似乎是因为贺南方最近过于温柔,绅士,让李苒一下忘记这个男人以前是有恶劣了。
贺南方看着她眼底里的害怕,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骗你的。”
“喝醉酒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眼中是深沉这才消失。
“我该回去了。”他从沙发上起来。
李苒将他的大衣拿过来,递给他。想了想,又去卫生间拿了一把伞。
贺南方摇头:“我明天回国,伞……就不拿了。”
李苒没想到他明天就回去了,她并不知贺南方已经在这里多耽误好几天的时间,她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一路顺风。”
贺南方点头,他穿上大衣,站在门口。
他似乎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李苒垂下眸子,“你也是。”
贺南方走的时候,李苒并不知道。
他们生活的轨迹变得越来越远,当贺南方坐着飞机,在上万米的高空飞行时,李苒坐在画室,她望着外面的天空。
世界是如此之大,可能连他们此刻看到的云层都是不一样的。
一想到这个,李苒心里就涌现一股淡淡的哀伤,她蓦地想起贺南方昨晚说的话。
李苒,你现在什么都有了。
而我,什么都没有。
——
日子过得飞快,经过上次在中法交流会上展出画屏《飞天》大获好评之后,李苒在这个圈子里有了一点点小名气。
不忙的时候,经常接一些小项目,不过找她的人大多都只要求她画《飞天》,白人世界有壁垒,对亚洲人似乎有种天然的刻板影像,李苒因《飞天》成名,导致大家只能看到她画《飞天》的才华。
李苒努力了一番,却不怎么能让工作室的人改观。
2月份时,她从原来的工作室辞职。
她的老板,也就是她的教授,非常极力地挽留了她。
“ran,如果报酬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她摇头:“这段时间我画了许多幅《飞天》临摹画,因为本身不需要创作,只要技艺纯熟后,任何画师都能够替代我。”
老板明白她的意思,他同意了李苒离开:“或许你需要更高的平台。”
在巴黎一家不起眼的工作室待了四个月,李苒终于辞职。
她没有急着再去找新的工作,而是静下心琢磨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工作室给的临摹《飞天》的报酬确实不低,她完全可以趁着一股热潮,多赚一笔。
可另一面,临摹画不需要灵感,长时间这样下去,她的灵感很容易消失。
与其每天用大量的时间去画毫无创意可用的《飞天》,她更想静下心,画自己内心想画的。
2月份寒假前还有最后一周课,李苒回到教室时,罕见地发现从不逃课的温长宁居然逃课了!
教授在台上讲意大利佛罗伦萨画派的起源。
她在下面摁着手机:长宁,你去哪里了?
那头一直没有回音,李苒心下有点乱乱的,平时除了上课外,她跟温长宁的见面次数并不多。
两人都不是黏人的性格,李苒空闲下来会主动找她玩,但温长宁不一定有时间。
温长宁倒也会过来找她,经常来她的小公寓,李苒待在工作间画画时,温长宁便坐在一旁的懒人沙发上,望着外面的大雪。
温长宁最近时常这样沉默着,看着外面一动不动。
李苒有些担心,问她什么,却不说。
现在这些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温长宁消失了。
李苒找了她许久,她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只知道她跟自己同样来自n市。后来,唯一查到的消息是她已经回国了。
李苒一边祈祷她没事,一边又忍不住担心她。或许因为温长宁的性格和贺南方很像,但是温长宁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所以李苒对她的感觉不算坏。
过了一周,学校迎来了为期两周的寒假,学生陆陆续续离校后,开始冷清起来。
大多数的中国留学生也都选择回家过年。
放假第一天,李苒拿着教授的推荐函后,拜访了一位在巴黎定居的华裔画家——支音。
她前期支音工作室时,被告知他已经回国了。
李苒考虑了一晚上,决定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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