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瑜终于在俩侍卫仰头望天的姿态里得到了点儿启发,赶忙道,“晚辈……晚辈把彩礼带来了。”
楚楚爹乐得一拍巴掌,“好!楚丫头的嫁妆也都收拾好了,咱说办就能办!”
萧瑾瑜差点儿昏过去,他前天晚上才把信送出去,这才一天工夫……嫁妆都收拾好了?还说办就办!
还没等他急,楚爷爷抡起拐棍“邦”地敲到了楚楚爹的脑袋上,“你猴急个啥!没几天就过年了,总得让他俩在家把年过完吧!这小子家在京城,那么大老远的,楚丫头嫁了,跟他走了,那啥时候还能回来过个年啊……”
楚奶奶听了这话眼圈红了起来,又把楚楚往怀里揽了揽,好像生怕有人要抢走她似的。
楚河咬咬嘴唇一脸不舍地看向楚楚,楚楚爹捂着脑袋愣在那儿,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一时满屋静寂。
萧瑾瑜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什么不可弥补的滔天大罪,看着楚楚偎在楚奶奶怀里恋恋不舍的可怜模样,心里一乱,脱口而出,“我每年带她回来……”
一家人“唰”地齐齐转头看向他,“真的?”
萧瑾瑜被这阵势吓得一愣,“真……真的。”
爹都喊了,还有什么假的啊……
楚爷爷捋着胡子直点头。
楚河憨憨地一笑,“你还真是个好人!”
楚楚爹笑没了眼睛,“在家过年好,好!咱家有屋子,能住得下!”
楚奶奶笑眯眯地抓起他的手拍了拍,“多招人疼的孩子……瞧你瘦的,做大生意累得很吧,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楚楚爹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这就到后面山上给户人家收尸去,回来给你们煮排骨汤,这俩大个子兄弟也一块儿吃!”
“不不不……不敢不敢!”
“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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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楚家人各忙各的去了,楚楚推他进了间小屋,萧瑾瑜一张脸还红得厉害,楚楚笑嘻嘻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忍不住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趴在他耳边上悄悄地说,“王爷,你真好!”
萧瑾瑜都快哭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在人前狼狈成这副模样,还有俩部下在一边儿听着看着,真是没脸见人了……
萧瑾瑜把楚楚扯起来,一脸的又羞又恼,再怎么板着脸还是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好什么好……你就看着我在那儿丢人?”
楚楚一脸认真,“你才没丢人呢,你说得可好啦,他们都夸你啦!”
萧瑾瑜连哭的心都没了,有气无力地靠到椅背上。
还好,这种事儿一辈子就一回……
萧瑾瑜轻轻叹气,看着眼睛笑得弯弯的楚楚,“我见了你家里人……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见见我的一个亲戚?”
楚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有亲戚在楚水镇?”
“在紫竹县,离这儿不远。”
“好!我肯定不给你丢人!”
“……”
☆、44四喜丸子(三)
从添香茶楼上了马车,楚楚钻进车里就忍不住问萧瑾瑜,“王爷,咱们是去看你的哪个亲戚呀?”
“我三哥的长子。”
“就是你侄子?”
萧瑾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
“那他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没有。”
楚楚松了口气,眨眨眼睛,“他叫啥名儿呀?”
“萧玦。”
楚楚“哦”了一声,嘟囔一句,“咋不是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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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家亲戚住的地方,楚楚本以为会是个像安王府那样一不留神就能走迷路的大宅子,下了马车才知道,居然就是个窝在巷子底的幽深小院。
院门紧闭着,青漆剥落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门前积了好一层枯枝落叶,看着像是荒废了好些年了。
楚楚拧起眉头看着院门,凑到萧瑾瑜旁边小声问,“王爷,你是不是记错啦?”
萧瑾瑜也轻轻蹙着眉,皇室宗亲的居所在京皆有记录,地方肯定是没错,但这么看着……
一个侍卫围着院墙绕了一圈,“王爷,后面有个小门,反锁的,敲了,没人开。”
看见萧瑾瑜眉头皱得紧紧的,楚楚往上跳了跳脚,奈何个儿太小,连院墙顶儿都没看见,只好胡乱猜,“是不是出门了呀……快过年啦,他出去买年货了吧?”
“不会……你俩,把门破开。”
俩侍卫一个抽刀砍掉了大锁,一个抬手撞断了门闩,两扇破门经不住折腾,直接从门框上掉了下来,“咣当”一声拍进了院子里。
声响未落,一个带着火气的苍老声音骂着就过来了,“这又是哪儿来的熊孩子……忍你们一回两回的还蹬鼻子上脸了啊!让我逮着你们……逮着你们,我……”
老头儿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吹胡子瞪眼的神情还挂在脸上,一眼看见端坐在门口的萧瑾瑜,像被人一块砖突然拍到后脑勺上一样,一僵,接着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看着这少说也有六十大几的老头儿哭成这样,俩侍卫一时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门,就这么两扇破门,不至于吧……
楚楚一看老头儿哭得连气都喘不匀了,干巴巴的身子哭得一抖一抖的,赶紧跑过去搀他,急道,“你别哭,别哭呀!这门多少钱,我……我家王爷赔你,他有钱,有好多钱!”
老头儿被她说得哭不下去了,抽噎着跪直了身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一脸着急的楚楚,“你是……你是什么人啊?”
楚楚笑得甜甜的,“我是你没过门儿的婶婶!”
老头儿一口气儿没喘匀差点儿背过去,噎得一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萧瑾瑜脸色一团漆黑,“楚楚……扶田管家起来。”
“啊?”楚楚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欲哭无泪的田管家,“你不是王爷三哥家的大儿子呀?”
“不敢不敢……”田管家慌忙抬手往后面小楼一指,“我家王爷在房里歇息呢……”
楚楚搀起田管家,侍卫也把萧瑾瑜的轮椅抬了进来,楚楚赶紧小脸泛红地躲到萧瑾瑜身边,压着声儿道,“王爷,你不是说他家里没别人了嘛,你怎么老说瞎话啊!”
他只当她问的是家眷,谁知道她会把所有人都问进去啊……
这么大一个侄子,她还真敢想……
萧瑾瑜伸手把她往后拨了拨,看着差点儿吓丢了魂儿的田管家,“我来此地办点私事,顺便来看看他。”
田管家抹了两把泪,摇头叹气,“您来得正好……”
萧瑾瑜眉心一沉,“怎么了?”
田管家摇摇头,又抽咽起来,“还能怎么,病呗,从里到外都是病……王爷命苦,好端端的一个人,说关天牢就关天牢……要不是您给张罗着翻案,就是这半条命也得丢在那里面……从来了紫竹县之后他就让人把大门锁了,院里几个下人进出就走后院小门,谁敲门也不让应,一天到晚就窝在屋里对着棋盘发呆,啥也不干,让人看着心里难受啊……这几天一直发烧,还不肯吃药,老说自己就该走了,得快点儿把那盘棋琢磨出来……”
直到田管家哭得说不下去了,萧瑾瑜蹙眉轻轻点头,“我去看看……楚楚,你跟我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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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和楚楚进屋的时候,萧玦正裹着一领狐裘靠在榻上,直直地看着摆在身边矮几上的棋盘,两个人都来到他对面了,他连目光都没动一下。
楚楚站在萧瑾瑜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最多二十岁的年轻人,倒不是他长得多好看,只是她还从没见过一个大活人能这么有尸体的感觉。
萧瑾瑜没看人,倒是轻皱眉头看着那盘棋,这个残局在萧玦还南征北战意气风发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了,一直无人可解,包括萧瑾瑜。
萧瑾瑜沉声道,“紫竹县有皇城探事司的人。”
萧玦没有任何反应。
“紫竹县就只有你值得他们来。”
萧玦仍没有反应。
“那个探事司的人失踪了。”
萧玦眼里只有棋盘。
“让她试试吧。”
萧玦目光一动,缓缓看向了萧瑾瑜身边的楚楚。
楚楚听萧瑾瑜说话正听得糊涂,突然被萧玦用这样深不见底的目光看过来,忙往萧瑾瑜身后退了一步。
萧瑾瑜静静看着萧玦,“反正你一时破不了,让她试试也无妨……没准儿还能蒙出点儿什么。”
萧玦微微地点了下头。
楚楚急得直扯萧瑾瑜的袖子,她可不会玩儿这些东西啊!
萧瑾瑜云淡风轻地道,“无妨,随便怎么下……把那片被围的白子救出来就好。”
“只要让黑的不围着白的就行?”
“嗯。”
楚楚看看那盘摆得密密麻麻的黑白子儿,又看看面如冰封的萧玦,咬咬牙站到了前面来,下巴一扬,“我要是把白子救出来了,你得好好听王爷说话。”
萧玦又点了下头。
楚楚眨眨眼睛,“让白子出来就成?”
萧玦仍点头。
看着楚楚扫了眼棋盘,抬起手来。
萧玦微倾起身子,轻蹙眉心紧盯棋盘,余光瞥见楚楚落手没去抓棋子,而是抓住了棋盘一角,还没反应过来,楚楚已经扬手往上一掀,“哗啦啦”地把棋子掀了一地。